說“規”論“矩”

樊星

圓曰規，方曰矩。道家眼中的規矩是“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的宇宙起源;儒家眼中的規矩是三綱五常的社會秩序和仁義禮智信的道德準則;佛家眼中規矩是小乘渡個人大乘渡眾生;而在我眼中，規矩是“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的不變與變。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是不變的規矩，它包含了一切客觀事物的運行準則，使萬物得其行，使社會安其法。在自然界，弱肉強食，物競天擇，興衰更替，是亙古不變的規矩，這使萬物得以生生不息，繁衍生存。當人類打破這一規矩，無止境地索取自然資源時，冰川因高溫而融化，海水因垃圾而污染，生靈因偷獵而滅絕，最終在貧瘠的大地上，人類也將為自己的貪婪而悔恨。

在文明世界，法律制度和道德范束是人類社會的規矩，這使社會得以有序運轉。孟子說過，“不以規矩，不能成方圓。”當人們打破規矩，一味地追逐個人利益時，爾虞我詐隔離了人心，利欲熏心蒙蔽了正義，自私自利引發混亂……重慶公交車墜江事件中，不守規矩的女乘客為強行下車而打罵司機，導致車軌錯亂墜江，葬送了一車人的生命，這無疑是給人們敲響了一記警鐘——不守規矩者，也是惡。規矩之用，即在于限制諸如此類的惡行惡念，遵守規矩，其實既利人，又益己。

莊子云：“物固有所然，物固有所可。無物不然，無物不可。”規矩亦如是。規矩固然有其存在的必要性，但是當時代的巨輪滾滾向前時，如果一味地墨守成規，不懂得順時而變，反而會自縛不前，最終涅沒于命運的洪流。所謂“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人遁其一。而這唯一的變數，則在于破舊出新，在于以“變化”之規矩應萬變之社會，方能長盛不衰，生生不息。于個人如是，于社會如是，于國家亦如是。

縱觀人類的發展史，便是在不斷地打破規矩又建立規矩的循環中前進的。當第一個猿人不再滿足于四肢著地，在遠古大地嘗試直立行走時，一對對探索的腳印標記了人類波瀾壯闊的文明的開端;當第一批勇士不再局限于大陸的囿限，揚起風帆征程大海時，世界的格局因他們而改變;當第一聲“自由平等民主”之吶喊響起的時候，亙古存在的封建“規矩”被打破，覺醒的世界各地的公民們建立了新制度。科技的發展也往往是在打破“規矩”中煥發活力的。無論是哥白尼對“地心說”的質疑;還是達爾文挑戰宗教的“規矩”，寫下《進化論》成為經典;或是當今醫學界對《進化論》的推翻重證;甚至是如今的“掃碼支付”，徹底改變了人們的生活方式，終結了紙幣時代;創新即“打破規矩”，也因此有了李克強總理“大眾創業，萬眾創新”的理念……古往今來，人類的每一次進步，都離不開規矩的打破。

規為圓規，矩為方尺，以規矩為度量，我們便可畫出天地圓方。可如果只是一直用相同的規和矩，最后畫出的就只是一成不變的“復制品”，也就永遠不會有進步。但若是能更換不同的規和矩，方圓之間也就有了無窮的可能和空間。規矩者，法度也;規矩者，限制也。我們既要尊重那“天衍四九”，也應時刻追尋那“遁去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