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朵烏云下都鑲有金邊

陳彥豐

九月的天空在暴動，烏云低徊，發出黧黑的嘆息，壓迫著人群。偶有一根根陽光意欲刺穿烏云，卻又被灰色的狂風吹回了蒼白的天際。那嘆息愈來愈膨脹，下一秒就要染黑整片大地。

他用疼痛的手支撐起搖搖欲墜的身軀，學業壓力嗡嗡地在心里發出噪音。亂七八糟的枝柯指向黑色的云端，一群尖嘴烏鴉轟隆隆地飛起，在枯萎的秋天里濺出黑色的省略號。

他用布滿泥土的手掌拉起那快要散架的自行車，在烏鴉的叫聲中向城市的邊緣走去。雖然自己早已在期中考試的議論文里寫道：“在人生的旅行中，我們只能與自己為伴，任何人也無法一路從起點陪你走到終點，在那些黑暗的夜晚中，在那些廢墟掩埋著身體的時刻，我們唯一能做的只有相信自己。”可看著自己的成績，內心的愁怨依然壓得他雙腿微顫，腦子發懵。

走到途中時，云團再也禁不住大地的誘惑，叫囂著沖向那一個個土地上的裂口。天地之間，只剩下灰蒙蒙的光。大麗花低下頭顱，在渾圓的雨珠中受難。

雨水打濕了昏鴉的羽毛，它們硬邦邦地站在電線桿上，仿佛生銹了一般。與失魂落魄的他四目相對，互相訴說著無處可逃的生存焦慮。

須臾，他的黑色外套被雨水包裹著，他的黑發黏成黑乎乎的一坨，他受虐似的行走在雨的舞臺中間。白茫茫的雨，正如虛空的人生。那黑云、那白雨好似在詭異地大笑，要將他吞沒。

突然，雨聲中傳過來幾聲呼喊，隱隱約約地撞入了他的耳朵。他怔了一下，循著那呼喊聲尋過去。轉過街角時，他看到幾個痞子正在對著一個孩子拳打腳踢，那個孩子蜷縮在角落里哭泣，就像一只烏鴉似的弓著背。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剛才的自己。他突然叫囂著沖上去，憤怒地將那幾個人趕走，他叫喊著，揮舞著拳頭，發泄著無邊的憤怒。痞子們被這頭猛獸嚇住，很快就消失在深黃色的秋天里。他心中的陰云聚攏在一起，眼里的淚仿佛失控了，與受傷的孩子一起抱頭痛哭。

大哭過后，烏云背后開始鑲嵌一道道璀璨的金邊，路邊的黑紫色花朵也停止了哀號。他大步向學校走去，構思自己的下一篇文章：“守得云開見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