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匯源
背景:1946年六月,國民黨撕毀停戰協定,向解放區發動了全面進攻,在華東戰場上國民黨使用了進攻解放區總兵力的三分之一,即58個整編旅約46萬人的正規軍。
——《許世友上將》
一、參軍
1946年十月,海陽,磊(la)石村。 我們的故事也要從這里講起。
十月的膠東農村,正趕上“秋老虎”。月夜的星河和蟲鳴正好,十月,全然是仲夏的氣息——嘈雜的蟲鳴讓這靜夜更靜,正如這紊亂、稀散的星河,竟能讓原本澄澈的夜的天穹,更加澄澈。
這也是我們的主人公孫吉欣(我表哥的祖父),作為軍人的第一夜。
當日報名參軍的三百余人,集聚在磊石村小學的大院里休息,——白天的喧囂已漸漸平息,但沒人能在這樣的夜里睡得安穩,——白日的情景,無時不回蕩在孫吉欣的腦海里。
孫吉欣海陽里店西上莊人,家里弟兄姊妹八人他排行老二。
“從小我就是村里的孩子王,個子長的高還調皮,當兵時就一米七四,后來去部隊又長了三公分。”已經九十一虛歲的孫爺爺笑呵呵地回憶道,“我那時真是淘啊,村里差不多大小的孩子都聽我的,就比如過年村里找人扭秧歌,找其他人沒用,都會問問孫吉欣參不參加?只要我答應了,扭秧歌的人就算齊了,因為他們都聽我的,哈哈……”笑罷,老人繼續沉浸在回憶里。
1946年,十九歲的孫吉欣正在縣城上高小,這個十月的早晨學校緊急集合,號召大家踴躍參軍,現在已經記不清當時動員大會的內容,只記得當年的一腔熱血,看見別人紛紛報名,孩子王孫吉欣不甘落后,跑到操場中間的大缸旁,拿起碗高喊一句:“同飲一缸水,齊心干革命!”隨后一飲而盡。
缸里的水,是大伙口中的“銘誓水”,熱血青年殺了一只公雞把血融進缸里——頗有些歃血為盟的意味。公雞的鮮血,被揮灑在水缸中,那熱血伴著熱氣激進水里。血液貼到水面的剎那,倏地下沉,卻又逐漸升騰,就像年輕學生的激情在水中漾起陣陣血霧,翻卷、融合。學校里報名的四十余人各自舀滿一碗,再一飲而盡,這就算是完成了入伍的儀式。
跟隨孫吉欣身后入伍的還有他們村里另外七名同伴:孫正寅,孫正貞,孫正月,孫正新,孫吉旭,孫紹芝……
“他們現在還都活著嗎?”
“死了,都犧牲了,”老人聲音低沉下去,“我能記得孫正寅和孫正貞是抗美援朝犧牲的,孫正月是在淮海戰役犧牲的,還有兩人是解放萊陽犧牲的,最后從戰爭中存活下來的只有我和孫正新,他在1989年也病故了。”
“你們去參軍,父母是什么態度?”
“父母根本不知道,等他們知道時我們早就出發了,我們是當天就出發的。”再回首已是兩年后,而同行的這四十多學生軍許多就再也沒有回到這片故土。
時節已近暮秋,流云下盡是飛揚的黃沙——我可悲地發現,寒蟬的鳴叫、車水的喧囂,似乎總能被這狂風撕得碎裂,讓它除了細散的余音外,再尋不出一絲痕跡。
兩千年以前的曹公子,許也就是在這樣一個壯氣高萊的晚秋,望著揮軍向西北的鐵騎,揮筆寫下《白馬篇》。
棄身鋒刃端,性命安可懷?父母且不顧,何言子與妻!
名編壯士籍,不得中顧私。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
老兵望向窗外,默默不語。
二、行軍
隊伍一路北行,不停地匯入新入伍的,有學生,有農民,由于還沒有正式編入隊伍,大家都穿著自己的衣服,由于參軍的理由不同,情緒也就各自不同。行軍至海陽徐家店時,隊伍已接近千人。
由于害怕白天遇見國民黨飛機轟炸,隊伍一直晝伏夜行,白天在樹林里休息,晚上急行軍。遇見敵機的轟炸是在參軍后的第四天。
連夜的急行軍,隊伍到達徐家店懷山時天已經亮了,那天正好趕懷山大集,隊長考慮到馬上就可以和大部隊匯合,況且集市上人多,敵機不會因發現隊伍,朝無辜百姓扔炸彈的。
等聽見敵機的轟鳴時,一切都晚了,剛入伍的農民軍和學生軍本就沒有警戒和紀律意識,遭遇這樣的情況就更是倉皇,隊長的指揮全然不顧。千人的隊伍在集市和河道中奔逃,不斷的有人倒下,爬起來又跑,也有人永遠沒有站起來,四散躲避,潰不成軍。
這件事對于這些新兵來講有很大影響:在很長一段時間內,給部分新兵留下了極深的心悸——但在以后的訓練中,當年的新兵發現,這也確是一種實戰的歷練;另外在這次侵襲時及侵襲后,逃跑者有二百余人。
“當初想過逃跑嗎?”
“沒,沒想過,”老人戴上眼鏡,仔細地看著我在本子上做的記錄,“我這都在學校喝過銘誓水了,哪能跑回去,丟人!”
“那你們為什么要當兵?”
“許多人問過我這個問題,真沒想那么多,年輕人就該去當兵嘛,也有許多農民軍當時真是為了吃口飽飯,我不是。”
“我們這一路到萊陽,用了三個晚上,還沒訓練幾天,站崗時就被鄧團長選去做了警衛員,沒幾個月去區里開會又被魏部長看好,從鄧團手里強要了去,哈哈……警衛員這職務安全得很,這幾年,沒啥熱鬧的。”
“好了,接下來,要聽什么?”爺爺把眼鏡放到桌上,捧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三、警衛員
孫吉欣在萊陽站崗時,因站姿挺拔,軍容整潔回話機靈,被鄧團長看中,就此被收去做了警衛員。
“剛讓做警衛員時,我都不知道什么是警衛員,等把匣子槍腰帶裝備發下來,就覺還不錯。呵呵。”
警衛員的基本工作極其簡單,孫吉欣掌握包括持槍、站姿、作息在內的全部章法,僅用了一個下午。
警衛員是內戰時期部隊中少有的安全職務。譬如在1947年的萊陽戰役時,部隊在萊陽作戰,而作戰指揮部在三十里外的徐家店,電報不停傳來戰場的情況,耳邊是依稀的炮火轟鳴。
作為警衛員,需要時刻伴隨首長左右,除首長開會之外(軍隊內的真實形勢,警衛員沒有權利知曉),絕無任何時間可以自由支配;想要做好警衛員則更難,做為警衛第一條就是要警惕性高,時刻保持警醒,其次還要靈活機動,察言觀色,——多數情況下,首長不會將想法明說。警衛員必須通過首長的一個簡單舉止,來判斷自己接下來的行動。
“當時在首長身邊的警衛員,都是聰明伶俐的。不過太受約束,當時想,我當兵是上戰場殺敵人的,這樣有點太憋屈了。”
警備員從沒有固定的作息。餐飲的時間須隨首長的情況變動,且飲食時的一舉一動,均有講究——這些需要長時間的摸索。孫吉欣幾周后便厭倦了這種特殊的作息。倒是羨慕起普通戰士操練殺敵的快意。
誠然委屈,但絕不因此影響工作。這段時間里給孫吉欣最大寬慰的,是上級領導給予的關懷和戰友之間的真摯感情。
“那時的感情才真喲,”老人撐著沙發扶手,站起身,向著里臥走去,“衣服換著穿,鋼筆換著用,誰也不計較誰。”
老人拿出一張照片,儀式性地拂凈了照片上所蒙的灰塵:“這是和我一同參軍的弟兄,誰都明白這就是生死之交,感情格外深。
“今非昔比嘍——”老人嘆了一聲。
1947年,山東一省,是國民黨的重點進攻位置(1947年國軍“重點進攻”策略)。萊陽和海陽,就是我軍第九縱隊的駐地之一。
行軍的方式依舊是晝伏夜出,但是內戰時期的膠東地區,鮮有可以容納一個縱隊的巨大鄉鎮。于是部隊在白天就棲身在樹林中。不容易暴露目標是其一,易于隨時應戰亦是其一。膠東地區的解放軍人養成了白天睡眠的習慣,但養不出白天睡眠的能力——這也是孫吉欣在軍隊之中的另一份苦痛。他在白天極難完全入睡,睡眠不足加上疲憊過度,夜晚行軍時,難免精神恍惚,所以首長騎馬,警衛員跑著,就是防止在馬上打瞌睡做不好警戒。
“首長待我們,真如親兒子一樣,每次去外地吃飯前,都要問一句‘我的警衛員吃好了沒有,”老人笑起來,“但那時夜行時絕不敢上馬,怕安穩了以后,就真的會睡著。”
四、受傷
老人一直強調自己作為警衛員沒有真正參與戰斗,但是1947年的膠東半島,作為軍人哪有真正的安全。十一月,部隊行軍在南麻臨朐附近,突然和國民黨的第九師迎面相遇了,當時我軍負責警衛的是非常有名的第九縱,主要由許世友,聶鳳智將軍負責。
注:1947年一月底,山東、華中兩大野戰軍合編為華東野戰軍。膠東軍區部隊組成華東野戰軍第九縱隊,許世友任司令員,林浩任政委、聶鳳智任參謀長,劉浩天任政治部主任……全縱隊共計三萬多人。
——《許世友上將》
孫吉欣作為警衛員,迅速掩護首長撤退到附近的一座山上,第九縱隊在山下和敵人正面應戰,兩天兩夜部隊由進攻轉變為防守。國民黨也調派了機械化部隊第六十四師在山底將九縱隊包圍住,多次向上發起沖鋒,盡管未果,也對雙方軍隊均造成極大損失。
由于是急行軍,沒有預備干糧和水這兩天兩夜滴水未進。
“兩天兩夜滴水未進,真是嘗到了餓的滋味,哎。”
直至許世友將軍派出第七縱隊支援第九縱隊,才打破了兩軍的僵持。第七縱隊位在山底,將整座山又包圍了一層——第七縱隊向上進攻,第九縱隊向下突圍,對敵人形成夾擊之勢,終于勝利,這一戰,敵方損失也極為慘重。
第七縱隊接到命令后,立馬朝戰場疾行而來,前面人不停地喊“快跑,快跑!”。結果速度太快導致傳到最后被聽成“放背包,放背包!”,戰士一面跑一面扔掉自己的背包,等第二天結束戰斗,團長問大家,你們的背包呢,才知道鬧出了誤會,然后派車沿路撿回。這也是當時的一個小插曲。
那兩天兩夜,機關部隊圍困山上,吃盡了小山上極少可食的草葉后,便全然斷絕了飲食。
孫吉欣盡管毋須上陣殺敵,但那兩天兩夜,卻是第一次這樣具體地接觸到死亡的概念——那次對死亡的印象,是自己求死的心理。他能做的只是迫使自己看向營中需要上陣的戰友,以告誡自己絕不能軟弱至此。
兩日之后,國民黨軍隊在遭受上下的夾擊時,幾乎用盡了全部的炮彈——這不是破釜沉舟,而是孤注一擲,兩方的軍人都能看出,國民黨的軍隊在這時,就已經做好了覆滅的打算。這一幾乎沒能入得史料的一次小規模戰斗,兩軍死傷不計其數。
“見著炮彈要炸在魏乃發部長附近時,我和另一位警衛員同時撲到了魏部長身上,我護住部長的上半身,另一名警衛員護住部長的下身——炮彈將我們炸出幾米遠,彈片就從我的頭皮穿過,疼地撕心裂肺,直接暈死過去。另一名警衛員則被炸斷了小腿,魏部長腳后跟炸沒了。”老人突然瞪大眼,目光出奇地堅毅,“警衛員的首要任務,就是保護首長!”
五、療傷
孫吉欣在當兵生涯中第二次近乎絕望的經歷,就是受傷之后。
民兵將孫吉欣抬往野戰醫院的途中,由于太陽暴曬,不得不用小樹枝條將傷口遮住。幾十里的路孫吉欣頭部血肉模糊,吸引了不少的蒼蠅——以至于處理傷口時,醫生竟可以從傷口中取出大量的蛆蟲。這些都是護士后來告訴老人的,因為他一直處于昏迷之中。
“醫院中的醫生護士,沒有不在哭的。”
蘇醒后除了傷口的劇痛外,孫吉欣并沒有發現身體異樣。直至午飯時間,看到護士敲著碗,才發覺自己雙耳全部失聰。
“最開始看到護士敲碗,還挺生氣的,你對我敲碗干嘛——之后就開始害怕了,這么年輕耳朵聾了,頭上還有個大窟窿,以后可怎么辦?”
一方面要忍受著疼痛,另一方面還須承受著巨大的心理負擔。崩潰似乎已經成了看得見的具現體,距離孫吉欣,只有一條細線。
就在這崩潰邊緣的狀態下,他開始嘗試適應失聰的生活,學啞語——但是對于這件事仍是抵觸,嘗試幾乎是被迫的,因為不愿承認自己的失聰。
一天夜里,孫吉欣離開醫院,在樹林里看見正在掩埋犧牲的戰士——凈面,用白布裹住的軀體一個挨一個地放入一個長一米八、深四十公分的大坑。開始還有白布,后來白布也沒有了——他這才發現,自己能活著是多么幸運,這是前方戰士用命換來的。因為擔心影響戰士心情,戰時軍人的埋葬絕不公開——一個人的死,竟可以這樣了無聲息。
這次戰役之后,部隊撤退到文登大水泊,兩個縱隊的人馬在一個樹林里修整。附近的村民紛紛把家里的地瓜送給了人民的軍隊。1947年11月,部隊夜行百余里穿牙山黃縣西行,直到萊陽,萊陽戰役正式打響。也就從1947年年底我們的軍隊才漸漸走出困局,化被動為主動,在敵我裝備和力量相差懸殊的情況下轉敗為勝。我在老人的敘述和隨后查閱資料中多次聽見和看見夜行百里這個詞,萊陽戰役是這樣,白馬關戰役也是這樣,沒有先進的交通工具,甚至沒有馬匹,卻能搶在敵人之前占據軍事要地,打的敵人措手不及。當時國名黨十一師師長胡璉曾經在敗仗后稱我軍為“神行太保”,可見我夜行軍的神奇。
“痊愈之后呢?”
“痊愈之后,”老兵瞇起眼,“痊愈之后,就去上學了(山東抗大分校)。”
九十歲的奶奶大笑起來:“痊愈之后你就上學了?”
“不是嗎?——哦,在魏部長那里又待了一段時間。”
“不是去為許世友上將做了一段時間的警衛員?”奶奶問。
“這個和寫作沒有什么益處,就不用說了。”
“我們是來聽老故事的。”
“哎呀,我當時只是給許世友做的外圍警務,貼身警務,都是有功夫的。”
老兵瞇起眼,越過窗臺的花草看向遠方。
六、許世友上將
爺爺印象中的許世友將軍不同于傳聞中的火爆脾氣,個子不高,大胡子,不愛說話,走路步子很大,喝酒豪爽,大杯小杯都是一口悶。偶爾也會和他們打個招呼開個玩笑,但是孫吉欣還是有點怕這位嚴肅的首長。
當時在部隊中傳得最廣的一件事,便是許世友的師兄來探望他。許將軍迎接出去卻不見人,回頭師兄已進入房間,不是從正門入,而是從窗戶進去——窗戶緊閉,而窗紙完好。臨走時,警衛員們看著師兄從大門走出,而許世友不知何時已經立在門外。
這件事孫吉欣聽得玄乎,沒有親身經歷,就絕不相信。見過許世友的本事,是許世友一次躺在床上,叫來四個警衛員一同發力,竟未能抬得起來,許世友管這叫“貼床功”。
這些無一不印證了許將軍真的是武功高強。
七、艱苦歲月
孫吉欣老人對于解放戰爭中,另一個印象最深的就是生活的艱苦,從46年參軍到49年解放,冬天只有一雙布鞋,沒有毛褲和棉褲,就是一條大襠褲底下用綁腿扎好,平時洗衣服都是去地里挖一種堿泥,內褲都是用穿破的褲腿改制的。洗衣服經常是老百姓看不下去給了一點堿面洗洗油膩膩的衣領,運氣好能在河邊撿到老百姓沒法用的肥皂頭,這都視若珍寶。當時部隊里有一首打油詩很能反應出當時的艱苦:部隊國家化,牙刷木頭把,發個毛巾巴掌大,蚊帳給了六尺布。1946年到1949年正是我軍最艱苦的時候,雖然一切物資都是發放的,但是嚴重短缺。一條毛巾要兩人剪開,蚊帳只有六尺,蓋身上都不夠。
1949年,隨著全國的解放,條件終于改善,首先是改裝,終于脫掉大襠褲穿上西褲,也有了一塊錢的軍餉。
“當時拿著這一塊錢激動的一宿沒睡,也鬧了不少笑話,以前理發都是我們自己理,現在有了這一塊錢我們幾個決定去開開洋葷,去城里的理發店理理發,當時也不知道刮臉理發洗頭是一起收費的,一毛錢,理完發人家要給洗頭發嚇得跑了,回來后自己洗,后來才知道洗頭刮臉不額外收費,土八路土八路,當時真是土。”
八、返鄉
1948年8月,孫吉欣二十歲。魏部長夫人向魏部長提議,讓孫吉欣再回學校讀幾年書。
山東棲霞蛇窩泊,山東抗大分校。去學校報道以前有幾天空閑時間,孫吉欣決定回家看一看,這也是孫吉欣從軍兩年來,第一次回家。
坐在家里的炕沿上,老媽媽打來一盆熱水,讓遠行的兒子燙燙腳,綁腿一松開,褲腳一抖,水盆上飄了一層虱子,老媽媽的淚也簌簌落了下來。
“這有什么,我們有時都在夜里找個石碾子把衣服脫下放上去碾一碾,衣服腋窩處全是血。”
也是在這一次探親,孫吉欣和自己當年的同學趙春娥確定了戀愛關系,后在1955年隨軍,共育有兩子兩女,最小的兒子孫紹勇就是我的姨父。
九、和平歲月
1948年,山東抗大分校讀書八個月,直接留校任區隊長,一個區人數40余人。
1949年,隨著濟南解放,學校由棲霞蛇窩泊經章丘遷至濟南,更名為中國人民解放軍第十二部校,任第三大隊九隊隊長。
1951年長春成立中國人民解放軍師范學校(792部隊),調長春任教員,主要培養抗美援朝干部。
1952年,長春軍區作訓處任參謀。
1953年,長春軍區警衛營演習營連長。
1964年,長春軍區干訓大隊大隊副隊長。
1969年,延吉龍井邊防團團長。
1976年,轉業回海陽任滑石礦書記,創下了海陽唯一的大慶式單位,受到表彰國家領導人接見。
1978年,海陽基建局局長后改為建委主任。
1990年,離休。
十、后記
8月27日,距離老人的九十大壽,還有三天。采訪過程中,老人來回走動僅憑一己之力,不允許旁人攙扶。身體健朗,神采飛揚,看不出絲毫的衰老。
老人思維清晰,講話時極有條理——先是系統地說了一遍,接著就是細致地講解。時間、人物竟都能與言語一一對應,不折不扣,有頭有尾。這個精神朗然的老人,著實令人嘆服。
采訪目的最初是收集材料。但整個采訪過程中,不顯絲毫枯燥。包括家人在內的四位聽眾,都聽得入神。老人還氣息十足的給我們唱了一首完整的軍歌,歌聲響起我恍如看見了當年急行軍中稚氣未脫卻意氣風發的孫爺爺。
這是我第一次寫紀實性文學,頗費一番周折,完成信息整理之后,對著簡單的年表,心中蕩氣回腸,卻無從下手。除了反復的聽錄音以外,又去圖書館查閱了當時的一些資料,這才慢慢理出頭緒。
本文以“夜行軍”為題,是因為對老人這段敘述,觸動極深。今生至此,又何嘗不是在無月的夜下行走,憑的只是一腔執念。
夜行與夜,晨得以光明。
和老人交談結束,回至家中,天色已至黃昏。
浮塵中又是一卷狂風,我俯身、閉目,仔細地分辨著——“仁者心動”也罷,寒蟬、車水,在這風中,我分明聽得清所有雜音。
狂風,根本蓋不住任何聲響。
這一次,你我皆是夜下的行人。
指導老師:由紅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