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善人義士

李月芳

作為《水滸傳》的一個精彩段落，《林教頭風雪山神廟》不僅把林沖被逼上梁山的過程表現得淋漓盡致，更能極有代表性地體現中國傳統文化中深深扎根于民間的善惡有報的觀念，這一觀念由文中“天佑善義士”一語揭示，同時巧妙的藏在回目《林教頭風雪山神廟·陸虞候火燒草料場》“火”“雪”二字中。

一、三次命懸一線

長篇章回體小說《水滸傳》中梁山好漢的故事是串聯式的，林沖被逼上梁山之前的故事集中在第7回至第12回，在這5回中，東京八十萬禁軍槍棒教頭豹子頭林沖共經歷過三次的命懸一線。看似“必死無疑”，而均“意外”逃出生天。

前兩次命懸一線。

（一）第一次命懸一線，幸得孫佛兒孫定相助

1.地點是東京太尉府、南衙開封府。

2.加害方是高太尉、高衙內、陸虞侯、富安等人。

3.手段是生事陷害，構陷林沖“帶刀誤闖白虎節堂，行刺太尉”。欲以“法”之名，明殺林沖。

4.施救方是當案孔目孫定。出于行善、周全的仁心。他與林沖非親非故。

5.方式是以理服人，“開封府是朝廷的”。

（二）第二次命懸一線，幸得兄弟魯智深相救

1.地點是野豬林。

2.加害方是高太尉、高衙內、董超、薛霸。

3.手段是棒殺暗害林沖。

4.施救方是和尚兄弟魯智深。出于仁義與兄弟情誼，一路暗中跟隨、在千鈞一發之際出手解救。他與林沖是新交新知。

5.方式是以力服人。不能看出，這兩次林沖免遭喪命是由于意料之外的人相助。

課文《林教頭風雪山神廟》以林沖的生死為線索，主要情節為路遇李小二→酒店密謀→買刀尋仇→接管草料場→風雪山神廟→火燒草料場→手刃仇敵。文中精彩地呈現了林沖第三次命懸一線，“意外”逃出生天。

（1）地點是滄州城大軍草料場。

（2）加害方是高太尉、高衙內、陸虞侯、富安、管營、差撥。

（3）手段是火燒草料場，表面是意外著火實際是暗害。

（4）施救方分別是：①李小二夫妻：他們告知林沖陸虞侯、富安二人的密謀出于報恩、親眷之情；②老軍：他主動借酒葫蘆給林沖并詳說市井的方位，出于善意、溫情；③店主：他用酒肉招待林沖，出于主顧間熱情、人情；④瑞雪、風雪：壓倒了草料廳使林沖免于被火燒死，此是天佑；⑤山神廟、大石頭：山神廟讓林沖得以投宿，大石頭靠住廟門，使林沖獲知草料場火燒真相，手刃仇敵、快意恩仇。

6.方式是山神（神明）、風雪（自然）、人力（人道）的多方合力。

二、這條計（火燒草料場）好嗎

看著不遠處草料場漫天大火，陸虞候說“這條計好嗎”，言語中奸計得逞的得意自不待言，那么這條計到底好不好呢？

（一）火燒草料場的“好”

細細分析，火燒草料場這條計共有以下四個方面的“好”：

1.時間（天時）。季節嚴冬，那天早卷下了一天大雪，火盆取暖是常事。天氣是彤云密布，放火時光線暗淡、不易被人看見。放火的時間點：林沖剛接管草料場，差撥就回轉身會和陸虞侯、富安行計。林沖離開草料場的可能性很小。

2.地點是草料場（地利）。大軍草料場在滄州城東十五里外，偏僻。看管草料場只需一人，即能不被他人知道，又能確定燒死的是林沖無疑。管營以看在“柴大官人面皮”的理由把林沖從天王堂換到看守草料場，合情合理，不會引起林沖的懷疑。

3.被燒的物資是草料（物）。草是易燃的，大軍草料是重要的軍需，草料場被燒，負責看管的林沖死罪難逃。

4.四下草堆上點了十來個火把（方式）。四下的十來個火把使草料場瞬間成為一片火海，又快又徹底讓林沖插翅難逃。總之，這條計可謂機關算盡，既毒絕又狠絕，林沖要么被火燒死、要么被軍法處死，確實是讓林沖“待走那里去”的“好”計。

（二）火燒草料場的“不好”

然而再深入分析，火燒草料場這條計有以下五個方面的“不好”：

1.時間（天時）。季節嚴冬，沽酒御寒也是常事。彤云密布，陸虞侯等人看不出不知草廳已倒。卷下了一天大雪，壓倒草廳，林沖被迫離開草廳。放火的時間點：林沖已離開草廳，來到了山神廟投宿。

2.地點是草料場（地利）。草料場在城東十五里外，而市井在草廳東二三里，正因為草料場離城區太遠，林沖沽酒自然選擇往東去市井。

3.被燒的物資是草料（物）。草料是重要軍需，林沖負責又謹慎，離開草廳之前，已確認火盆內火種都被雪水浸滅了。

4.四下草堆上點了十來個火把（方式）。林沖警覺這么短的時間內草料場大火漫天，必有問題，在準備移開大石頭時對廟外的腳步聲留意。

5.陸虞侯沒算到也算不到的。溫情老軍，熱情店主，壓倒草料廳的瑞雪，離草廳東不到半里路的山神廟，靠住廟門的大石頭。這神明、自然、人道的多方合力是陸虞侯等潑賊永遠想不到也算不到的。總之，這條計可謂機關算盡，算了潑賊們性命，正如林沖所呵“潑賊那里去！”這條計既毒絕又狠絕，所以陸虞侯則被林沖挖心，陸虞侯、富安、差撥三人均被林沖割首以祭山神。

三、雪與火的對比

課文的標題節錄了第十回回目《林教頭風雪山神廟·陸虞候火燒草料場》的前半，細細分析“雪”“火”兩個物象，可發現其中暗藏本文主題。

1.雪與火一般性的對比。顏色，雪白火紅。溫度，雪冷火熱。方向，雪從天而降，火自下向上燒。

2.雪與火特殊性的對比。來源，雪乃自然，火是人為。發生時間先后，雪早就下了一天，火天色已晚方點燃。持續的時間長短，雪依舊下，大火不久被撲滅。覆蓋范圍，大雪覆蓋滄州城內外，大火僅在草料場燃燒。功能上，雪能熄滅大火，火無法融盡雪。

3.與林沖生死命運的關系的對比。雪佑護林沖，火毒害林沖。結果，雪護佑成功，火毒害不成。

經過以上的比較，可探究出“雪”“火”的象征義，“雪”象征義林沖的施救方，“火”象征義林沖的加害方。最終“雪”戰勝了“火”。

四、小結：天理昭然，佑護善人義士

林沖能“意外地”逃出生天，其中原因作者在文中共有三處彼此照應的揭示：①林沖頂禮道：“神明庇佑，改日來燒錢紙”；②原來天理昭然，佑護善人義士。因這場大雪，救了林沖的性命。那兩間草廳，已被雪壓倒了；③天可憐見林沖！若不是倒了草廳，我準定被這廝們燒死了！林沖這位善人義士最終在山神廟、風雪、大石頭、孫定、魯智深、李小二、老軍、店主人等天理、道義的救助下走出一條生路，一條全新的路。公義最終戰勝了私利，正是：天理昭然，佑護善人義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