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紅日 熊玉嬌
(南昌大學公共管理學院,南昌 330031)
資源困境是社會困境的一種類型,其典型結構是“拿”結構(劉長江, 李巖梅, 李紓, 2007),研究者們常常采用該結構來探討個體或群體獲取稀缺公共資源時如何解決自我利益和集體利益間的沖突問題。近年來,隨著可持續發展思想的普及及跨期決策研究結果的豐富,資源困境中的時間效應開始受到關注。研究者們認為,資源困境的基本構成不僅包含著利益的自我——他人間的社會性沖突(Dawes, 1980),還包括利益的短期——長期間的時間性沖突(Van Lange, Joireman, Parks,& Van Dijk, 2013; Van Lange & Joireman, 2008)。Hendrickx, Poortinga 和 van der Kooij (2001)認為,資源消耗的自我短期收益與集體長期收益之間的不一致性是資源困境的特點。對于個體而言,資源消耗的收益具有短期性和獨享性特點,可使其短期收益(自我收益)達到最大,但以集體的長期收益為代價;克制資源消耗的收益具有長期性和共享性特點,可使集體長期收益(共同收益)達到最大,但以克制自我短期收益為前提。雖然這一思想早在1968年,Hardin就系統闡述過,但與社會性沖突相比,資源困境中的時間性沖突研究仍相對較少。然而,平衡資源短期消耗和長期消耗之間的矛盾是當前可持續發展亟待解決的社會問題之一。因此,探討資源困境中時間性沖突與人們決策的關系及其心理機制具有重要意義。
資源困境的基本原型來源于按一定速度可再生的群體共享資源。群體中每個成員均可自由獲取和消耗這種資源,如果消耗總量低于資源再生的補給量,則他們可長期享有并消耗這種資源;相反,如果過快過多消耗這種資源,致使資源再生的補給量無法滿足消耗總量時,資源將很快被耗竭,威脅個人和他人的未來收益。在資源困境中,克制當前資源消耗是達到長期享有并消耗資源的基礎。然而在現實社會生活中,個人理性常常使人們更關注當前資源消耗的短期收益,過度消耗資源。Hendrickx等人(2001)認為,這是因為資源消耗的積極結果是短期的,而所帶來的消極結果常常是延遲的;時間上的延遲不僅可以降低積極結果的吸引力,而且也使消極結果變得不那么令人生厭了,所以誘發了人們更多的當前資源消耗行為。依據這一觀點,共同收益在時間上的延遲可使資源困境中的個體更傾向于資源消耗。Kortenkamp和Moore(2006)采用實驗證明了這一觀點。研究在兩種條件下進行:假想情境和真實情境。在假想情境中,研究者根據當代社會現實問題——密歇根湖金鱸的過度捕撈、華盛頓百姓的用水權獲取、亞利桑那州水資源保護編寫了三個故事。實驗時要求被試極力想象自己正身處這三種情境中,每閱讀完一個故事后要求被試相應地寫出不同共同收益延遲時距條件下,當前自己限制捕魚、放棄部分用水權和減少家庭用水的意愿。共同收益延遲時間點共設置了6個:兩年、十年、孩子輩、孫子輩、重孫輩和玄孫輩。研究結果表明,共同收益在時間上的延遲性確實可以降低人們克制資源消耗的意愿;而且,延遲時距越長,被試在三種情境下的意愿越低。在真實情境中,告訴被試他們屬于一個由100人構成的群體,這個群體擁有200點額外存款,每個人最多可以取2個點,所有人拿取后將根據剩余點數按相應比例追加點數并轉化成金錢(1點=$5)捐獻給當地環境組織用于湖水治理。研究結果表明,與當前湖水治理收益時間點相比,被試在受益點為下一代城市居民時的捐獻量明顯減少,與假想情境中實驗結果是一致的。然而,在該研究中,克制資源消耗所帶來的共同收益的延遲時距是以代際(我輩——他輩)進行設置的(除了假想實驗中的前兩個時間點的設置。因為結果是分析延遲時距的主效應, 所以比較依然在代際間進行)。一方面,“代際”這一概念本身包含著社會性和時間性兩種沖突:時間性沖突體現在當前收益和未來收益間的不一致;社會性沖突體現在我輩和他輩間收益的不一致(Khachatryan, Joireman, & Casavant,2013)。另一方面,這種設置的時間跨度(time horizon)較長:兩年到玄孫輩(文中賦值為120年)。有關時間折扣的研究發現,從現在到未來50年時段中時間折扣有三次顯著變化,表現為決策策略、風險偏好和愿意等待時長等心理狀態的差異(何嘉梅, 黃希庭, 尹可麗, 羅揚眉, 2010)。這意味著,采用“代際”作共同收益延遲時間點可能混入了社會性變量和心理狀態變量,使研究結果不僅限于時間性沖突的解釋。因此,在資源困境中,分離社會性變量和縮短共同收益延遲時間范圍是否依然可以得到穩定的時間困境效應還需進行進一步驗證。
從本質上講,資源困境是社會困境條件下的一個共同收益延遲的跨期選擇問題。有關跨期選擇研究的一個重要發現是時間折扣現象,即與當前或近期的損益相比,人們總是傾向于賦予未來獲益或損失更小的權重(Green & Myerson, 2004;梁竹苑, 劉歡, 2011)。而且,研究還發現時間折扣是一種普遍存在的心理現象,可能是一種與時間有關的穩定人格特質(Odum, 2011)。Yi, Johnson和Bichkel(2005)認為,時間折扣程序與沖動/自我控制情境非常類似,并進一步指出,時間折扣中的自我控制與對手使用針鋒相對策略的重復囚徒困境中的個體合作相似:兩者都需要個體為了較好的延遲結果而放棄最好的近期結果。這一假設也得到了實證研究結果的支持。Harris和Madden(2002)要求31名被試完成即時和延遲現金獎勵的折扣測試任務后,繼續與使用爭鋒相對策略的計算機對手完成40輪囚徒困境游戲。結果表明,被試的延遲折扣率與其非合作行為成顯著的正相關。以藥物依賴個體為被試的研究結果也表明,被試在時間折扣任務中越偏愛延遲獎勵,在與使用針鋒相對策略的計算機對手的60輪囚徒困境游戲中越表現出更多的合作行為(Yi, Buchhalter,Gatchalian, & Bichkel, 2007)。田野調查發現,在實驗室實驗中偏好當前收益的漁民(以在當地開放公共漁塘中捕魚蝦為生)更可能使用過度捕撈漁具進行生產活動(Fehr & Leibbrandt, 2011)。Curry,Price和Price(2008)進一步研究發現,在單輪公共物品捐獻游戲中,折扣率低的個體表現出更多的合作,提供更多的捐獻量。這表明,即使在非重復困境游戲中,沒有針鋒相對策略的影響,個體合作與其時間折扣率之間的關系也十分密切。Hendrickx, Poortinga, & van der Kooij(2001)在總結前人研究基礎上提出,在其它條件保持不變的情況下,高折扣率會導致資源困境中的個體傾向當前的資源消耗,產生更多的非合作行為。時間折扣率是衡量時間折扣程度大小的指標,可以界定為一段標準時間后未來結果價值的變化率(梁竹苑, 劉歡, 2011),時間折扣率越高,時間折扣越大,價值隨時間增長而降低的速率越大。由此可以推測,在資源困境中,時間折扣率越高的個體,隨延遲時距的增加,對共同收益的時間折扣越大,即共同收益價值隨時距增長而降低的變化率越大;這種價值變化趨勢將進一步影響其資源拿取量隨延遲時距增加的變化率,使其增速較快;反之,則資源拿取量隨共同收益延遲時距增加的增速較緩慢。也就是說,個體資源拿取量隨共同收益延遲時距增長而增加的速率存在著個體差異,受時間折扣的調節。
綜上所述,本研究將探討共同收益延遲與資源困境中個體決策的關系,及時間折扣的調節效應。研究采用“拿”游戲范式,設置9個共同收益延遲時距(2周, 1個月, 3個月, 6個月, 9個月, 1年,1年半, 2年, 3年)。主要研究假設如下:
假設一,金幣拿取量受共同收益延遲時距影響,隨延遲時距的增長而增加;
假設二,時間折扣率對共同收益延遲時距與金幣拿取量間的關系起調節作用,具體而言,時間折扣率調節著初始延遲時間點的拿取量及其隨延遲時距的增速。
方便選取全日制在校本科生83名,其中女生37名,男生46名;最小年齡為19歲,最大年齡為23歲,平均年齡21.4歲,標準差為1.034;被試健康狀況良好,視力或矯正視力正常,并且均無類似實驗經驗。
資源困境任務:參照Kortenkamp和Moore(2006)實驗材料的情境結構,設置金幣拿取模擬游戲。游戲要求被試努力想象自己和另外3人一同參加拿取金幣游戲。金幣放在盒子里,共有40枚,每人可從盒子里拿取0-10枚金幣。拿取的金幣歸自己所有,所有4人拿取后,主試將往盒子里追加金幣,追加的數量等于盒子里剩余的數量,并在未來某個時刻將盒子里(剩余和追加的總和)所有金幣均分給4人作為二次分配的收獲,即二次分配的獲得時間不是即刻的,而是有一定延遲時間的。二次分配的時間點共設置9個:2周,1個月,3個月,6個月,9個月,1年,1年半,2年,3年。時間點的呈現順序隨機,所有時間點呈現完一次后再重復一次,以避免隨機因素對被試回答的影響。參照何嘉梅等人(2010)的研究結果,時間點設置主要鑒于以下幾點考慮:1)保證所有時間點均在同一時間折扣心理狀態時段中;2)2周是前一種時間折扣心理狀態向這一心理狀態轉變的關鍵時間點,所以設為時間起始點;3)時間點設置近多遠少。何嘉梅等人(2010)的研究發現,價值貶值的速度隨著延遲時間的增長呈先快后慢的下降趨勢,所以本研究在近的未來(1年內)設置較多時間點,而在較遠的未來(1年后)設置較少的時間點。4)最長時距設置為3年。以3年為時段來安排計劃在現實生活中比較常見,如個體求學過程中基礎教育階段的劃分、大型課題的結項時間等,銀行定期存貸款利息也設置3年期計息利率。而且,3年是近的未來,在主觀感受上,被試更可能傾向認為二次分配的受益人依然是自己本人,一般不會感覺是他人,排除社會性沖突的影響。
時間折扣任務:根據匹配法時間折扣范式設置任務情境。任務是假設被試正在參加一個活動,活動的獎品是金幣。如果被試愿意在活動后第3年時領取獎品,則可以領取10枚金幣。要求被試極力想象,如果可在3年內某個時間點領取獎品,那么領取多少枚金幣能夠讓他感覺和3年時領取10枚金幣在價值上是一樣的。實驗過程中,刺激在屏幕的呈現方式如下:

圖1 時間折扣任務的刺激呈現方式
“今天”是考查3年時間折扣率的關鍵時間點,但由于匹配法測量時間折扣的方法受隨機因素影響比較大,所以需要多次匹配。為了避免被試的厭煩和減少記憶作用的干擾,并促使被試能夠以3年這個時間點為參考點,3年內的時間點設置為:今天,2周,1個月,3個月,6個月,9個月,1年,1年半,2年。每個時間點在3年的左側和右側各呈現一次,所有刺激共形成18種呈現格式。18種呈現格式按隨機順序呈現,所有格式呈現完一次后,再重復一次。這樣,被試將“今天”這個時間點與3年時間點共進行了4次匹配。
采用E-Prime2.0軟件編寫程序,所有實驗材料的呈現、記錄及數據收集均由計算機控制。被試在安靜、光線良好的房間內在計算機上單獨完成實驗。每個被試均需完成資源困境任務和時間折扣任務兩項實驗,兩項實驗的順序通過計算機程序隨機安排,無反應時間限制。要求被試根據屏幕上呈現的時間對或二次分配的獲取時間來按鍵填寫愿意拿取的金幣數量(數字鍵“0”-“9”分別代表拿取金幣數0-9枚, 字母鍵“A”代表拿取金幣數10枚)。每個實驗任務前均有兩個練習選項,以讓被試熟悉相應的實驗任務及要求,但不告知被試這是練習。整個實驗大約耗時10分鐘。
采用SPSS17.0進行描述性統計分析;采用多層線性模型軟件HLM7.0考察個體的金幣拿取量與共同收益延遲時距間的關系,以及時間折扣率在共同收益延遲時距和金幣拿取量之間的調節效應。
以“今天”這一時間點4次匹配值的均數為延遲時距3年的主觀價值相等值,采用Takahashi(2007)的瞬時折扣率計算方法計算3年的時間折扣率。統計3年的時間折扣率和9個時間點被試在資源困境任務中拿取金幣量的平均數與標準差,結果見表1。

表1 時間折扣率和各共同收益延遲時距條件下金幣拿取量的平均數與標準差
由表1可見,隨著共同收益延遲時距的增長,被試當前拿取金幣的數量呈不斷增加趨勢,而標準差卻呈不斷下降趨勢。這表明,隨著共同收益延遲時距的增長,拿取金幣量的被試間差異呈減小趨勢。
采用二層線性模型考察金幣拿取量與共同收益延遲時距之間的關系。以各個延遲時距為第一層自變量(各個時距的編碼依次為0, 0.5, 2.5, 5.5,8.5, 11.5, 17.5, 23.5, 35.5),被試在各個延遲時距條件下金幣拿取量為因變量,構建基本的二層級HLM模型:金幣拿取量=(γ00+ u0)+(γ10+ u1)×(時間)+ r。統計結果見表2。
由表2可見,在第一個共同收益延遲時間點(2周)時,被試拿取金幣量的截距為4.88,斜率為0.15,固定效應顯著(t=32.18, p<0.001; t=30.74,p<0.001),說明拿取金幣的初始量和延遲時距對被試的金幣拿取量的影響均具有顯著作用。對金幣拿取量隨共同收益延遲時距增加趨勢的檢驗表明,被試在第一個延遲時間點拿取金幣量越多,增長趨勢越平緩(截距和斜率的協方差τ10=-0.05)。同時,隨機效應顯著(χ2=1123.23, p<0.001; χ2=284.18, p<0.001),說明被試拿取金幣的初始量和增長速度還受其它因素影響。因此,接下來將進一步分析個體內部變量時間折扣率對其影響作用。

表2 金幣拿取量隨共同收益延遲時距增長的增加趨勢:二層線性模型
基本的二層級HLM方程的擬合情況統計指標為 χ2=1982.80,df=6。
為了考察時間折扣率在共同收益延遲時距和金幣拿取量之間的調節作用,在上述時間基本二層級方程的基礎上,在第二層加入時間折扣率變量,構成二層級預測模型,以考察個體金幣拿取量隨共同收益延遲時距增長而增加趨勢的個體差異:金幣拿取量=[γ00+γ01×(時間折扣率)+u0]+[γ10+γ11×(時間折扣率)+ u1]×(時間)+r。結果如表3,

表3 時間折扣率在共同收益延遲時距和金幣拿取量之間的調節作用:二層線性模型
從表3可見,時間折扣率對被試拿取金幣的初始量和增長速度均影響顯著(t=-2.63, p<0.05;t=2.21, p<0.05);在其它變量保持不變的條件下,時間折扣率每增加一個單位,則被試拿取金幣的初始量就減少20.01個單位,而隨共同收益延遲時距增加的速度就提高0.5個單位。上述結果可具體理解為,被試的時間折扣率越高,則拿取金幣的初始量越少,起著反向調節作用;而隨著共同收益延遲時距的增加,被試的時間折扣率對金幣拿取量的增速卻起著正向的調節作用,時間折扣率越高,金幣拿取量的增速越快。
預測模型的擬合情況統計指標為χ2=1974.76,df=8。
從模型的擬合指標來看,預測模型比基本模型增加2個自由度,而χ2值卻減少了8.04,χ2值的變化顯著(χ2(0.05,2)=5.99);從對隨機誤差解釋量來看,預測模型對截距隨機誤差的解釋量增加了9.74%,對斜率隨機誤差的解釋量增加了8.46%。上述結果表明,在基本模型方程的第二層引入時間折扣率作為調節變量是比較合理的。
本研究以“拿”結構為基礎設計代幣拿取資源困境游戲,通過變化共同收益延遲時距首先考察了收益短——長期時間性沖突對困境中個體決策的影響作用。結果表明,代幣拿取量隨共同收益延遲時距的加長而呈線形增加趨勢,與Kortenkamp和Moore(2006)研究結果相一致。
資源困境是典型的人際互動情境,依據互依理論,個體在這一情境中的行為決策過程實質就是依據自身內在規范將給定的決策矩陣轉化為主觀效用矩陣,并依據主觀效用矩陣進行判斷選擇的過程(Kelley & Thibaut, 1978)。Van Lange & Rusbult(2012)認為依賴程度、依賴關系、依賴基礎、利益共變關系、時間結構和信息可獲得性等六個維度決定著給定矩陣的結構;不同的矩陣結構代表著不同的問題與機會,也是激起行為動機、引導認知并進行人際互動的真實情境。在本研究中,共同收益延遲改變了給定矩陣的時間結構,增加了共同收益按期獲得的不確定性。Kortenkamp和Moore(2006)研究結果表明,克制資源消耗意愿隨共同收益延遲時距增加而降低的被試中,有55%聲稱未來是不確定的。另有研究表明,隨著延遲時距的延長,人們的風險覺知也隨之增長(Luhmannv, 2009)。按期收益的不確定性和風險覺知可能轉變了當前收益在心理帳戶上的屬性,個體將其化歸為收益帳戶(何嘉梅等人, 2010)。依據期望理論,人們具有“風險厭惡”傾向(Kahneman & Tversky, 1979)。具體到本研究中,延長的共同收益時距可能使個體更加偏愛當前的收益,因此呈現出隨著延遲時距的增長拿取量也隨之增加的趨勢。
同時,本研究結果還顯示,這種變化趨勢受被試在初始時間點拿取的金幣量調節,即在2周這一時間點拿取量小的被試比拿取量大的被試變化趨勢更快。進一步檢驗可以發現,這一調節作用可能與個體的時間折扣率有關,檢驗結果顯示時間折扣率反向調節代幣初始拿取量,正向調節代幣拿取量隨延遲時距增長而增加的速率。也就是時間折扣率越高的個體,在2周時間點的代幣拿取量越少,而隨延遲時距增長拿取量的增速越快。這說明,時間折扣率調節著共同收益延遲時距對資源困境中個體決策的影響。這可能與不同時間折扣率的個體的“結果轉化”策略有關。結果轉化是互依理論(interdependence theory)用來描述個體轉化(意義分析)給定矩陣(客觀情境)使其變為效用矩陣(主觀情境)動機的,這種動機不是一種自我利益偏好,而是一種基于廣泛考慮(broader considerations)的偏好,包括對對手利益的關注、長期目標和策略選擇(Van Lange, 1999)。從信息結構角度來看,本研究的游戲情境包含自我—集體社會性和當前—長遠時間性兩個維度。近來,跨期決策領域的研究發現,人們采用啟發式的單維占優策略進行跨期選擇和決策(孫紅月,江程銘, 2016; 江程銘, 劉洪志, 蔡曉紅, 李紓, 2016;江程銘, 劉洪志, 蔡曉紅, 李紓, 2016)。如果這一決策心理機制也適用于本研究情境,那么個體可以采用社會性單維占優策略,進行“社會性轉化”,也可以采用時間性單維占優策略,進行“時間性轉化”。采用“社會性轉化”策略的個體,更關注情境中收益社會性因素的不一致關系,對時間性沖突并不敏感,致使其拿取量一直很高(甚至在2周這一初始時間點),表現為不同延遲時距間的變化趨勢相對比較平緩;相反,采用“時間性轉化”策略的個體,更關注情境中收益的時間性因素的不一致關系,對收益延遲時距的變化更敏感,表現為變化趨勢比較明顯。結果顯示高時間折扣率的個體初始金幣拿取量少,而隨共同收益延遲時距增長而增速較快,可能因其對時間性沖突比較敏感而采用了“時間性轉化”策略所致。這一推論源于跨期決策研究領域,是否符合共同收益延遲資源困境中的個體決策心理機制,還有待于進一步驗證。
時間折扣是一種心理時間,也是跨期決策中的一種基本現象,通常以折扣率作為指標。Hendrickx等人(2001)認為,時間折扣率影響資源困境中個體的合作行為,可以說明社會困境和跨期選擇兩個不同領域具有緊密聯系,且兩個領域都可以從對方的研究成果中獲益以拓展和深化各自領域的現有研究,因此具有重要理論意義。另外,本研究結果也具有現實意義。當前,在可持續發展理念指導下,各級政府制定了相應的資源保護制度,例如依據林業和漁業的生產規律采取了封山育林、海洋湖泊伏季休漁等制度。然而,制度的執行最終受個體決策影響。本研究結果提示,封山育林、海洋湖泊伏季休漁等資源保護制度可能會誘發部分生產者在某個時間段產生過度資源掠奪行為,影響相應制度的實施效果。
本研究發現,資源困境中個體的決策受共同收益延遲時距影響,個體資源的拿取量隨著延遲時距的增長而增加;時間折扣率反向調節初始時間點的拿取量,正向調節拿取量隨延遲時距增長而增加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