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蜂飛起時

□ 王吳軍

在一個平常的星期天，我回到老家西場村，到村外河灘上的田地里幫父母除雜草。忙了半晌，已經是汗濕衣衫了，我決定停下來休息一下，于是，我在河邊松軟的沙地上坐下，拿出水壺，一邊欣賞四周有著鄉野之美的風景，一邊喝著水。眼前，河水匆匆流淌，流到前面匯成了一方清澈的深潭，然后挾著清脆之聲奔向蔥郁的遠方。

我眼前這種詩情畫意的美景，本來是再美好不過的了，如果不是一只蜜蜂，開始不知疲倦地圍繞著我“嗡嗡”地飛個不停。那是一種在鄉野中到處可見的、喜歡跟著人鍥而不舍飛個不停的蜜蜂。我連想也沒想，毫不猶豫地就要把它趕走。

但是，這只蜜蜂毫不罷休，而是繼續“嗡嗡嗡”地圍著我飛。對于這樣的騷擾，我實在是有點兒不耐煩了，于是一巴掌把它拍到了地上，然后，我用鞋子把它猛地踩進沙土里。

不一會兒，我腳下的沙土竟然動了起來，剛才圍著我不停“嗡嗡嗡”飛舞的蜜蜂，竟然努力地撲閃著翅膀從沙土里鉆了出來。這次我可決不能讓它逃生，不然，它會繼續圍著我“嗡嗡嗡”地飛舞。我站起身，使出我的全部力量，把它再次踩進了沙土里。

我再次坐下享受小憩的美妙時光。然而，不一會兒，我發現腳旁的沙土上微微有一些異動。那只受了傷，但是還依然活著的蜜蜂，竟然又慢慢地從沙土里鉆了出來。

這只兩次被我踩進沙土里的蜜蜂，竟然沒有死!

我俯下身子，準備看看這只蜜蜂究竟傷到了什么程度。我發現，它右邊的翅膀仍然完好，但是它左邊的翅膀已經被沙土埋得非常皺了，像個揉皺了的小紙團。然而，它仍然慢慢地扇動著翅膀，仿佛在感受自己的傷勢，同時，它開始清除附在胸部和腹部的沙土。它似乎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已經非常皺的左邊翅膀上。它的腳在上上下下地迅速掃動，想要把皺了的左邊翅膀撫平。每撫平一次，它就把翅膀振動起來一番，好像要試試看自己能不能飛起來。

這只已經傷殘得看上去似乎難以挽救的小蜜蜂，竟然以為自己還可以再次飛起來。它的體力似乎在不斷地調整中而增加，而且它自我修復的速度也在不斷加快，它那薄如輕紗一般，原本不能活動自如的皺了的左邊翅膀，這時竟然已經近乎伸展開了。

最后，這只蜜蜂覺得已經相當有把握可以來一次嘗試性起飛了。于是，它發出了很響的“嗡嗡嗡”聲，振翅而飛使身體離開了地面。不過，它飛出地面才十多厘米高，就墜落到了沙土上，猛地打了一個滾。可是，它再次瘋狂地撫平、振動自己的翅膀。

蜜蜂又飛起來了!

這一次，它的飛行高度比之前升高了幾厘米才跌落下來。它剛才不斷努力自我修復的翅膀顯然已經能飛行了，只是還不能控制自己的飛行方向。它依然沒有放棄，它像慢慢地琢磨一架陌生飛機的特性一樣，試著進行短跳，可是，每次都以失敗告終。但是，它每次跌落下來后都積極地再次嘗試，拼命地要糾正新發現的無法飛起來的缺點。

蜜蜂再一次起飛了。這次，它終于飛離了地面，直朝一棵小樹沖過去，險些要撞上小樹的時候，它放慢了前進的速度，打了個回旋，飛到平靜如鏡的河面上，慢慢地飄行著，似乎在欣賞自己在河水中的身影。

這只蜜蜂在我的眼前慢慢飛遠了，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