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9精品在线视频,手机成人午夜在线视频,久久不卡国产精品无码,中日无码在线观看,成人av手机在线观看,日韩精品亚洲一区中文字幕,亚洲av无码人妻,四虎国产在线观看 ?

金圣嘆“六才子書”的思想淵源

2019-01-30 19:54:35劉天振曹明琴

劉天振, 曹明琴

(浙江師范大學 人文學院,浙江 金華 321004)*

確立文學“典范”的做法始于“六經”。“六經”為儒家經典,六書皆在“經部”之列,以“經”寫“典”。“六經”之外,尚有許多確立文學“典范”的嘗試,它們逐漸躍出“經部”的范圍,開始賅括四部。宋元之后,通俗文學崛起,逐漸引起學界重視,其學術地位緩緩由邊緣向中心挪移。明末清初的金圣嘆將《莊子》《離騷》《史記》《杜詩》《水滸傳》《西廂記》稱為“六才子書”,加以評點,其方法畫龍點睛,金針隨度,實屬文學史上確立文學“典范”的典型。他以“才子”之名統稱“六書”,將其“才子文心”貫穿在每一部書中,使得“六書”用“一副手眼讀得”。

金圣嘆的文學“典范”思想不僅有賴于他超拔的才識,也受益于前人的啟發,前代陳振孫、徐充、李卓吾、王季重、袁宏道等人的文學“典范”思想就從不同側面影響了其“六才子書”思想的形成。

一、金圣嘆與“六才子書”

金圣嘆(1608—1661),字若采,活躍于明末清初,一生放浪不羈,奇才豁于胸中,以文學評點的形式注入文中。其著作據族人金昌敘錄,有《唱經堂外書》《唱經堂內書》《唱經堂雜篇》,多達20余種,才氣稟賦,常人難以望其項背。他深陷“哭廟案”,慷慨赴死,臨殺頭依然凜然賦詩,曰:“天悲悼我地亦憂,萬里河山戴白頭。明日太陽來吊唁,家家戶戶淚長流。”[1]壯烈悲慨,令人動容。《〈三國志演義〉序》云:“余嘗集才子書者六。目曰《莊》也,《騷》也,馬之《史記》也,杜之律詩也,《水滸》也,《西廂》也。謬加評訂,海內君子皆許余,以為知言。”[2]379因深陷“哭廟案”,他的“六才子書”僅完成了《第五才子書施耐庵水滸傳》與《第六才子書西廂記》,《杜詩解》未成而罹難。其它“才子書”的評點散見于《金圣嘆評點才子全集》《唱經堂才子書匯編》《金圣嘆評點才子古文》等匯編本或類似《金圣嘆選批杜詩》的選編本。“六才子書”以“才”為中心,他所推舉的六位“才子”(即莊子、屈原、司馬遷、杜甫、施耐庵、董解元)也是就他們文采橫溢的共性而言的。“六才子書”集中體現了金圣嘆的文學思想,尤其是通俗文學理論。他將《水滸傳》《西廂記》與《莊子》《離騷》《史記》《杜詩》放在同等位置,打破了正統文人長期將小說、戲曲視為“末流”“小道”的偏見,為小說、戲曲“正名”,眼光犀利,膽氣逼人。“六才子書”掀起了一股清代小說以“才子書”竟相標榜的潮流,爭先恐后爭奪“才子書”的一席之地,如《好逑傳》位列清初“十才子書”之二,清代長篇小說《平山冷燕》又名《四才子書》,《白圭志》又名《第八才子書》《第十才子書》《第一才女傳》,等等。通俗小說紛紛以“才子書”命名,不僅是通俗文學地位提高的體現,也標志著文學思潮的變化。

二、“六才子書”的思想淵源

魯迅曾在《談金圣嘆》一文中說道:“清中葉以后的他的名聲,也有些冤枉。他拾起小說傳奇來,與《左傳》《杜詩》并列,實不過拾了袁宏道輩的唾余。”[3]認為當時金圣嘆及其“六才子書”的名氣“冤枉”,“六才子書”并非個人獨創,而是袁宏道等人思想的延伸。“六才子書”取法前賢,從宋代的陳振孫到明代的徐充、李卓吾、王季重、袁宏道,他們對金氏“六才子書”思想的形成都產生過不小的影響。

(一)陳振孫“六藝之后有四人”

陳振孫(1183—?),字伯玉,號直齋,喜藏書,為南宋大藏書家、目錄學家。著有《直齋書錄解題》,仿效《郡齋讀書志》,二書被稱為古代私家書目的“雙齋”。“六藝之后有四人”的論法出現于《直齋書錄解題》對《史記》的一則解題中:

“六藝”之后有四人焉,摭實而有文采者,左氏也。憑虛而有理致者,莊子也。屈原變《國風》《雅》《頌》而為《離騷》,及子長易編年而為紀傳,皆前未有其比,后可以為法,非豪杰特起之士,其孰能之。[4]

陳振孫主研經學,兼好文史,對經學、史學、文學均頗有獨到見解。其于經學曾言:“孫明復《春秋尊王發微》不惑傳注,不為曲說,真切簡易,明于大夫功罪,以考時之盛衰,而推見王道之治亂,得于經為多,石介而下皆師事之。”[5]99贊賞孫明復述經“不為曲說,真切簡易”,與論《左傳》“摭實而有文采”持同一觀點,間接說明其經學思想與孫明復是相通的。對于史學,他注重知人論世,鑒往知來。對前代史書,他論“《新五代史》之《列傳》深得史法,然偶失斷限”,又認為“《兩唐書》之體例及文字,俱有可譏”,[5]102可見,有許多真知灼見。此外,對于詩文,他也有不少精彩論述,不僅能詳述歷代詩文的流變與優劣,且詩文之外,還特別強調作者的品格,“每有嚴正批評,頗得孟子論讀詩文以知人之旨”。[5]115綜合陳振孫對經史與詩文的見解,可以看出他非常注重“真實”“知人論世”等作文精神。金圣嘆的“六才子書”也深諳此論,除《第五才子書施耐庵水滸傳》與《第六才子書西廂記》外,對其它“四才子書”也有精彩的論述。例如其《離騷經·敘略》如黃河滾滾之勢,議論深刻獨到,精彩卓絕。他曾提到以往之人讀《離騷》的“五丑”,其中“一丑”曰:

往之讀《離騷》者,有五丑焉。成書非不在案也,句亦不損,字亦不漫也,而如有禁錮者然,手不暫戮,目不暫睹,徒耳聞有冬烘先生之言,謂屈子遭人讒間,不得于君,憔悴枯槁,懷石沉死,《離騷》則其臨絕命之辭云爾。于是遂如甚知《離騷》也者,一生但逢衣冠之會,杯翠之夕,有人譚及,輒復奮袂張髯,聲淚并集,數屈子忠,數屈子過,數屈子怨,數屈子急,而實未曾涉讀全文一通,此一丑也。[2]275

認為未曾涉讀《離騷》全文,只知其“遭人讒間,不得于君,憔悴枯槁,懷石沉死”等事,便持偏頗之見,論其忠、過、怨、急,是完全脫離于《離騷》精神的“讀法”。金圣嘆還謂讀《離騷》若不識其聲,不察其字,則難以理解屈原情感上的沉郁頓挫和他的“大憂患”之心。可見,他的《離騷》“讀法”是對“知人論世”精神的發展與深化。

此外,“六藝之后有四人”這一論斷還充分體現了他的目錄學思想。其所列的四部著作分別來自于“經史子集”,其中《左傳》屬于“經部”,《莊子》屬于“子部”,《史記》是“史部”的經典著作,《離騷》屬于“集部”。在陳振孫之前,文學“經典”是以“經”寫“典”,儒家經典是文學的標桿和典范,如“六藝”與“六經”,“經部”著作一枝獨秀。至陳振孫,兼取“四部”之文,與只取“經部”之文的“六經”“六藝”發出不一致的聲音,打破和超越了以儒家經典作為獨尊“典范”的傳統。陳振孫的這一言論振聾發聵,將“四人”與“六藝”并提,行為大膽,立論出新。陳振孫之后,徐充、李贄、袁宏道等人繼力發聲,兼采“四部”。至“六才子書”,金圣嘆不再局限于“經部”,而是廣涉“四部”之文。

(二)徐充“六師贊”

徐充(1482—1553),字子擴,人稱“兼山先生”。少以才名,但因參與告發邑令虐政而遭黜,失去應試資格。潦倒一生,布衣終身。他學識廣博,才思敏捷,精通書法、字書、注釋學、日用雜學等,一生著述頗豐。《六師贊》在傳抄過程中幾經亡佚,后被李如一收錄在叢書《藏說小萃》里,該書刊于萬歷三十四年(1606),今最易見者為《北京圖書館古籍珍本叢刊》(子部·叢書類)收錄本。現今仍能一睹“六師贊”的風采,全然是李如一的功勞。徐充以《左傳》《莊子》《楚辭》《杜詩》《史記》《韓文》為己師,為每師作“贊”。“充嘗謂‘五經’之后有‘四書’,‘四書’之后天下有‘六籍’,舍是無足以法者矣。各系一贊,使自朝夕觀省,常如嚴師焉。”[6]84以奇才寫奇文,飽含真情,處處灌注了徐充的才情才思。其贊《左傳》云:

左氏作傳,發揮圣經。史參列國,組織縱橫。詞嚴義整,森列典刑(型)。取譬于樂,謂集大成。金聲玉振,字字鍧鏗。[6]84

文辭整飭,恢弘包容,將《左傳》內容厚重、組織謹嚴、微言大義、論見獨到等特征包納在短短幾十字中,文字功力深厚,洋洋灑灑。

其贊《莊子》,則懇切真摯:

南華撰子,實惟莊周。漆吏蒙人,字曰子休。時當戰國,亂世悠悠。超邁之才,隱遁之流。養生為主,逍遙自游。使在孔門,魯點可儔。放言肆志,傲物浮游。[6]85

展示了莊子的人物性情,亂世之中的悠悠超邁之才,秉持本心,逍遙浮游,怡然自得。

徐充的“贊”語如行云流水一般,字字貼近人物和作品,不虛美,不做作,言語懇切自然、真摯。除以上“二師”之外,贊《楚辭》,吐語婉切,情感動人。文首“嗟嗟屈原”四字便定下悲傷的基調,“讒佞日滋,三閭貴戚,委任莫施”是屈原及其《楚辭》的命運,他的一生是堅貞不屈的悲劇性的一生,徐充為之惋惜和不公;贊《史記》,眼界闊達,深邃長遠,以“長江大河,千乘萬騎”矜其溝連天人、貫通古今的厚重宏大的思想內涵。“譬諸方圓,規矩范世”贊其剪裁有度、敘事有法的駕馭能力以及對后世的巨大影響;《杜詩》之贊心胸豁然,由骨及髓,“能泣鬼神”,“人皆皮毛,我獨得髓”二句精當地概括了杜詩的現實主義精神,不僅矜賞其“才”,也感嘆其人生遭際,為杜甫“窮愁終身”感到辛酸和無奈;《韓文》之贊追根求源,余韻雋永,認為韓愈有“衰起八代,當世莫及”的功績,其文章能“注五百家,紛紜捃摭。家傳人誦,璧傳十襲”,[6]85-87影響力廣而深遠。

以才寫文,充分表現著者和所敘作品的個性,是徐充和金圣嘆二人共同的追求。在以文字寫“錦心繡口”這一點上,“六師贊”與“六才子書”是一致的。“六師贊”處處體現了徐充的超拔才思,“六才子書”展現的“才子文心”與其相得益彰。金圣嘆頗負才學,《第五才子書施耐庵水滸傳》與《第六才子書西廂記》為后人嘖嘖稱贊,領異標新,迥出意表,其未竟的《唱經堂第四才子書杜詩解》也非常出彩:

余嘗反復杜少陵詩,而知有唐迄今,非少陵不能作,非唱經不能批也。大抵少陵胸中具有百千萬億旋陀羅尼三昧,唱經亦如之。乃其所為批者,非但剜心抉髓,悉妙義之宏深;正復祛偽存真,得天機之剴摯。蓋少陵忠孝士也,匪以忠孝之心逆之,茫然不歷其藩翰,況于壺奧。[7]57

金圣嘆在評《杜詩》時,無一處不稱贊杜甫的忠孝精神,也無一處不為之惋惜、痛心。“大抵少陵胸中具有百千萬億旋陀羅尼三昧,唱經亦如之。”“唱經”是金圣嘆對自己的稱呼,他在評點《杜詩》時,能以己之心觀杜詩、觀杜甫之心。他以“我注六經”而非“六經注我”的批評方式進行自由闡釋:“圣嘆之評六才子書,以其書文法即六經之文法,讀者精于六才子書之法即知六經之法。六經之法明,則圣道可得而知,故評六才子書為發軔也。”[7]58他不為文本的內容、字句等所限,而是興之所至,大加發揮,“非少陵不能作,非唱經不能批也”,實非自詡之語,的確實至名歸。

作為“六才子書”的思想淵源之一,“六師贊”對“六才子書”的影響還體現在獨特的命名方式上。常見的命名方式主要有兩種,一種是用具體數字命名,如徐充的“六師贊”、陳振孫的“四人”以及李贄的“五大部文章”等;另一種是模糊化命名,如王思任的“古今文人”、袁宏道的“案頭不可少文章”等。徐充可以仿效的命名方式有很多,但他獨取“六”來命名,充分說明了“六師贊”在命名方式上對他的影響。“六”這一數字符號在中國文化脈絡里有獨特的意義,與中國人的思維緊密相關。它存在于方方面面,包括民俗生活、《易經》八卦、天干地支。數字“六”內涵豐富,既包括人們普遍認同的吉祥、美滿之意,也有循環、周而復始、陰陽輪回等意思。具體到文學上,“六”還可表達完整、豐富之意。“六師贊”與“六才子書”內涵豐富、文筆優美、風格獨特,無處不象征此意。“六”又可表達正宗、經典之意,“六經”“六藝”作為后世典范,“六師贊”與“六才子書”取數字“六”命名,與“六經”“六藝”之“六”遙相呼應,側面彰顯了徐充和金圣嘆“典范化”命名的意圖。

(三)李贄“宇宙五大部文章”

中晚明時期,王陽明心學取代程朱理學成為士階層的主流思想,王陽明“承絕學于詞章訓詁之后,一反求諸心,而得其所性之覺,曰‘良知’”。[8]心學影響到諸多文人的人生態度及文學主張,如李贄、王世貞、馮夢龍等,明代文學思潮得到極大解放。李贄(1527—1602)有“宇宙內有五大部文章”的論法,周暉《金陵瑣事》云:

太守李載贄,字宏甫,號卓吾,閩人。在刑部時已好為奇論,尚未甚怪僻。常云,宇宙內有五大部文章:漢有司馬子長《史記》、唐有《杜子美集》、宋有《蘇子瞻集》、元有施耐庵《水滸傳》、明有《李獻吉集》。余謂《弇州山人四部稿》更較弘博,卓吾曰:“不如獻吉之古。”[9]

李贄的“五大部文章”指《史記》《杜子美集》《蘇子瞻集》《水滸傳》《李獻吉集》五部經典著作。李贄的文學觀念以“童心說”為核心,“五大部文章”也是“童心說”觀念的形象投射。關于“童心說”,李贄在《焚書》中曾有精彩之論:

天下之至文,未有不出于童心焉者也。茍童心常存,則道理不行,聞見不立,無時不文,無人不文,無一樣創制體格文字而非文者。詩何必古選,文何必先秦。降而為六朝,變而為近體,又變而為傳奇,變而為院本,為雜劇,為《西廂曲》,為《水滸傳》,為今之舉子業,皆古今至文,不可得而時勢先后論也。故吾因是而有感于童心者之自文也,更說甚么《六經》,更說甚么《語》《孟》乎?[10]

他以“文出童心”為作文的理念,把《水滸傳》《西廂記》等通俗文學稱為“古今至文”。在“文必秦漢、詩必盛唐”的復古主義旗幟大行其道之時,李贄的言論可謂標新立異,驚世駭俗。于“五大部文章”,他雖沒有系統的論述,但從散見的雜文論集里可知其大端。論及《史記》,他認為:“《史記》者,遷發憤之所為作也,其不為后世是非而作也明矣。其為一人之獨見也者,信非班氏之所能窺也與!”[11]689他曾與袁宏道一起談論杜甫曰:“今人徒知杜甫詩之妙,不知甫是甚么樣人……當時甫漂零嚴武幕下,一日乘醉,忽然張目大言曰:‘嚴挺之乃有此兒!’你看是何等氣岸!”[12]他也曾評價蘇軾云:“子瞻自謂嬉笑怒罵皆可書而誦,信然否?夫嬉笑怒罵即是文章,則風流戲謔總成佳話矣。”[11]683談及李夢陽,他稱“李公夢陽以命世雄才,洞視元古”,“李公才最高,其人負氣,傲睨一世,以是得奇禍,坎壈終其身,世咸疾之如仇”。[13]上述關于“四大部文章”的論述主要集中在論“人”,談論的是司馬遷、杜甫、蘇軾、李夢陽四人的品性、才情與人格。他高度贊賞四人的品性,言辭之間透露出“作文即做人”這一思想。四人或有本真和非凡的氣度,或敢于發“一己之論”,嬉笑怒罵皆成文章,或負才傲世,真情率直,共同之處在于都能發自本心。顯而易見,李贄將以上著作列為“五大部文章”之中,是其“童心說”影響下的選擇。

金圣嘆的“六才子書”承襲和強調了李贄的這一觀念。他以“才子書”稱呼六部作品,極其推重作者的才情和品性。金圣嘆曾論:“莊周有莊周之才,屈平有屈平之才,馬遷有馬遷之才,杜甫有杜甫之才,降而至于施耐庵有施耐庵之才,董解元有董解元之才。”[14]2“四大部文章”之外,影響金圣嘆最大的應屬《水滸傳》。李贄“五大部文章”的獨創和出奇之處在于將《水滸傳》與《史記》和杜甫、蘇軾、李夢陽的詩文并列,甚至認為它超出了《史記》《漢書》等正統史學經典作品。李贄曾論評《水滸傳》曰:“昔賢比于班馬,余謂進于丘明,殆有《春秋》之遺意焉。”[15]在李贄的文學實踐下,通俗文學受到極大重視,與經、史、詩、文處于同等的位置。李贄之前,許多小說家、批評家也曾對《水滸傳》與《史記》二者的關系作過探討。如李開先《詞謔》云:“《水滸傳》委曲詳盡,血脈貫通,《史記》而下,便是此書。”[16]汪道昆《水滸傳敘》亦曰:“夫《史記》……真千秋絕調矣!《水滸傳》中警策,往往似之。”[17]二人都將《水滸傳》與《史記》并重;但直至李贄,才以“經典化”的方式將二者并列。“宇宙五大部文章”之說在《水滸傳》后世學術地位的真正確立上具有不菲之功。

金圣嘆將《水滸傳》與“權威著作”并列,是李贄文學觀念影響下的選擇。金圣嘆“腰斬《水滸》”這一舉動“前無古人”,其“讀法”也奇絕出彩,當時即引起軒然大波。然而無論金評《水滸傳》取得多大成就,都不能忽視它與李評《水滸傳》思想上的繼承關系。從文學思想和評點的具體內容上,皆可見金圣嘆所受李贄的影響。李贄倡導“童心說”,認為《水滸傳》至情至性,灌注“童心”;金圣嘆倡導“盡性說”,與“童心說”本質上是一致的。此外,金圣嘆還對李贄的《水滸傳》“忠義觀”大加鞭撻,如其《讀第五才子書法》云:

一部《史記》,只是“緩急人所時有”六個字,是他一生著書旨意。《水滸傳》卻不然。施耐庵本無一肚皮宿怨要發揮出來,只是飽暖無事,又值心閑,不免伸紙弄筆,尋個題目,寫出自家許多錦心繡口,故其是非皆不謬于圣人。后來人不知,卻是《水滸》上加“忠義”字,遂并比于《史記》發憤著書一例,正是使不得。[18]234

他的“反忠義”觀與李贄針鋒相對,看似水火不容,實則聯系頗深。金圣嘆強硬的態度不僅反映了他“反向立論”以標新立異的意圖,還體現了他對李評《水滸傳》的熟稔于心——比如在李評本中,有許多處批上了“可刪”“俗”“惡道”等字樣,在金評本中這些內容就看不到了[19]——足見金圣嘆對李評《水滸傳》研究之透徹。金圣嘆對李贄評點的內容或汲取,或揚棄,進行了充分的消化和吸收。

(四)袁宏道“案頭不可少之書”

李贄和袁宏道(1568—1610)二人對金圣嘆及其“六才子書”都產生過深刻的影響,不同之處在于,李贄的影響主要體現在對《水滸傳》這一作品的評論上,袁宏道的影響卻已觸及到了金圣嘆的通俗文學觀念,更加深刻和廣泛。清代吳道新《文論》云:

昔王季重謂古今文人,取左丘明、司馬遷、劉義慶、歐陽永叔、蘇子瞻、王實甫、羅貫中、徐文長、湯若士,以其文皆寫生者也。袁中郎謂案頭不可少之書,《葩經》《左》《國》《南華》《離騷》《史記》《世說》《杜詩》、韓柳歐蘇文、《西廂記》《牡丹亭》《水滸傳》《金瓶梅》,豈非以其書皆寫生之文哉![20]

王季重即小品文大家王思任,其觀點和袁宏道有很大的相似之處,最明顯的一點就是,二人均有先進大膽的通俗文學觀念。二人所列“經典”中,小說、戲曲所占比例很大,王思任所列王實甫、羅貫中、徐渭、湯顯祖等人都是通俗文學的大家;而袁宏道所贊賞的“案頭不可少文章”中,《西廂記》《牡丹亭》《水滸傳》《金瓶梅》四部著作都屬于通俗文學。在明清目錄書中,通俗文學幾乎沒有一席之地,目錄書對通俗文學要么不予收錄,要么將本該歸入《集部》的著作收入《子部》,造成了通俗文學的散佚、錯位、誤讀。明代目錄書中收錄通俗文學的有高儒《百川書志》、晁瑮《寶文堂書目》及王圻《續文獻通考》。清代目錄書家的小說觀念相較明代更加落后,著錄小說、戲曲的目錄書極少,大型正統目錄書《四庫全書總目》視小說如“洪水猛獸”,思想上極端鄙視通俗文學,宋代的平話、話本、元明的演義都未能錄入《提要》。王思任、袁宏道思想上能銳意求新,打破傳統束縛,實在難能可貴。袁宏道對小說評價很高,出言大膽。其《花陣綺言·題詞》說:“是編也,或神隨目注,意馬先馳;或情引眉梢,心猿不鎖;或懷春來誘,詞戀戀于褰裳;或冗隙相窺,愁縈縈于多露。麗詞綺言,種種魂銷,暇日抽一卷,佐一觴,勝三墳五典、秦碑漢篆,何啻萬萬。”[21]這一段文字是針對“麗詞綺言”的言情小說而論的。袁宏道從藝術和審美角度欣賞小說,認為小說具有“種種魂銷的藝術感染力”,非其它藝術可比。他極力抬高小說的地位,將它與“三墳五典、秦碑漢篆”并駕齊驅,雖有矯枉過正的痕跡,但此舉此言可謂向以“正統”為尊的學界扔了一枚炸彈,使之得以有機會重整學術秩序。袁宏道曾為《東西漢通俗演義》作序,篇幅不長,卻充分反映了他的通俗文學觀念。他說:“漢家四百余年天下,其間主之圣愚,臣之賢奸,載在正史及雜見于稗官小說者,詳矣。”[22]71將稗官小說與正史并提,認為二者皆能反映“主之圣愚,臣之賢奸”。序言還從側面表達了他對李贄文學觀念的推重:

里中有好讀書者,緘嘿十年,忽一日拍案狂叫曰:異哉,卓吾老子吾師乎!客驚問其故。曰:人言《水滸傳》奇,果奇。予每檢“十三經”或“二十一史”,一展卷,即忽忽欲睡去,未有若《水滸》之明白曉暢、語語家常,使我捧玩不能釋手者也,若無卓老揭出一段精神,則作者與讀者千古俱成夢境。[22]71

袁宏道寫這篇序文時,李贄已經去世了,他對這位偉大的思想家無比懷念。在“卓老精神”的影響下,他將視角和眼光從《水滸傳》拓展開來,對《西廂記》《牡丹亭》《金瓶梅》等通俗文學著作也給予極大的關注,列為“案頭不可少文章”。對于明清談之色變的禁書《金瓶梅》,袁宏道也大加稱贊。明代弄珠客的《金瓶梅序》云:“《金瓶梅》,穢書也。袁石公亟稱之,亦自寄其牢騷耳,非有取于《金瓶梅》也。然作者亦自有意,蓋為世戒,非為世勸也。”[22]81金圣嘆將《西廂記》稱為“第六才子書”,并在其《讀第六才子書〈西廂記〉法》篇首列出六條闡述《西廂記》的“淫”與“不淫”。第一條便云:“有人來說《西廂記》是淫書。此人后日定墮拔舌地獄。何也?《西廂記》不同小可,乃是天地妙文,自從有此天地,他中間便定然有此妙文。”[18]341金圣嘆稱《金瓶梅》斷斷為妙文,這與袁宏道讀《金瓶梅》“第睹數卷,甚奇快”之論異曲同工,足見二人在通俗文學觀念上的聯系。

袁宏道曾以“論酒”言文學經典,如其《觴政》中有云:

凡《六經》《語》《孟》所言飲式,皆酒經也。……《蒙莊》《離騷》《史》《漢》《南北史》《古今逸史》《世說》《顏氏家訓》、陶靖節、李、杜、白香山、蘇玉局、陸放翁諸集為外典。詩余則柳舍人、辛稼軒等,樂府則董解元、王實甫、馬東籬、高則誠等,傳奇則《水滸傳》《金瓶梅》等為逸典。不熟此典者,保面甕腸,非飲徒也。[23]

他以《水滸傳》《金瓶梅》等為逸典,且認為“不熟此典者,保面甕腸,非飲徒也”。明沈德符《野獲編》也有記載:“袁中郎《觴政》以《金瓶梅》配《水滸傳》為外典。”[24]袁宏道的通俗文學觀念是內化于心的,他將小說、戲曲等通俗文學視為文學經典不是刻意標新立異,而是深諳以“小道”論通俗文學極不合理這一道理。其通俗文學觀念既深且廣,尖刻大膽。他為打破通俗文學偏見所做的努力是極大的,也是極艱辛的。其《聽朱生說水滸傳》詩云:“少年工諧謔,頗溺滑稽傳。后來讀《水滸》,文字益奇變。‘六經’非至文,馬遷失組練。一雨快西風,聽君酣舌戰。”[25]激賞《水滸傳》,將它凌駕于“六經”和《史記》之上,當時可稱奇論,轟動一時。這種言論必為當時及其后的正統批評家們所不容,對他的批評和流言蜚語也此起彼伏,層出不窮。但現在來看,其論雖然有偏頗不當之處,卻破舊立新,精神可貴,這種寧為“正統”不容的無畏精神和所付出的艱辛努力,至今仍值得敬仰。另外,袁宏道的立論越犀利大膽,對當時及其后的文學家和批評家的影響就越深。《閑情偶寄》曾談到:

施耐庵之《水滸》,王實甫之《西廂》,世人盡作戲文小說看,金圣嘆特標其名曰“五才子書”“六才子書”者,其意何居?蓋憤天下之小視其道,不知為古今來絕大文章,故作此等驚人語以標其目。[26]

金圣嘆通過學習、消化和取舍袁宏道等人冒“正統”之大不韙的文學思想,最終成就了“六才子書”的氣度和格局。

三、“六才子書”的獨特之處

金圣嘆的“驚人語”集合了前人的思想智慧,從陳振孫、徐充到李贄、袁宏道,都滋養了“六才子書”的形成。陳振孫的目錄學思想影響了“六才子書”的作品選擇,在論“經典”作品時,金圣嘆能將眼光集中于“四部”,經史與文集皆在其中。“經典”選擇上的平衡對“六才子書”的傳播與接受也大有裨益,能避免思想激烈而略失偏頗。陳振孫的“六藝之后有四人”之論振聾發聵,是“六經”“六藝”之后的鮮見發聲,為徐充、李贄、袁宏道、金圣嘆奠定了理論基礎;徐充對金圣嘆及其“六才子書”的影響主要在于書寫“錦心繡口”和命名方式上;李贄和袁宏道二人對金圣嘆的影響主要體現在通俗文學觀念上。李、袁二人稱得上學術界的“狂人”,他們敢于為通俗文學發“不平”之音,志在扶正通俗文學的地位,迫切地想要掃除學界的“小道”偏見。金圣嘆選擇先評《水滸傳》及《西廂記》二書,足以說明他與李、袁二人具有同等的迫切感。金圣嘆不是開創者,而是集大成之人,在贊賞“六才子書”的成就時,不能割斷它與前賢的聯系。

“六才子書”取得的成就雖然與徐充、李贄、袁宏道等人的影響密不可分,但如若沒有金圣嘆的奇絕才思,僅憑學習和承續前人是不夠的。蔡丐因《金人瑞》一文評“六才子書”“縱橫批評,明快如火,辛辣如老吏。筆躍句舞,一時見者,嘆為靈鬼轉世”。[7]49“六才子書”無論從內容還是行文上,都具有大格局、大氣度,其以文為樂,以文為戲,以一種超功利的、審美的以逞示筆舌之靈妙并藉此游戲娛樂的文章寫作姿態進行創作。[27]21胡適在《水滸傳考證》中贊揚道:“金圣嘆是十七世紀的一大怪杰。他能在那個時代大膽宣言說《水滸》與《史記》《國策》有同等的文學價值,說施耐庵、董解元與莊周、屈原、司馬遷、杜甫在文學史上占有同等的位置,說:‘天下之文章無有出《水滸》右者,天下之格物君子無有出施耐庵先生右者。’這是何等眼光!何等膽氣!”[14]1-2胡適與魯迅對“六才子書”的批評本質上并不沖突,只是側重點不同罷了。胡適所言并沒有否認“六才子書”的思想淵源,而是對金圣嘆過人的眼光和見解大加贊賞。

“六才子書”的獨特之處還在于,用“一副手眼讀得”:“然其實六部書,圣嘆只是用一副手眼讀得。如讀《西廂記》,實是用讀《莊子》《史記》手眼讀得;便讀《莊子》《史記》,亦只用讀《西廂記》手眼讀得。如信仆此語時,便可將《西廂記》與子弟作《莊子》《史記》讀。”[18]342除完整的評點本《水滸傳》和《西廂記》之外,金圣嘆對《杜詩》《史記》等也有零散的評點,雖然評點的文學體裁完全不同,但評點的方式和風格卻與評點小說、戲曲是一致的,皆以“才”為中心,以“才”為根柢,注重抒發“才子文心”。金圣嘆對“才”的突出強調與此前李贄與袁宏道重“童心”“性靈”一脈相承,其理論實質是對作家主觀個性的高度重視,對作品真實自然的審美特點的積極追求。[27]11金圣嘆強調“才子文心”的表達,他評點《水滸傳》,一旦讀到精彩處,便以“奇才”“妙絕”“妙妙”“奇句”“奇語”等詞作評,非故意重復或夸張,而是被作品折服和吸引,實屬情之所至。

此外,金圣嘆將自己的情感完全融入“六才子書”中,直截了當地表達自己的態度和看法,一方面是受了陽明心學主張“個人心性流露”的影響,另一方面也與其性格有關。他注重直抒其懷、盡意表達、言辭犀利,抒發見解毫無顧忌,正所謂“自有《西廂》以迄于今,四百余載,推《西廂》為填詞第一者,不知幾千萬人,而能歷指其所以為第一之故者,獨出一金圣嘆”。[7]3其《讀第六才子書〈西廂記〉法》文首即云:

《西廂記》斷斷不是淫書,斷斷是妙文。今后若有人說是妙文,有人說是淫書,圣嘆都不與做理會。文者見之謂之文,淫者見之謂之淫耳。[18]341

認為《西廂記》“淫”與“不淫”全在觀者,“文者見之謂之文,淫者見之謂之淫耳”,可謂一語中的、見解深刻。對于《水滸傳》,金圣嘆直指施耐庵著書目的與《史記》不同,不在于“發憤著書”,而是“閑來無事”,“寫出自家許多錦心繡口”,還認為后人給《水滸傳》加上“忠義”二字實屬牽強附會。如此這般直言不諱、直吐胸懷,正是金圣嘆的過人之處。

主站蜘蛛池模板: 在线欧美a| 欧美一级特黄aaaaaa在线看片| 影音先锋丝袜制服| 免费在线观看av| 亚洲天堂视频在线观看免费| 激情无码字幕综合| 国产成人乱无码视频| 亚洲精品成人片在线观看| 国产产在线精品亚洲aavv| 亚洲欧美日韩中文字幕一区二区三区 | 日本欧美午夜| 国产成人做受免费视频| 午夜a级毛片| 99re热精品视频中文字幕不卡| 亚洲国产系列| 国产成人欧美| 欧美精品在线观看视频| 最近最新中文字幕免费的一页| 久久亚洲综合伊人| 国产夜色视频| 91香蕉视频下载网站| 欧美另类视频一区二区三区| 亚洲综合专区| 日本日韩欧美| 日韩东京热无码人妻| 欧类av怡春院| 国产青榴视频| 免费无码又爽又黄又刺激网站 | 成人韩免费网站| 在线色国产| 精品国产欧美精品v| 国产污视频在线观看| 99久久精品无码专区免费| 国产91视频免费| 最新无码专区超级碰碰碰| 最新精品国偷自产在线| 91网址在线播放| 91色爱欧美精品www| 中文字幕av一区二区三区欲色| 最新国产午夜精品视频成人| 国产欧美日韩18| 国产香蕉一区二区在线网站| 亚洲一区二区黄色| 婷婷午夜天| 日韩a在线观看免费观看| 国产91小视频| 成年人午夜免费视频| 中国毛片网| 一级做a爰片久久毛片毛片| 国产精品成人一区二区不卡| 久久影院一区二区h| 99资源在线| 青青草一区二区免费精品| 成人国产精品一级毛片天堂| 色综合天天视频在线观看| 精品久久香蕉国产线看观看gif| 青青草一区| 中文字幕2区| 在线视频亚洲色图| 欧美不卡二区| 91久久偷偷做嫩草影院电| 国产女人18毛片水真多1| 国产乱码精品一区二区三区中文| 亚洲美女一级毛片| 国产成人免费观看在线视频| 99热线精品大全在线观看| 狠狠色丁婷婷综合久久| 久久美女精品| 中国国产A一级毛片| 国产综合色在线视频播放线视 | 国产精品妖精视频| 美女内射视频WWW网站午夜| 97狠狠操| 亚洲福利视频一区二区| 中文国产成人精品久久一| 亚洲综合香蕉| 国产在线视频二区| 国产成人调教在线视频| 国产又色又爽又黄| 91网站国产| 久久久精品国产SM调教网站| 国产一级α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