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峰,趙 龍,樊金萍吳雪伶孟淑芳*
(1.中國食品藥品檢定研究院,北京 100050;2.包頭市腫瘤醫院,內蒙古 包頭 014030)
腫瘤細胞基因組DNA及其片段可在體外試驗中轉化NIH 3T3細胞,使其獲得體內致瘤能力,腫瘤細胞基因組DNA中具有轉化能力的基因被稱為癌基因。HRAS屬于RAS基因家族(包括HRAS、KRAS和NRAS),通過與GTP/GDP結合,RAS蛋白作為分子開關調節與細胞存活和增殖相關的RAF-MEK-ERK、PI3K/AKT等信號傳導通路,HRAS突變與多種腫瘤的發生密切相關[1]。體內外試驗中,雖然Q61L突變的HRAS(T24-HRAS)可在轉基因動物中誘發尿路上皮癌[2],但正常HRAS基因需要其他癌基因(如SV40的大T抗原或cMYC基因)的輔助才能轉化細胞[3]。2008年,Li等使用分別表達T24-HRAS和cMYC的混合質粒首次在NIH小鼠中誘發皮膚腫瘤,劑量為每只12.5μg時,腫瘤發生率分別為20%(成年小鼠)和82%(乳鼠)。使用同時表達T24-HRAS和cMYC的單一質粒,腫瘤發生率提高至40%(成年小鼠)和100%(乳鼠)。進一步研究中,使用NK細胞和T細胞缺陷的CD3ε小鼠替代NIH小鼠,成年小鼠中的致瘤率提高至75%,最低致瘤劑量降低至每只800 pg[4-6]。但截至目前尚沒有使用單一的HRAS表達質粒在小鼠體內試驗中誘發腫瘤的報道。本研究嘗試使用含有G12C、G13C、Q61R和G12C/G13C/Q61R突變的HRAS(V112A)表達質粒通過皮內注射在NIH小鼠體內誘發腫瘤。
人結腸癌DiFi細胞和L929小鼠成纖維瘤細胞由中國食品藥品檢定研究院細胞室提供;SPF級NIH小鼠由中國食品藥品檢定研究院試驗動物繁育中心提供;HRAS基因由DiFi細胞中擴增,經測序,其含有V112A突變,將其命名為HRAS(V112A);pCDNA3.1(+)質粒由本室保存;鼠抗人HRAS抗體和鼠抗GAPDH抗體購自中杉金橋公司;引物(表1)由上海生物工程技術有限公司合成;Trizol、Lipofectamine 2000和逆轉錄試劑盒(Superscript First-Strand Synthesis System)購自Invitrogen公司;pMD-18-T載體、2×Primer Start Premix購自Takara公司;質粒大提試劑盒購自Gibco公司。

表1 研究中使用的引物
Trizol提取DiFi細胞總RNA,按照逆轉錄試劑盒說明書操作,隨機引物逆轉錄合成cDNA。以合成的cDNA為模板,以HRAS-NheⅠ-F+HRAS-R1引物和HRAS-F1+HRAS-Hin dⅢ-R引物分別擴增HRAS(V112A)的1~440 nt片段和44~570 nt片段,切膠回收PCR產物并混合作為模板,以HRAS-NheⅠ-F和HRAS-Hin d Ⅲ-R 引物擴增全長 HRAS(V112A)(570 bp)。NheⅠ和Hin d Ⅲ雙酶切PCR產物及pCDNA3.1(+)質粒,4℃過夜連接,轉化大腸桿菌DH5α,挑取重組質粒測序,獲得pC-HRAS(V112A)重組質粒。
按照文獻方法[7],采用定點突變PCR方法,對HRAS(V112A)的12、13和61位密碼子分別進行G12C、G13C和Q61R點突變及3個位點聯合突變。簡要描述如下:①配制50μL突變體系,含1μL pC-HRAS(V112A)、2 pmol混合突變引物(針對突變位點的正/反向突變引物,如:RM-G12C-F和RM-G12C-R各1 pmol混合)、25 μL 2×Primer Start Premix。②突變PCR。95℃變性5 min;95℃變性30 s,60℃退火30 s,72℃擴增12 min,25個循環;72℃延伸10 min。③模板質粒降解,PCR產物中加入1μL Dpn I酶37℃消化過夜。④突變質粒轉化。消化產物轉化DH5α,挑克隆測序,根據測序結果選取在目的位置含有設計突變的克隆,根據突變類型,將質粒分別命名為 pC-HRAS(V112A/G12C)、 pC-HRAS(V112A/G13C)、pC-HRAS(V112A/Q61R)和 pC-HRAS(V112A/G12C/G13C/Q61R)。
按照說明書操作,各質粒使用Lipofectamine 2000瞬時轉染6孔板中的L929細胞,轉染后48 h刮取細胞并使用預冷PBS洗滌細胞2遍后重懸于0.25 mL PBS中。細胞懸液中加入1/5體積6×SDS加樣緩沖液煮沸5 min,13 000 r/min離心10 min,取上清10%SDSPAGE電泳后轉印至硝酸纖維素膜,以抗GAPDH抗體檢測GAPDH為內對照,抗人HRAS抗體檢測HRAS(V112A)的表達;腫瘤組織中HRAS蛋白表達的Western blot檢測中,按照文獻方法進行樣品處理[8],用剪刀取1 g病變組織剪碎至乳糜狀,置于1 mL PBS中煮沸5 min,13 000 r/min離心10 min,取上清用于Western blot檢測。
按質粒大提試劑盒說明書操作,提取含HRAS(V112A)及點突變的質粒,溶解于生理鹽水,紫外分光光度法測定濃度,根據檢測結果質粒濃度調整至2 mg/mL。取6~8周齡雌性NIH小鼠,每組8只,分別于左側腋下按每只100μg(50μL)皮內注射pC-HRAS(V112A)[HRAS(V112A)組]、pC-HRAS(V112A/G12C)[HRAS(V112A/G12C)組]、pC-HRAS(V112A/G13C)[HRAS(V112A/G13C)組]、pC-HRAS(V112A/Q61R)[HRAS(V112A/Q61R)組]、 pC-HRAS(V112A/G12C/G13C/Q61R)[HRAS(V112A/G12C/G13C/Q61R)組]和生理鹽水(對照組)。注射后于正常條件下飼養,定期觀察注射部位及全身病變情況。
病變組織中DNA的分離采用文獻中的煮沸法[9-10],簡要描述如下,質粒注射后4個月,取1 g病變組織剪刀剪碎至乳糜狀,置1 mL PBS中煮沸5 min,13 000 r/min離心10 min,取1μL上清作為模板,使用HRAS-NheⅠ-F和HRAS-R1引物擴增HRAS 1~440 nt片段,切膠回收后連接pMD-18T載體測序。
以DiFi細胞cDNA為模板,PCR擴增HRAS,將擴增產物插入真核表達質粒pCDNA3.1(+)并測序,測序結果與人 HRAS 基因(Access Number:AB451336)比對,擴增的HRAS在335 nt位發生G-C突變,導致其112位的Val突變為Ala(V112A)。為排除聚合酶錯配導致的突變,再次擴增,該突變仍然存在,將含有V112A 突 變 的 HRAS 基 因 命 名 為 HRAS(V112A)。以HRAS(V112A)為模板,使用Site-directed PCR突變[7]方法對設計位點進行突變,測序結果表明各HRAS(V112A)突變體均在設計位置含有預期突變,Blast及測序比對結果見圖1。
以pCDNA3.1(+)空質粒作為對照,含HRAS(V112A)及其突變體的重組pCDNA3.1(+)質粒轉染L929細胞,轉染48 h后收取細胞進行Western blot檢測,檢測結果見圖2A。本研究Western blot檢測使用抗HRAS抗體購自中杉金橋公司,為OriGene產品,雖然抗體所用的免疫原為全長重組人HRAS蛋白,但該抗體與小鼠HRAS蛋白有交叉反應,因此對照細胞(泳道1)21 kD位置有較弱的陽性顯色條帶,但顯色強度顯著弱于質粒轉染細胞。pC-HRAS(V112A)、pC-HRAS(V112A/G12C)、pC-HRAS(V112A/G13C)、pC-HRAS(V112A/Q61R)和 HRAS(V112A/G12C/G13C/Q61R)轉染細胞中,21 kD位置均有HRAS強顯色條帶。Western blot檢測中HRAS均顯示為2~3條帶,且G12C突變HRAS的電泳遷移速率慢于野生型,而Q61R突變HRAS的遷移速率快于野生型,該現象與文獻[11-12]的報道結果相同,證明本研究中的重組質粒能夠在細胞內正確表達HRAS(V112A)及其各突變體。目前尚未見報道Gly13突變HRAS的電泳遷移速率變化情況,本研究中,G13C突變同G12C突變的HRAS(V112A)的遷移速率相近,均慢于HRAS(V112A)。HRAS(V112A/G12C/G13C/Q61R)的遷移速率慢于 HRAS(V112A/Q61R),但快于 HRAS(V112A)、HRAS(V112A/G12C)和HRAS(V112A/G13C)。

圖1 HRAS(V112A)的Blast結果及各突變體測序結果
各質粒于腋下位置皮內注射NIH小鼠后3個月,HRAS(V112A)組 和 HRAS(V112A/Q61R)組 分 別 有 4 只(50%)和1只(12.5%)小鼠于注射部位出現病變,小鼠噬咬導致脫毛和皮損(圖 3A),HRAS(V112A/G12C)組、HRAS(V112A/G13C)組和 HRAS(V112A/G12C/G13C/Q61R)組小鼠均未出現明顯病變。HRAS(V112A)組中,4只小鼠注射部位皮膚變厚呈增生樣改變,皮膚表面出現麥粒大小疣狀物,取1只小鼠處死后剪取病變皮膚測量,增生物體積約0.8 cm×0.4 cm×0.3 cm,外有包膜包裹,無明顯新生血管穿透包膜(圖3B)。剩余3只出現增生樣改變的小鼠在注射后5個月,病變自行消退。HRAS(V112A/Q61R)組中,1只小鼠在注射后4個月于注射部位生成腫瘤,體積約4.8 cm×2.2 cm×1.8 cm(圖3C),解剖后可見腫瘤外有包膜包裹,新生血管穿過包膜進入腫瘤內部(圖3D),腫瘤中心部位呈糜樣壞死,壞死部分約占腫瘤體積1/3。制備切片后進行病理學檢查可見,核漿比增大,細胞核大小形態及染色深淺不一(圖4),表現為惡性腫瘤樣病理改變。小鼠體內致瘤試驗證明,每只小鼠單獨皮內注射100μg的pC-HRAS(V112A/Q61R)質粒可在NIH小鼠體內誘導形成腫瘤。

圖2 Western blot檢測HRAS(V112A)及突變體在L929細胞中的表達
采用PCR和Western blot方法檢測HRAS(V112A)組和HRAS(V112A/Q61R)組小鼠病變組織中HRAS核酸序列和蛋白表達情況。PCR可在病變組織中擴增出陽性條帶,回收擴增產物連接T載體測序,HRAS(V112A)組和HRAS(V112A/Q61R)組分別挑取10個和3個重組克隆送測序。測序結果表明,擴增產物的核苷酸序列均與各組注射的HRAS基因序列對應(比對結果見圖5)。通過比對可以發現,HRAS(V112A)組增生樣組織和HRAS(V112A/Q61R)組腫瘤組織中擴增的HRAS序列均含有V112A突變,10個HRAS(V112A)組HRAS擴增序列中均不含G12C、G13C和Q61R突變,而3個HRAS(V112A/Q61R)組HRAS擴增序列中僅含有Q61R突變。值得注意的是,40%的HRAS(V112A)組HRAS序列和33%的HRAS(V112A/Q61R)組HRAS序列中含有除設計位點以外的其他突變,該現象在腫瘤組織已有報道,可能為腫瘤組織中細胞微環境紊亂和異常增生導致的基因突變所致[13-14]。
Western blot檢測病變組織中HRAS的表達,分別取HRAS(V112A/Q61R)組小鼠腫瘤的實體、壞死組織、HRAS(V112A)組小鼠增生樣病變組織進行Western blot檢測,上述組織泳道中21 kD位置均有明顯HRAS顯色條帶,而對照組小鼠皮膚泳道中HRAS條帶顯色強度顯著弱于上述組織(圖6)。Western blot檢測的結果可 見 , HRAS(V112A/Q61R)仍 然 顯 示 出 較 HRAS(V112A)更快的遷移速率,說明腫瘤組織中的HRAS基因在61位氨基酸位置存在突變。結合PCR和Western blot結果,可以認定HRAS(V112A/Q61R)組中腫瘤發生與注射pC-HRAS(V112A/Q61R)質粒相關。

圖3 HRAS(V112A)組及HRAS(V112A/Q61R)組小鼠病變

圖4 pC-HRAS(V112A/Q61R)誘發腫瘤的病理學檢查結果

圖5 小鼠腫瘤中擴增HRAS的測序結果
RAS基因(包括KRAS、NRAS和HRAS)的突變與腫瘤有密切的關系,在約15%的人類腫瘤中,可檢測到RAS基因的突變,特別是在胰腺癌、結直腸癌和肺癌中,突變RAS的檢出率分別可達90%、50%和30%。常見的RAS基因突變位點為12和13位密碼子,占比約80%和17%,61位密碼子突變占比不足4%,在每個突變位點又存在多種突變形式[2]。本研究中,根據文獻報道選取G12C、G13C、Q61R以及3個位點聯合突變的HRAS(V112A)作研究對象,分析不同突變體能否在小鼠體內誘導腫瘤[15]。本研究中,從人結腸癌細胞系DiFi中擴增HRAS含有V112A突變,該突變在之前的文獻報道中從未出現,但也有文獻報道除常見的12、13、61位氨基酸突變外,HRAS可含有其他與癌癥相關的罕見突變類型,如 12(G)11 等[16]。Crowder等[17]在人多發性骨髓瘤細胞系OPM-2中檢測到K117V突變,該突變位點位于HRAS蛋白的GTP結合位點附近,展現出比G12V突變更強的轉化活性。與之前使用單獨的T24-HRAS不能在小鼠體內誘發腫瘤的結果不同,本研究中,單獨HRAS(V112A/Q61R)的表達即可在NIH小鼠中誘發腫瘤的發生,該結果可能部分歸因于V112A突變賦予HRAS更強的致瘤活性。
HRAS的信號轉導功能由兩個蛋白進行調節:鳥苷酸轉化因子(guanine nucleotide exchange factors,GEFs)促進HRAS與GDP的解離并與GTP結合,啟動HRAS介導的激活信號轉導;而GTP酶激活蛋白(GTPase-activating proteins,GAPs)則可激活 HRAS 的GTP酶活性,將GTP降解為GDP,關閉信號傳導。若HRAS突變后使其GTP酶活性降低,則可延長激活信號的持續時間,增強細胞增殖能力,從而誘發腫瘤。HRAS蛋白的GTP酶活性依賴于兩個結構域:位于1~86 AA的SwitchⅡ結構域和位于87~171 AA的Helix 3結構域[18](圖7)。GAP的精氨酸手指可借助電荷作用伸入HRAS的內部與SwitchⅡ結合,提供正電荷穩定GTP水解過程中產生的負電荷,增強HRAS的GTP酶活性[19]。若HRAS第12位氨基酸由比移值(Rate of flow,Rf)為0.30/0.06的疏水性較弱的Gly突變為疏水性較強的氨基酸,如:Ile(Rf=0.79/0.57)、Val(Rf=0.67/0.32)和 Leu(Rf=0.77/0.52),可影響 HRAS 與 GAP 的結合,降低HRAS的GTP酶活性,延長激活信號的作用時間,促進細胞增殖;如果突變為疏水性較弱的Pro(Rf=0.48/0.16)或極性氨基酸,則不會影響/增強HRAS與GAP結合,不影響/增強HRAS的GTP酶活性[20-23],縮短激活信號的作用時間,抑制細胞增殖。當前關于G13突變的文獻報道較少,但結構研究表明G13也位于HRAS的GTP酶活性結構域,因此可以推測G13突變對HRAS GTP酶活性的影響與G12相同[24]。根據上述分析,本研究中采用的G12C和G13C突變均為使用極性更強的非水解的極性氨基酸Cys(Rf=0.08/0.02)替代弱極性的Gly,增強HRAS與GAP的結合,從而會增強HRAS的GTP酶活性,因此G12C和G13C突變可能反而降低了HRAS(V112A)的致瘤活性。根據上述討論,也就可以理解在HRAS(V112A)組出現增生樣病變的情況下,HRAS(V112A/G12C)、HRAS(V112A/G13C)和含有上述兩個突變的HRAS(V112A/G12C/G13C/Q61R)組小鼠中均未出現明顯病變。HRAS蛋白通過61位Gln的氨基基團形成氫鍵與GAP的精氨酸指結構作用[25-26],使用Arg替代Gln后,產生靜電斥力,降低HRAS與GAP的相互作用,降低HRAS的GTP酶活性,因此HRAS(V112A/Q61R)展現出更強的致瘤能力。

圖6 Western blot檢測HRAS(V112A)及突變體在NIH小鼠病變組織中的表達

圖7 HRAS蛋白3D結構示意圖[18]
之前文獻報道中,使用分別表達T24-HRAS和cMYC的質粒混合后注射的方式,每只小鼠注射劑量為12.5μg時,成年和新生小鼠中的致瘤率分別為20%和82%,但單獨使用的T24-HRAS表達質粒未能在小鼠體內誘導腫瘤形成[4-5]。本研究中,當每只注射劑量為100 μg時,pC-HRAS(V112A/Q61R)在成年NIH小鼠中的的致瘤率為12.5%,該致瘤率雖然低于國外文獻報道,但首次在單獨使用HRAS表達質粒的條件下,在NIH小鼠體內誘導腫瘤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