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胡子、小毛驢和鐵鍋”

古麗巴代提·艾且爾拜

摘? 要：全世界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華人的地方就有金庸。在回疆，凡是有扶危濟困，行俠仗義的地方，就有阿凡提。在金庸筆下，阿凡提就這么神奇：在瘋瘋癲癲的話語和半癡半呆的形象背后，是武俠小說中阿凡提聰明機智地用鐵鍋訓敵，行為怪誕卻勇敢無敵。

關鍵詞：鐵鍋;幽默;滑稽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9）-36-0-02

大多數人都喜歡與別人討論誰是金庸筆下的第一高手。從少林寺掃地僧到東方不敗，從獨孤九劍到葵花寶典，怎么數，都數不到《書劍恩仇錄》中的人物。雖然無塵道長、張召重、袁士霄等人在書中都是武功卓絕，難逢敵手。但就是在這武功卓絕的一群人出現了一位：裝模作樣，“面容黝黑，一叢大胡子遮住了半邊臉，笑得雙眼瞇成了兩條縫，不似身懷絕技的高人”，[1]在金庸的筆下，武俠之人里的阿凡提是智慧的化身，歡樂的化身。

除了低級錯誤，這個前言非常精彩。

一、阿凡提語不驚人死不休

讀金庸的武俠小說，里面所塑造的人物各自身懷絕技，即以《書劍恩仇錄》中“紅花會”諸首腦而言，不用說別的，僅是從外形上我們就能分辨出：那獨臂長須的老道是無塵道長，中年微胖和氣的是趙半山，相貌堂堂威武雄壯的是奔雷手文泰來，他身旁嬌柔而美麗的是他的妻子駱冰，長得像鬼而皮黑自然是黑無常常赫志，白些的自然是白無常常伯志，那矮而微黑的是武諸葛徐天宏，那人高馬大的是鐵塔楊成協，那駝背的人是章進，那手持金笛的風流俊秀的是余魚同。而阿凡提的出場卻有另一番趣味：

“過了半響，一個頭戴花帽的回人腦袋從墳墓的洞孔中探了出來，嘻嘻一笑，說道：‘我是這墳里的死人！”[2]似人又似鬼，具有一番神話色彩。阿凡提在場的地方，總有他的驢子在場，而他的驢子卻更為滑稽：“忽見一頭瘦瘦小小的毛驢在墳邊嚼草，見驢子屁股光禿禿的沒有尾巴。”驢子主人和驢子的出場無不充滿著諷刺：阿凡提痛恨統治者的荒唐，殘暴，而在這里安排他在墳地與官員們碰面無疑是對昏君們的嘲諷。

阿凡提的出場，必然會有一番風波：阿凡提奪走張召重的官帽戴在驢子頭上，拍手大笑，叫道：“笨驢戴官帽，笨驢戴官帽！”張召重被他這番捉弄又急又氣，待到最后只好怪那個地方邪門。阿凡提的“大笑”以及那極具諷刺意味的叫喊，不僅罵了張召重一類的狗官，同時諷刺了昏庸的清朝政府，而且替回人出了口惡氣。

但是，阿凡提的第二次出場是截然不同的：余魚同心想霍青桐在大漠上英名四播，回人無人不知，便勒馬問阿凡提，同時擔心他不懂漢語。那人卻嘻嘻一笑，以漢語問道：“你們找她干嗎呀？”這不僅讓余魚同驚訝，更讓讀者感到欣慰：好一個熱心腸大叔！他很善良，幫助所有他遇到的有困難的人。待阿凡提從余魚同那里了解到霍青桐會遇到麻煩時，間接而幽默地說了句：“聽說霍青桐這小妮子很不錯哪。要是四個壞蛋吃不到我毛驢，肚子餓了，把這大姑娘烤來吃了，可不妙啦！”幽默中出了幾分智慧！他很樂于幫助他們，于是間接引導出李沅芷的下句話。果然，李沅芷求助于他，說會賞他一錠銀子。阿凡提此時的回答更是搞笑：“銀子倒不用，不過得問問毛驢肯不肯去。”（這個回答是揶揄李沅芷，笑話她以為人人都愛錢。意思是錢沒有驢子的意圖重要！你沒有抓這點）仿佛阿凡提的驢子真能聽懂似的，他把嘴湊在驢子耳邊，嘰里咕嚕地說了一陣子話，然后把耳朵湊在驢子口上，似乎用心傾聽，連連頭。聽了一會兒，皺起眉頭說道：“這驢子戴了官帽之后，自以為了不起啦。它瞧不起你們的坐騎，不愿意一起走，生怕點沒面子，失了身份。”還有“毛驢的尾巴。它戴了官帽，嫌自己尾巴上有泥不美，就此不要了”這兩句話語帶譏諷，而含意深遠，罵盡了世上趨炎附勢的爆發小人，在諷刺、詼諧的語調中飽含幾分哲理，引人深思。不由得讓我想起了一句話：“使你發笑的人，滑稽;使你想了一想笑的人，幽默。”—George Bunus[3]？放注釋里

而接下來幾句更為經典：“你老婆該多歇歇了干嗎還這般辛苦趕道啊？”“母牛要生小牛了，吃草的公牛會歡喜得打轉，可是吃飯的公牛啦，卻還在那兒東問西問。”“這也真奇怪，母牛要生小牛，公牛不知道，驢子都知道了”他的話不僅引得大眾發笑，更是提醒了徐天宏，作為丈夫的責任與細心。這里不僅為阿凡提語言藝術的哲服，更被他們細心所吸引：不愧是個細心周到的好丈夫。

二、瘋癲的行為，善良的內心

在金庸筆下，阿凡提是個行為奇特的古怪之人。他常裝模作樣，瘋瘋癲癲地說笑話，可是妙語如珠，莊諧并作，或瘋或嘲，就連打清兵，都充滿了樂趣。阿凡提把背上的鐵鍋提在手中，伸手一揮，罩在一名清兵頭上，用“鍋底一個臭冬瓜！”來諷刺清兵。在他用鍋罩清兵時，李沅芷便會跟著插一劍。這般愚弄清兵，讓大伙感覺過癮又“解恨”[4]，而非戰場拼殺所帶給我們的沉痛。當然，更能引得大家爆笑的是李沅芷和阿凡提的對話：“胡子叔叔，你的鍋子真好”“你的切菜刀也很快。”在這里，阿凡提并沒有揭穿李沅芷的小聰明 ，而是用幽默的語言滿足小姑娘心理。這個場面，讓我們聯想到的是一幅切菜、炒菜圖，頗具美感的畫面。金庸筆下的阿凡提，他是一個敢于藐視一切惡勢力的大胡子。

從阿凡提遇到余魚同并為他們帶路找霍青桐開始，我們就感受到了他的善良;從阿凡提第一眼就瞧出徐天宏身邊周綺有喜在身時，我們便佩服他敏銳洞察力;從他一一引導徐天宏去關心妻子周綺，我們更是佩服他的細心。在眾人看來，我們很難想象在一個瘋瘋癲癲、行為奇特的怪人身上，卻能發現這么多的亮點！

不僅如此，阿凡提還邀請大伙去他家，他擔心周綺有孕在身，對孩子不利，讓他去家里休息，待大伙收拾完壞蛋后再來接她。如此縝密的思考，怕是武諸葛徐天宏也沒料到的吧。他邀大家作客的理由很是經典：“過去三十里路就到我家。我有一個很美的老婆在那里。”正如猴子獻寶似的，看來大胡子阿凡提是如此愛老婆的呀。貌似是簡單的一句話，卻讓大伙玩味半天。甭說李沅芷這類的小女子會好奇，連讀者也懷著幾分敬佩來閱讀下文。難怪李沅芷

插嘴問道：“真的嗎？那么我一定要見見，她怎么會喜歡你這大胡子！”“哈哈，那是天大的秘密。”又是兩句簡單而詼諧的對話，讓人輕松和愉悅，讓長途行程中充滿了笑聲：好一個神奇的阿凡提！

阿凡提在外裝瘋賣傻，、滑稽搞怪，但在家著實是個好丈夫。到了鎮上，把眾人引到家里，提起他的大鐵鍋，當當當一陣敲。妻子出來迎接，大胡子的老婆果真是位美人：“當他那三十多歲的女人從內堂出來，果然是位皮膚又白又嫩，相貌甚美的妻子。”

丈夫的歸來，讓妻子大喜，卻口是心非，符合大部分女人的心理：“你這大胡子，滾到哪里去啦？到這時候才回家，你還記得我不？”“快別吵，我這可不是回來了么，你的大胡子餓壞啦。”“你瞧著這樣好看的臉，還不飽嗎？”“你說的對，你的美貌臉蛋是小菜，要是有點面餅什么的，就是這小菜吃那就更美了。”狡猾的阿凡提，這么容易就哄騙了愛妻，好一對恩愛的老夫妻。在金庸筆下，阿凡提和妻子的這番爭吵都是充滿了詩情畫意的。阿凡提盡管晚歸，但他的妻子都是這般理解;即使心中有許多怨言，看著這個心愛的大胡子，怨氣全無。這大概正是作者對現實生活中夫妻之間相互理解與寬容的贊揚。于是，在我們看來，阿凡提這個大胡子雖然行為奇特，但他卻是位可愛的大丈夫，也許這就是天大的秘密的謎底吧！阿凡提的歸來，不光是妻子開心，更受鎮上的人歡迎。就連吃飯之際，也要拉他去幫忙評理，他又說又笑幫大伙解決了糾紛和爭執。同時，他不斷引述可蘭經引導人們。金庸筆下的阿凡提瘋瘋癲癲的背后，卻也有如此莊重的一面：扶危濟困的大胡子是人民群眾的救星。在他身上，體現了勞動人民的品質和愛憎分明的感情，反映了勞動人民的利益和愿望。

三、鍋子打清兵，阿凡提勇敢伸張正義

在金庸筆下，阿凡提有兩樣寶貝：驢子和鐵鍋，自始至終都陪著他。當初我認為：就是“無用”的驢子，有用的鍋。因為，阿凡提救了驢子，鍋子救了他。但分析下來不是這樣。

阿凡提半夜從亂墳堆里鉆出來，著實讓張召重與三魔嚇了一跳，但轉移這四人注意力的是他的驢子：一頭瘦瘦小小的毛驢在墳邊草，驢子屁股光禿禿的沒有尾巴。驢子作為一種象征意義出現在這里。而“不知誰把驢尾巴先擱去吃了”更是反諷意十足，不覺讓人聯想到一群昏庸無能的“吃貨”，連談吐都這般低俗，令人作嘔！在阿凡提護驢過程中，和張召重招架時，幫助他阻擋暗器的是大鐵鍋，而驢子始終是阿凡提嘲罵的對象。驢的稱呼也是不斷變化的，由“瘦驢”變成“笨驢”，“坡腳驢子”“高頭健驢”，作為阿凡提的坐騎出現在這里，而“笨驢”是用來嘲諷那些趨炎附勢的小人。阿凡提和李沅芷的驢馬賽跑讓我們想起了龜兔賽跑的故事，覺得十分搞笑，但驢子主人卻有著驚人的速度：一頭幾十斤的小毛驢伏在背上并不為奇，奇的是他腳下竟如此神速。

所以，驢子的象征意有兩種解釋：1、驢的無能顯示出驢主人的聰慧和高超的本領，它始終鞭策阿凡提進步;2、驢子是驢主人的啟示錄，阿凡提透過驢的習性來引導出生活中的道理，從而獲得一些對付敵人的道理。阿凡提通過對付倔驢的方法，啟示了李沅芷如何對付余魚同。“無用”的驢子原來是這樣啊。

鐵鍋的出現，讓我們聯想到的是阿凡提最拿手的招數：拿鐵鍋來教訓清兵。就連和奸臣張召重過招也用這個大鐵鍋。他對付張召重時，解下背上的鍋子當頭向他罩去，但這并非是兵刃，未等張召重反應過來，笑道：“你們清兵無緣無故地到回部來，打爛了許多鍋子，害得我們回人吃不了飯。好哇，現鐵鍋子來打清兵啦！”他的招術很奇特，右手提鍋，左手抹煙，腳步歪歪斜斜，不成章法，但對張召重攻出的各種兇狠招術，輕易避開。連天山雙鷹、陸菲青、文泰來等也不明阿凡提的武功家數，最終他還在張召重臉上抹了五道煤煙，讓眾人心里好不痛快！ 正所謂“我打你應該，不打你悲哀！”[5]

在這里，叫做“鐵鍋”也好，“鍋子”也罷，都是具有某種象征含義的。我認為可以從兩方面來解釋：第一，“鐵鍋”象征的是阿凡提滑稽的武功招式。阿凡提在金庸筆下是個徹頭徹尾的怪才，他每次抄起鐵鍋就來教訓清兵。經過一番愚弄，為百姓出了口惡氣，才算罷休。第二，“鐵鍋”象征了廣大群眾對和平安寧生活的向往。阿凡提回家，敲鐵鍋的當當聲，正是她們幸福和美滿的生活主旋律。而阿凡提在提起鍋子揍清兵時說的話一語道破大家心聲：清兵無緣由來回部，打爛了許多鍋子，害的大伙吃不上飯。這無疑是阿凡提對惡勢力的控訴，在滑稽的招式和大眾笑聲里，我們看到一個敢于挑戰邪惡并伸張正義的英雄阿凡提形象。

總之，從阿凡提溫和而極具某種穿透力的笑聲中，我們也感受到金庸筆下的文化品位，“他的作品永遠是我們民族的一份精神財產。”[6]

注釋：

[1]金庸《書劍恩仇錄》花城出版社第605頁。

[2]喬治.克魯尼《逃獄三王》里的臺詞。

[3]引用關于《大刀》中的影評。

[4]《少林足球》。

[5]陳墨《賞析金庸》廣州出版社。

參考文獻：

[1]金庸 《書劍恩仇錄》 廣州出版社。

[2]陳墨 《賞析金庸》 東方出版社。

[3]陳墨 《文化金庸》 東方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