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超 鄭光強 宋汶陽 李建武
摘? 要:加拿大女作家愛麗絲·門羅擅于描寫小鎮生活,她的書寫表面上波瀾不驚,卻在其浪靜風平的文字底下暗涌著強烈的警示寓意,從日常生活中揭示生命的沖突和人性的矛盾。
關鍵詞:愛麗絲門羅;逃離;悲劇命運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9)-36--01
引言:
法國女性主義批評代表作家Elena Cissou提出的“女性書寫”理論旨在挑戰傳統文學規范,顛覆男性話語霸權,提高女性主體意識,爭奪女性話語權。而一系列偉大的世界文學經典作品如《安娜·卡列尼娜》《包法利夫人》《茶花女》等,均以女性主人公為角度進行敘事,著名作家嚴歌苓曾言,“女性所蘊含的豐富細膩的情感、強烈的張力及表達的廣闊性,以及在男性社會為主導的境況下女性生存的邊緣化,決定了女性在情感等敘述中更具有爆發點。”但是與嚴歌苓、弗吉尼亞·伍爾夫等對于女性的創傷書寫迥然相異的是,門羅的行文與書寫樸素平實、波瀾不驚,她以洗盡鉛華的筆觸,從女性的日常生活中探秘其在家庭和婚姻暗流里的掙扎與迷茫、絕望與反抗,在現實與虛幻中的沉潛與激蕩。以下就愛麗絲·門羅的短篇小說《逃離》進行分析,通過闡述與解構其中刻畫的關鍵性人物形象,結合創作特征,對其所表達的生命和諧、人類命運的訴求等生命哲學理論進行探究。
一、生命的困惑與迷惘
《逃離》為讀者展現的故事是卡拉與克拉克的婚姻生活,并敘述了卡拉兩次逃離的心路歷程。第一次出逃是在18歲,處于青春叛逆期的卡拉,對父母所期望成為的自我相互抗衡,表達了強烈的決裂心態。青春年少的她愛上了比自己大很多歲的馬術教練克拉克,而克拉克的出現恰逢其時地為卡拉逃離原生家庭的行動提供了契機,開始了追求自由的生活。這一舉動確實讓她擺脫了家庭的束縛,但她把全部生活的熱情與意義交付給克拉克,無疑是從一個束縛走入另一個束縛,即“把個體自由從家庭的束縛中解救出來,卻又不假思索地交由另外一個男人來主管。”在經歷一段婚姻生活之后,這段曾經熱烈高昂的愛情旋即惡俗起來,被平庸的漩渦所吞沒,“他什么時候都沖著她發火。就像是心里有多恨她似的。她不管做什么都是做得不對的,不管說什么都是說錯的。跟他一起過真要把她逼瘋了。”在這段婚姻生活當中,又讓卡拉的內心充滿委頓、迷茫與困惑,厭煩了如此充滿逼迫、束縛和壓抑的生活,她再次想到了逃離。但是最終以卡拉面對出逃時表現出膽怯、彷徨、懦弱等因素,致使卡拉又重新回歸家庭,至此逃離以失敗告終。
二、建立在虛無之上的幸福感
波伏娃在《第二性》中寫到:“婚姻對于男人和女人,一向都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女人從未形成過一個等級,平等地與男性等級進行交換、訂立契約”。卡拉對丈夫克拉克千依百順,靜默無聲地忍受他的冷落與斥責,甚至意圖編造出癱瘓在床的鄰居賈米森先生對她圖謀不軌的故事來獲得他的關注,展現出了卡拉與克拉克之間強烈的不平等地位的現實。參照歐里庇德斯的悲劇《美狄亞》,我們不難發現卡拉與美狄亞的相似之處。她們為了愛情,不惜反叛自己的家庭。卻在愛情理想失落和幻滅之后,再也沒有逃離的原鄉,在“雨打”的現實境遇中苦尋歸舟。20世紀20年代,魯迅提出了“娜拉出走后怎么樣”的追問,并在作品中揭示了女性出走家庭的無望與回歸的必然。門羅與歐里庇德斯的書寫,同樣是對這一主題的探尋與揭示。一方面,美狄亞的復仇和卡拉的逃離似乎是婚姻悲劇中女性情感爆發的必然結果,但究其根本,文本中所表現出的兩性壓迫卻是永恒的難題。同時,也表達出人物在詩性的理想生活與現實圍城之中,情感無法滿足,生活無所期待,與風搏斗,與自我搏擊,抖不掉焦慮的羽毛。
“逃離”的主題貫穿全文,但逃離的實質無非是逃避當前的問題,落入下一個困局。似乎她逃離的只不過是現實而已。而真正應該引起反思和規避的應該是“女性應認識到自己的處境與地位,明確自身真實需求,理性的追求自由平等的生活。”同時,開掘內心的堅韌和人格的獨立,重塑自我,破除精神“圍城”,努力從“男權主義”中掙脫出來,從狹仄的生命格局中掙脫出來,在廣大的社會和浩浩湯湯的時代中追求存在的價值和生命的意義,實現自我的真正追求。
三、美狄亞式的“圍城”圈套
在這場美狄亞式或卡拉式的“圍城”圈套中,這些人物無不體現出“生殉”的生命哲學,安于現狀,畏縮不前。盡管一次次地想到了逃離,但是卻恐懼付諸現實時所帶來的全新改變以及重生時“浴火”的苦痛,在反復與平庸的對抗中,光榮與夢想、自由與渴望,一方面有詩情洋溢的理想主義精神,同時又沉溺在庸俗的窠臼中貪戀現世安穩。卡拉式的悲哀不是個人的悲哀,是對所有在理想與現實中擺蕩的平凡人的映照。個體所面對的不僅是眼前的俗不可耐,更是在日常消磨中對于平庸、重復的抗爭,但這種抗爭常常是不徹底的、妥協的,時刻充盈著“她像是肺里什么地方扎進去了一根致命的針,淺一些呼吸時可以不感到疼。可是每當她需要深深吸進去一口氣時,她便能覺出那根針依然存在”的慨嘆,這是一種個體式的消亡。個人如何走過黑暗的回廊,如何從漸趨黯淡的人生洪流中浮出水來,如何消解內心激蕩而凜冽的交戰,是愛麗絲·門羅想要表達的命題。令人肅然起敬的作品,總是在希望和幻滅之間搖擺,令人坐立難安。很痛苦,讓你不自覺地陷落進去,揪心的疼痛一陣一陣襲擊著你。最后,小說以“日子一天天地過去,卡拉不再朝那一帶走了。她抵抗著那樣做的誘惑”作結,我們分明看到了涌動在庸俗生活底下“深藏著的誘惑”的暗流,像瀑布一樣刺入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