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木塘村，讓村莊重新呼吸

◎ 文 | 張旭東 編輯 |吳冠宇

水塘劇場在夏木塘不僅是一處鄉村文化設施，更是一個城市與鄉村、市民與村民共享交流的場所。水塘由人工挖掘，高差大因此可以聚攏聲音。水塘中間的島被改建成一個舞臺，并保留島上的一棵有特點的大樹，成為當地地標。豐富的場地活動內容，愉悅游客的鄉村休閑體驗，為這里的村民增加收入，為城市反哺鄉村、重塑鄉村新文化營建了一個“舞臺”。 攝影/黎明

大地上的心結

只是稻田這個家園

讓人無法忘記它的氣息

無法忘記村莊

那些細枝末節

田地里眾鳥濕潤的歡叫

炊煙卻開始越來越稀

誰也不會在乎這么一個小小的村莊，平凡樸實在歷史長河中出現。村莊年輕過，熱鬧過，又漸漸衰老下去……

有太多這樣的小村莊！你在文獻資料里，看不到它的痕跡，你在衛星地圖上，也難找到它的蹤影，只有在這里曾經生長過的人，才會有一個精神坐標，讓小村莊作為一個家園的名字被記憶。許多村莊的名字，就如村前小溪里的一塊土疙瘩，看起來堅強，經時間流水一泡，就松軟地消逝了。尤其是在這一個經濟大轉型的時代，如時間大河到了急湍拐彎的時刻，河水沖蕩而來。在當前經濟快速轉型的年代，如何改變中國大地上的空心村，轉型或重生，成為一個個村莊面對的問題。

萬安縣枧頭鎮夏木塘村就曾經是這樣的。到本世紀初，夏木塘村其實已是一個空心村了。村莊面積0.12 平方公里，戶籍人口雖有40 余戶200 余人，但有31 棟是空心房，且只有9 戶常住人口。

遠看夏木塘，屋舍錯落，老房前古樹環繞，猶如一幅秀美的鄉村圖畫；近看夏木塘，院墻破壞、雜草叢生、臟污狼藉，空蕩蕩沒有人煙，異常荒涼，令人唏噓……

但夏木塘是幸運的，夏木塘夢想重生，夏木塘激情重起。時光僅隔幾年，夏木塘得以華麗轉身，成為有名的中華游戲村、中國十大鄉村振興示范村、江西省五十佳最具鄉愁村莊、井岡山干部學院社會實踐點，成功創建國家AAA 級旅游景區，也是第三屆國際高校建造大賽的舉辦點，還是全國最美鄉村越野跑目的地……

夏木塘，一個重新開始有活力的典范性村莊樣本。

冰凍的日子里

藏著農人的氣息

荒蕪的田原上

仍響著懷念的細語

田園山林里

咸淚的有淚水

還有汗水

探索的拷問

現在的夏木塘，以前叫下木塘。萬安縣枧頭鎮原有“上下木塘”二村。這里氣候溫暖宜人，自然景色優美，古樹繁茂且造型奇特；四周稻田連綿，鄉野風光怡人，雞犬相聞，村莊房屋錯落有致，優良的生態環境與村落的建成環境交相輝映。

初來到村莊里進行改造的設計師們，看見“下木塘”村因夏季竹木林立、山花開遍，美不勝收，為她更名為“夏木塘”。一場復活村莊呼吸的“遇見之旅”拉開了帷幕。

萬安縣重點旅游景區“花花世界”，與夏木塘村構成“萬花世界”主題。 攝影/張泉

夏木塘夏蟲咖啡。設計師將竹編昆蟲封存于樹脂磚塊中，賦予這些磚塊展示功能。 攝影/黎明

2017 年，隨著投資12 億元，占地面積近3000 畝的萬安縣重點旅游景區“花花世界”的開園。作為毗鄰景區的夏木塘村閃亮出現，定位于萬花世界旅游集聚區的功能拓展區，項目一期投資約3000 萬元，占地180 余畝，按照“設計改變鄉村、藝術修復鄉村、文化引領鄉村、產業振興鄉村”理念，充分尊重鄉村原真風味，因地制宜建設了秋千園、水塘劇場等景點，展現了20余種民間傳統游戲，重點對31 棟舊民房進行設計裝修，建成了民宿、餐廳、酒吧、咖啡屋、茶室、兒童繪畫館等業態，完善了停車場、游客中心等配套服務設施。景點突出“花”和“游戲”元素進行整體布局，使整座村莊成為了花的集聚地、展示臺，進一步凸顯了“萬花世界”主題，實現了“空心村”的活力再現。

村莊與景區實現游線組團，村內射箭場、木塘茶館、游戲園等各種游戲俱全，是個老少皆宜的游樂場所。村莊作為中華游戲村，把秋千的游戲做到極致。在村內的各個角落設置著各式各樣的秋千，供大家游玩，特別是進入村莊大牌坊后的廣場上，設置了獨具特色的“印記秋千”。整個秋千呈圓形框架，各個小秋千交織在一起，不同年齡的人都可以從中找到童年的回憶，是一個活力十足的公共互動空間。

走好了第一步，但村落發展問題并未得到切實解決，探索仍需繼續。

是什么問題呢？是村落文化。作為一個景區的功能組成部份，游戲項目的植入在一定程度上增添了村莊的活力，但這樣的項目，任何一個村莊，甚至任何一塊空地上，都是全新構建。作為一個瀕臨空心的村莊，究竟應該如何復活，才是村落發展的真實問題。

一個村莊，它的歷史印跡層層疊疊組成了村莊的特點。最明顯的，是對村莊肌理的重新梳理與有效保護，也就是要完成村莊場所特征的延續性歷史使命。

村莊的這種標志性特征首先是形象上的，如標志性的建筑，即通常所謂的“地標”；或是占據空間中重要位置或能與背景形成對比的景物，諸如水塘、村口的大樹，另外還有人們平常所不注意的建筑的主要材料的特質……

謹慎而負責的設計師們，在夏木塘的改造中精心地留下了這些要素。

夏木塘的游客接待中心，在規劃設計中，既嚴格按照AAA 級旅游景區的標準來進行設計和建造，又貼切地在利用夏木塘老房子的基礎上進行改建，而在接待中心內部，則保留萬安老房子的建筑結構，使用現代化的屋內設計，讓這座老房子重新煥發生機。設計師們還在接待中心的外面建造了一排鐵框，形成了游客賞心悅目的過渡景觀，不僅有造型感，也寓意著現代與傳統相結合，在接待四方游客的同時點燃這座老建筑的第二春。

夏木塘的木塘酒吧，由原地建筑創始人、著名建筑師李冀設計，他將一個老革命后代的普通鄉村老房子改造成了一個可以保存記憶的酒吧。李冀本著“留住過去，激活未來”的態度把酒吧與土磚、陶瓦和陽光相結合，在窗子上面放置了許多三棱柱，當天氣晴朗時陽光透過窗子灑進酒吧內部，就能形成五彩斑斕的光線，不僅解決了屋內光線昏暗的問題，也為這座古老的房子增添了許多活力，使木塘酒吧這個文化舶來品，與中國鄉土生活緊密產生融合。

夏蟲咖啡兼具鄉村氛圍與現代元素。攝影師蟲兒帶著孩子們在村落和自然間發現美、捕捉美，孩子們通過鏡頭表達了自己眼中的夏木塘，回憶、記錄、表達著這兒的點滴生活。孩子們拍的照片在夏蟲咖啡展出，豐富了空間的人文內涵。 攝影/黎明

夏蟲咖啡館，是用土坯磚保存比較完好的老房子改造的，最巧妙的一點是在建筑南側墻面置入的透明樹脂磚塊，半透明墻面在日間可向室內提供自然光照，夜間可透出室內的燈光，就好像星星點點的螢火蟲。 將當地村民竹編的蛐蛐、蟈蟈、蜻蜓等昆蟲封存在樹脂磚塊里，形成咖啡館的特色墻面。而人們彎腰來仔細觀看這個樹脂里面小蟲子時，隨著動作的變化也能夠體會一些微妙的趣味在里面。大家走了這么久，也可以在這里稍微休息一下，喝一喝咖啡，近距離感受一下村民的生活。

對建筑物如此改造，對場地也化腐朽為神奇。昔日院墻破壞、雜草叢生、臟污狼藉的空地，成為村莊華麗轉身的一張畫紙。著名設計師朱小地在夏木塘村踏勘選址接受采訪時說：夏木塘村的建筑與建筑之間，會有一些意想不到的空地，這些空地可能是竹林、庭院，或者遺留下來的當地的磚石、夯土堆疊的殘垣斷壁。從這些空間中能感受到村莊經歷了長時間的發展，而形成的特有的空間形態、文化積淀和歷史傳統。

留下時間，留下印跡，留下滄桑，也留下厚重。鄉村振興、鄉村建設已經到了時代發展的關鍵時期，也是鄉村發展的一個必經的重要環節。抹去這些痕跡，讓村莊時間消逝，必然會給改造留下敗筆，成為不可挽救的歷史遺憾。夏木塘有幸，得到了一批又一批設計師的尊重，他們找到了鄉村準確恰當的語境，通過設計給夏木塘帶來新的機遇。

夏木塘村的改造從整體景觀提升的角度做起，尊重了夏木塘村原本的自然文化和景觀價值所在，提升村落整體的文化價值。村莊開始呼吸了么？

還不夠，還有最重要的村莊氣息沒有找出來，那就是，人在村莊里的氣息！

延續與轉型

我知道你老了

所以接過你荷的擔子

我知道播種后

還有收割才是收成

我知道

土地將一茬一茬的栽種

新的時間里

需要撒下新的種子

小小夏木塘，“夏日林木，匯水為塘”。設計師們詩意地為夏木塘找到了全新的道路。那這條路如何走呢？一是村莊提升，用什么辦法？二是村莊與人，用什么創造他們之間的粘合性？

答案書寫于2018 年7 月31 日。這一天“趣村夏木塘——2018 屆國際高校建造大賽”正式拉開序幕，來自國內外21 所知名建筑高校齊聚夏木塘，在鄉村振興國家戰略的背景下，大賽采用了鄉村針灸的手法，不大拆大建，插空布局，激活原有生態，用新穎、創意的理念激活夏木塘，煥發整個鄉村的活力。21 所高校在15 天的緊張建造后都把自己的建筑物成功落成，散落在夏木塘的各個角落里。建筑學子們以夏木塘村的山野、森林、水塘為底圖，發現這里的“鄉趣”，他們的想象力和創造力給這個小村莊帶來了新的活力。原來的舊水塘、斷頭路、空地等在他們的手里變得有趣，有傾聽自然的“聲之穴”、與古樹為伍的“夏木塘之舞”、與月色同輝的“螢火蟲之屋”、與森林對話的“樹中之屋”……

現在，越來越多的小孩子來到了這里，尋找村莊里面的趣味。古老的村莊與最富于想象力的少年們，在這里生機盎然地融合進村莊的呼吸中。

《城市 環境 設計》執行主編柳青，帶領CBC 建筑中心團隊來到這里進行探索，探索設計、文化、藝術、資本、人才如何才能真正進入鄉村？邀請到全國知名的建筑師，邀請到公益組織、非遺傳承人、藝術家、攝影家、策展人、

上：木塘酒吧的體驗空間分為“困境”、“希望”、“光明”。在土磚、陶瓦和陽光的結合下，形成從黑暗到逐步有光亮的場景變化。寧靜與空靈充斥著整個酒吧。通過味覺、聽覺和視覺等感官的綜合體驗，營造了一段從過去到未來的時空穿越之旅。 攝影/黎明

下：夏木塘以“趣村”為主題塑造村子的文化與藝術的氛圍，激發、豐富夏木塘潛在的空間價值，切實地改善了當地村民的生活，探索著一種創新的鄉村振興模式。 攝影/黎明以及知名的企業家、業態人，在夏木塘展開了一場場時間與空間的對話。

左：夏木塘“冰心獎”兒童圖書館坐落于夏木塘竹林茶園。圖書館設有主題活動空間、青年讀書閱讀區和互動空間，青少年可以在圖書館內閱讀書籍、了解文學家冰心及歷屆“冰心獎”情況。 攝影/黎明

柳青將這次文化活動以視頻的形式記錄下來，并以“遇見夏木塘”命名，呈現給全國的觀眾。《最美麗的鄉村之遇見夏木塘》紀錄片共十集，分別為《趣村夏木塘》、《夏木塘的美好生活》、《大地的舞臺》、《祠堂的新生》、《天使之眼》、《藝術家之舞》、《復活的手工藝》、《繪本的天堂》、《小美小好的夏木塘》、《CBC 在夏木塘》。

建筑與環境、人與村莊、村莊與時代，在這里得到絕妙的偶合。十集記錄片，就是村莊重新呼吸的十種活力。

我們在《夏木塘的美好生活》看見村莊新生與蛻變。一批建筑師聯合一個個文化品牌，共同策劃了未來可以在夏木塘遇到的一種鄉村生活方式。他們設計的竹林茶園、游客中心、木塘大院、游戲花園、木塘客棧、酒吧、木塘宴等，讓這里的村民和外來的游客在這里可居、可食、可游。

而《大地的舞臺》中，對夏木塘村中央一個普通水塘的改造，讓場所與人的聚合共同得以聚焦。保留下來的島上一棵大樹，似乎是一個寓言，喚醒鄉村聚合場所的新動力，成為村莊的新地標。

《祠堂的新生》是對老建筑的一次轉型賦能的嘗試，從祠堂到書院，倫理的規則由教條轉為對知識與心靈的悟解。

還有《天使之眼》的 “夏蟲咖啡”記錄，《復中：2019 年5 月10 日，萬安縣人民政府、CBC 建筑中心、奧斯陸建筑與設計學院及天津大學建筑學院聯合主辦的“奧斯陸建筑與設計學院-天津大學建筑學院國際建造課程”，在江西萬安夏木塘村順利開營，10 余個國家的建筑師、學生來到夏木塘村，與當地村民、工人一起進行“兒童主題餐廳”的建造。 攝影/黎明 右：宗祠書院，原是夏木塘的宗祠，現在作為文化交流平臺。 攝影/黎明活的手工藝》中關注鄉村文化從關注這里的傳統工藝開始。《繪本的天堂》通過繪畫帶動孩子們進入一種自然教育的嘗試。

從尋找建筑，到尋找人，從尋找救護，到尋找新生，從尋找場景，到尋找鄉村振興的根，夏木塘在尋找村莊重新喚發活力的引擎。

柳青說：“昔日的鄉村，凝煉著中華文化的根基；當下的鄉村，鄉村猶在，而鄉紳已不在。像眾多的中國鄉村一樣，夏木塘村也正經歷著村莊的空心化。從兒童繪本圖書館到祠堂書院，從夏蟲咖啡到手工作坊，一系列設計、文化的內容在這里落地，我們在思考傳統鄉村與當代城市、未來生活方式的關聯，用設計喚醒鄉土，用設計、文化、藝術的力量引領鄉村的振興。”

夏木塘借設計改變鄉村、借藝術修復鄉村、借文化引領鄉村產業振興的力量，尋找到了城與村之間彼此需要呼吸，做到了兒童產業的植入與激活。

現在，如果走進夏木塘，走在村莊里，呼吸著來自田野里清涼的空氣，聆聽著村莊的呼吸與孩子的笑語，你仿佛找到了一個村莊的密碼，那密碼就是生命鮮活的根源和生生不息的源泉。

而這種根源，正是因為愛與不懈的尋找，才能知曉這些來自村莊根部的呼吸，來自村莊的體溫和氣韻！

這個令人神往的小小村莊——夏木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