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 | 張旭東 編輯 |吳冠宇


村背村的童年 攝影/黎明
“郁孤臺下清江水,中間多少行人淚。西北望長安,可憐無數山。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江晚正愁余,山深聞鷓鴣。”這是南宋著名愛國詞人辛棄疾寫于萬安縣造口壁的一首著名的詞《菩薩蠻·書江西造口壁》。自此,贛江這條江河的急流里,滋生出一種沉郁悲憤的氣息,便從來沒有消逝過。
之后,愛國主義詩人文天祥在軍旅轉戰經過萬安和被俘后押赴厓山(今新會南)的路上,分別寫下了兩首詩:
辛苦遭逢起一經,干戈廖落四周星。
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惶恐灘頭說惶恐, 零丁洋里嘆零丁。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過零丁洋》
青山曲折水天平,不是南征是北征。
舉世更無巡遠死,當年誰道甫申生。
遙知嶺外相思處,不見灘頭惶恐聲。
傳語故園猿鶴好,夢回江路月風清。
——《萬安縣》
于是,惶恐灘成為“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浮沉雨打萍”的人生歷程最貼切真實的形象。而萬安成為人們對“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贛民的性格堅毅剛強的最好的寫照地。

左:村背村曾天宇故居 右:曾天宇烈士犧牲處舊址 攝影/黎明
我就是帶著這樣一種歷史的認知,走進萬安縣羅塘鄉村背村的。
村背村就在贛江邊上。贛江在羅塘這里又旋了一個大彎,人們把這地方叫作羅塘灣。依靠贛江湍流,又在這里以千百年的沖刷,沖刷出一片沃土,人們把這塊地方叫作金灘。是呀,在歷史漫長的農耕社會里,有耕地就有希望的時代,在山多田少的吉安山區,有這樣一塊土地,真是令人羨慕。
村背村就在這里。村后贛水為腰,村前河水為領,村周圍古樹遒勁,錯落點綴。早在北宋至道年間,曾姓居民其祖崇禎公從廬陵遷于此,后來羅姓居民來到下街以經商為主,全村有曾、羅二姓幾百年來守著這塊風土寶地,耕讀傳家,瓜迭綿延。到現在,村里面還保存著28 棟清至民國時期的古民居,具有典型的時代建筑風格。村前村后有千年古樟20 多株,古柏8 株。
村背村的古村建筑很美,但并未吸引我,吸引我的是村背村的人。這個人叫曾天宇,他在大革命時期參加革命。1928 年3 月5 日晚,敵軍出動一個營的兵力,包圍了村背村曾天宇藏身的房子,將村民趕到屋前,并揚言放火燒村,逼迫曾天宇投降。剛毅決絕的曾天宇站上屋頂上高聲回答:“我愿以身殉黨,決不為鼠輩所辱!”接連開槍擊斃幾個敵軍,最后對準自己的太陽穴扣動扳機,壯烈犧牲,年僅32 歲!
我看到這條記錄時,仿佛聽到了一種聲音在村背村咯咯作響。這是剛硬的萬安村莊骨骼的聲音。
其實,萬安歷史上一直有這樣的傳統。清同治年修的《萬安縣志》上,就特別辟有“義烈”一章,專門記錄萬安人死志之罡烈的事跡。名錄足足有幾百人。比如有條記載,記錄的是一個叫郭人舉的人:“清順治丙戌兵亂,郭遇之兵,索其金,以刀加于郭。郭厲聲曰:我書生且偉男子耳,貧無長物,安向汝賊求生,遂不屈死。”此人既有書生之雅,又有鐵血赴死之壯。

另一條記錄是邑人陳長癢。他為救村人而死戰,朝庭給他的旌匾是:壯烈偉人。
江蘇巡撫丁日昌宰萬安時,也曾為以死明志的劉廷燮作一幅挽聯:衛道作干城,想見文山高弟子;招魂歸社里,至今灘水泣斯人。
看來,文天祥的正氣,成為萬安鄉村的一種凜然之氣,這讓萬安的鄉村的骨骼里,仿佛咯咯作響的又一種英氣。
滾滾贛江水,培育了萬安人的這種骨血,在上世紀為爭取人民翻身、民族解放中,形成了更為壯烈的洪流,也造就了更為剛硬的萬安村莊骨骼。沒想到小小的萬安縣居然也有5000 余革命烈士,而且大多在1930 至1934 年間犧牲。要知道,當時的萬安縣只有11 萬左右的人口。
而在這些烈士中,最有名的便是村背村的曾天宇。他是萬安暴動領導者之一,和方志敏、袁玉冰被稱為“江西革命三杰”。萬安暴動的勝利,震動了江西,乃至全國。萬安縣蘇維埃政府,不僅是江西第一個縣級蘇維埃政府,也成為當時全國5 個蘇維埃政府之一。
時間一去91 年,昔日惶恐灘,已被削平成通途航道,昔日贛流急湍,已被裁截成萬安水電站服務時代的發展。但萬安村背村的那咯咯作響的骨骼,仍然以鮮紅的印跡,記載著共產黨人的初心使命和不畏生死的剛強骨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