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芙蓉花開

◎ 文 | 曠胡蘭 編輯 | 吳冠宇

萬安湖的早晨 攝影/郭隆潤

萬安于我，是一片陌生又熟悉、熟悉又陌生的土地。她非我的原鄉，亦非我學習和工作的地方。然而，我的雙目卻一次次深情地注視過她，我的雙腳也一次次丈量過她。

1999 年，我第一次踏上萬安的土地。那被稱為江西大地明珠的萬安水電站的雄偉，那文人筆下述說不盡的贛江十八灘的艱險，在我的腦海里留下了清晰又模糊的印記，總是讓我心心念念。此后，我又多次走進萬安，了解萬安。

一

“地界兩州，神秀所蟠，更為都邑，萬民以安。”相傳公元943 年，先人在此辟地立鎮時，得石符一帙，書有這樣一段文字，便取“萬民以安”吉言字義，命名為萬安鎮。又傳辟地設鎮時，與之毗鄰的遂川江口驟起五色祥云，大伙甚為欣喜，認定此地為風水寶地,從此，“五云呈祥，萬民以安”。于是萬安鎮也就有了一個“五云”的別致稱謂。現今萬安城里保留的“五云門”“五云林場”“五云大道”的名稱，皆由此沿用下來。

一抹金輝映大壩 攝影/郭隆潤

“路當要沖，溯上則喉控交廣，順下則領帶江湖，水陸之險阻，漕運之會通，事至繁也?！惫?071 年，朝廷將龍泉縣（今遂川縣境）、泰和縣、贛縣部分鄉劃歸萬安鎮，將萬安鎮改為萬安縣。

從彼時的萬安鎮、萬安縣，到今天全新的萬安縣，期間經過了多少次的變遷。這片土地上的人們以重重疊疊的堅強步履，走過了千年的歷史。這其中，留下了多少代不屈者執著奮斗的足跡。

萬安歷史上有一個名叫張成章的知縣。68歲的張成章知縣攜夫人赴任萬安，從“正風俗”“革陋規”到“重科舉”“平灘險”。張知縣深知，灘險不除，船難不止。公元1722 年夏末秋初，恰遇大旱，贛江干涸，惶恐灘險石凸現。張知縣帶頭捐俸，又匯集紳士客商捐款，親赴惶恐灘，禱告天地河神，并督令全縣各鄉石匠，不分晝夜，鑿去灘中險峻怪石?；炭譃┢诫U結束，張知縣又想將武術及大小蓼諸灘一并平險，不料天下大雨，無法繼續施工。張知縣此舉，為萬安百姓立下了百世不朽之功。

古城墻上 攝影/黎明

明朝萬安窯頭剡溪村匡思堯，以農民之身，以民情得失利弊，寫成《通水利疏》奏章，請求皇帝督促江西官員疏通溝渠。這一招果然奏效，朱元璋當即御批，令朝廷命官專理疏鑿，開圳建陂。同時，命各府州縣，凡民間溝瀆川渠，有礙障阻淤塞者，一律開浚疏通，以利于田畝的灌溉。

誰能想到，萬安縣一個普通農民，竟推動了一個福澤萬里的水利疏通工程。

1928 年，被譽為“江西革命三杰”之一的曾天宇，在他自己的家鄉萬安縣羅塘灣，為著人民的自由和幸福之未來，獻出了自己年輕的生命。

這一個個人物，不由得讓人聯想到流淌在萬安人血脈中的某些共同之處。他們令人欽敬，令人懷念。

二

新世紀的萬安，有著全新的模樣。

十八灘的艱險，早已隨著萬安水電站的建成一去不返。曾經狹窄的河床變得開闊，湍急的水流變得馴服。從萬安到贛州連綿二百里的江面，碧波浩渺，波瀾不驚。

幾乎每次去萬安，我必登上萬安水電站大壩。那高峽平湖的壯觀與美麗，那湖光山色的瀲滟與迷人，總讓我流連忘返。庫區碧水順地勢到達它能到達的地方，在山林間形成了多個湖泊，圓如玉盤，綠似翡翠。

從外地去萬安之人，必定不忘去看那古城墻。城墻雖始建于宋代，歷經數百年贛江洪水的侵襲，抑或兵燹硝煙的毀損，到明朝時已經重修，城墻由土墻改為磚墻。到如今，雖然城墻失去了它原有的功能，但作為歷史的見證，依然值得保留。2006 年，萬安縣對古城墻立項重修，修舊如舊，城墻依然保留明清風格，而氣勢更加雄偉。2013 年，古城墻被確定為國家級文物保護單位，成為萬安縣一張靚麗的名片。

隨著萬安縣城的整治與提升，城墻外的沿江路得到拓寬改造，還新建了十八灘廣場。改造后的沿江路平坦、寬敞、潔凈。

萬安一景 攝影/黎明

萬安縣的老城區，在我的記憶中是一片既讓人愛又讓人厭的居民聚集區。過去隨意搭建、養雞種菜，一副又臟又亂的模樣。這幾年，萬安縣委縣政府投入巨資，分四期進行改造和整治。此次去時，呈現在我面前的是一副嶄新的樣貌。老居民房外墻內墻刷上了新漆，配以雕欄花窗，地面鋪上了地磚。平整后的空地上，種上了各種花草樹木。幾位老人閑適安詳地在門前走動。我頭一天去的時候，是夜間。在一棟白色墻面、雕花鏤窗的房子里，見到幾個人正圍桌品茶、談藝，屋內墻上掛滿了書畫作品。同行文友告訴我，這是由老舊民房整修改造而成，供縣里各藝術協會活動的場所。

壇上人家、觀瀾門社區、循良坊片區……所到之處，皆讓人感覺舒心爽目。

五豐高嶺古銀杏 攝影/方斐

三

在距離萬安縣城27 公里的地方，有一個典型的小山村，名叫“里加”。

去往里加的路上，我坐在車里一邊想象著它的模樣，一邊側目兩邊的風景。連綿的山巒，蓊蓊郁郁，山上大多是毛竹，越往山里走，毛竹越多。收割過的稻田里，偶有一兩頭黃牛，或啃食田間殘存的青草，或默然靜立，仿佛在等待又一場繁忙的耕種。是啊，時令深秋，冬種油菜也即將要開始了。田埂上，幾棵盛開著粉艷花兒的高大芙蓉樹，進入我的視線。我的心里突然冒出“芙蓉山下芙蓉門，芙蓉門里芙蓉鎮”的句子。

車子經五豐到達沙坪，兩邊山嶺上的毛竹，更多更密了。微風輕拂，綠濤翻滾。道路隨山勢、隨溪流蜿蜒，突然，路邊一塊寫有“竹韻里加”的大石頭在我的眼前閃過。

到里加了！車速慢了下來，我打量著村里的一切。白屋、青瓦，小橋、流水，村道平整，干凈。視線所到之處，整潔，清爽。

農家院子里，偶有老人或婦女晾曬衣物。屋檐下，柴草碼得整整齊齊。屋邊的菜園，綠色蔥蘢，用竹片做成的籬笆圍墻，透出園主人的別致用心。小廣場邊上，用竹子鑲邊、用磚和石頭壘起的石碑，造型獨特。“竹以直為美，人以正而尊”兩行紅色大字格外醒目。

高陂棟上楠木群 攝影/郭隆潤

“一直以來，我們村里崇尚竹子的高風亮節。”村支書叫謝敏貴，2014 年接替村支書一職，干得風生水起。

“在這之前，我們村是一個貧困村，大家守著滿山的毛竹卻換不來錢，有渾身的力氣卻沒有地方使。后來政府立項籌來了一筆資金，村民再自籌一部分，修通了水泥公路。如今早已打通了毛竹外運的最后一公里。滿山的毛竹再也不會爛在山上了，每一根、每一節都派上了用場，都能換成鈔票。村民還在竹林里養生態雞、養肉牛，村集體也建起了光伏發電站和茶葉基地。這些年，政府實施的產業扶貧、教育扶貧、安居工程、村莊整治等一系列措施，的的確確讓老百姓嘗到了甜頭，也激發了大家的潛力。我們村2016 年就已經退出了貧困村。近幾年，我們村還在縣里舉辦的美麗鄉村評比中獲得過第一、第二的好成績?！敝x書記滿懷自豪。

謝書記帶我們往村子深處走。那是一片近似于原始森林的大山。我們站在一棵高大粗壯的金絲楠木下仰望。“這樹值幾百萬吧，小心有人偷了去?！蔽倚χf?！皼]有人偷。”謝書記也笑起來，“這周圍還有上千棵大大小小的金絲楠木。村里生態保護得很好，鎮里的自來水廠也建在村里山腳下?，F在，外地來村里旅游的人也多了”。

我想起之前到過的田北畫村、夏木塘村、艮方村……是啊，萬安的鄉村旅游正紅火著呢。

從里加回到縣城，我們的車駛上了萬安的“楊萬線”。“楊萬線”道路兩邊栽種的全是芙蓉樹。正是金秋，芙蓉花開得正好。二十六公里長的芙蓉花帶，如霞似錦，花香飄在大地。

竹海深處有人家 攝影/郭隆潤

漁歌 攝影/ 孫躍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