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禮》之《禮記·內(nèi)則》中“芝栭”的涵義及其發(fā)展變化

賈身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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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禮》之《禮記·內(nèi)則》中“芝栭”的涵義及其發(fā)展變化

賈身茂

（河南省科學院生物研究所，河南 鄭州 450008）

《三禮》之一的《禮記》之“內(nèi)則”的“燕食”原文中有“芝栭”一詞，是我國古籍中對大型真菌食用的最早記載。根據(jù)《禮記正義》一書在《禮記·內(nèi)則》之“燕食”中鄭玄的注和孔穎達的疏，以及段玉裁的《說文解字注》中對“?”字條的注，綜合分析：“芝栭”應(yīng)是木耳。按照現(xiàn)代真菌學的分類，可能包括木耳屬（）中可食的一些物種。但詞義后期有變化，明李時珍《本草綱目》、方以智《通雅》中的“芝栭”又指多種大型真菌。

三禮；禮記；注；疏；大型真菌；芝栭；木耳

儒家經(jīng)典《周禮》《儀禮》《禮記》合稱為《三禮》。《三禮》這個名稱雖然是馬融、盧植提出來的，但卻是從鄭玄分別為《周禮》《儀禮》《禮記》作注后才確定下來。蓋以鄭君并注三書，后世盛行鄭注，于是三書有三禮之名。《三禮》自鄭注后、唐人疏，清人新疏，以及歷代考釋《三禮》之重要著作，不下千余卷，數(shù)千萬字。卷帙浩繁，檢索貴難。

注疏是注文和解釋注文的文字的合稱。舊時稱解釋古書意義的為“注”，又稱傳、箋、解、章句等；疏通注文意義的為“疏”，又稱義疏、正義、疏義等。宋人把古人關(guān)于經(jīng)書的注本、疏本兩者合為一編，因此有“注疏”這一合稱。注、疏之內(nèi)容關(guān)乎經(jīng)籍中文字正假、語詞意義、音讀正訛、語法修辭，以及名物、典制、史實等。宋人將十三經(jīng)（宋）及宋以前之注疏合刊，“注疏”之稱始流行。

《三禮》之一的《禮記》，一般指西漢戴圣所編的《小戴禮記》。《禮記》是秦漢以前儒家各種禮儀著作選集，大率為孔子七十子后學所記，有《曲禮》《檀弓》《王制》《禮運》等，其中《中庸》《大學》兩篇后被朱熹列入“四書”。《禮記》反映的基本內(nèi)容多系先秦古制，亦錄有一些孔子言論或其弟子對孔子思想的發(fā)揮，但也有個別篇章為秦漢儒生所撰。唐以后，《禮記》地位愈隆，逐漸超越《周禮》和《儀禮》。《禮記》是研究中國古代社會情況、儒家學說和文物制度的重要參考書。唐孔穎達《禮記正義》是鄭、孔注疏合璧，漢代鄭玄作注，唐代孔穎達為之正義，是古人對《禮記》的注釋，是今人閱讀研究《禮記》的重要版本。《禮記正義》全書上下兩冊共六十三卷。

《禮記·內(nèi)則》之“燕食”中有“芝栭”，“芝栭”是我國古籍中較早記載食用的大型真菌，對其所指的大型真菌為哪個物種，前人說法不一。本文以鄭玄注、孔穎達等疏《禮記正義》和段玉裁《解文說字注》等古籍為依據(jù)，探討 “芝栭”一詞在《禮記·內(nèi)則》之“燕食”中的釋義及其后的發(fā)展變化。

1 《禮記正義》中關(guān)于“芝栭”的記載

《禮記正義》“卷二十七內(nèi)則第十二”之“燕食”中記載“芝栭”的有四處[1]：

之一為“原文”之“燕食”三十一物中有“芝栭”：牛脩，鹿脯，田豕脯，麋脯，麕脯，麋、鹿、田豕、麕皆有軒，雉、兔皆有芼。爵，鷃，蜩，范，芝栭，蔆，椇，棗，栗，榛，柿，瓜，桃，李，梅，杏，楂，梨，姜，桂。

之二為鄭玄“注”中對以上三十一物的評價：自牛脩至此三十一物，皆人君燕食所加庶羞也。周禮天子羞用百有二十品，記者不能次錄。芝音之，栭音而。本文又作檽。

之三為孔穎達疏“飯黍”至“姜桂”中有“芝栭應(yīng)是一物也”：“芝栭”者，庾蔚云：“無華葉而生者曰芝栭。”盧氏云：“芝，木芝也。”王肅云：“無華而實者名栭，皆芝屬也。”庾又云：“自‘牛脩’至‘姜桂’凡三十一物。”則芝栭應(yīng)是一物也。今春夏生於木，可用為菹，其有白者不堪食也。賀氏云：“栭，軟棗，亦云芝，木椹也。”以芝栭為二物。鄭下注云“三十一物”，則數(shù)芝栭為一物也，賀氏說非也。

之四為“疏”中有“芝栭十六”：“自牛脩至此三十一物”者，牛脩一，鹿脯二，田豕脯三，麋脯四，麕脯五，麋軒六，鹿軒七，田豕軒八，麕軒九，雉芼十，兔芼十一，爵十二，鷃十三，蜩十四，范十五，芝栭十六，菱十七，椇十八，棗十九，栗二十，榛二十一，柿二十二，瓜二十三，桃二十四，李二十五，梅二十六，杏二十七，柤二十八，梨二十九，姜三十，桂三十一。云“皆人君燕食所加庶羞也”者，以下文云“大夫燕食，有膾無脯”，故知此是人君燕食也。按《周禮·籩人》《醢人》正羞，惟有棗、栗、榛、桃，無以外雜物，故知所加庶羞也。引“《周禮》天子羞用百有二十品”以下者，證天子庶羞既多，不惟三十一物而已。云“記者不能次錄”者，謂作記之人，不能依次條錄天子之事，但錄諸侯燕食三十一物而已，亦不能依次也。

《禮記正義》的《禮記》原文中有“芝栭”。鄭玄注的評價認為包括“芝栭”在內(nèi)的三十一物是“皆人君燕食所加庶羞也”。孔穎達疏“飯黍”至“姜桂”中有“芝栭應(yīng)是一物也”。“燕食”是一個詞，指中餐和晚餐，“庶羞”也是一個詞，指眾多有滋味的食品，這句話的意思是：“芝栭”，王室的中餐和晚餐所用的眾多有滋味食品之一。

《禮記》中記述的“芝栭”，是我國古籍中第一次出現(xiàn)的對大型真菌食用的記述。

2 《禮記·內(nèi)則》“燕食”三十一物中“芝栭”指何物種

《說文解字注》（清段玉裁）艸部，“?”字條及注的全文為“?，木耳也。內(nèi)則記燕食所加庶羞有芝栭。正義曰：盧植云，芝，木芝也。王肅云：無華而實者名栭。按芝栭猶考工記之之而。鄭君謂芝栭為一物，栭卽?字也。今人謂光滑者木耳，皺者蕈。許意謂蕈為木耳。從艸，耎聲，（而兗切）。十四部。按耎從大而聲。內(nèi)則作栭，又作?。賀氏云：栭，輭棗。其所據(jù)本作?也。釋文云：又作檽。檽字誤。一曰萮茈。未聞。說文亦無萮字。集韻九麌。萮勇主切。萮茈，木耳。是謂?之一名也”。[2]

從以上可知，“芝栭”應(yīng)指“木耳”。當然，對照現(xiàn)代真菌學的分類，可能包括現(xiàn)今木耳屬（）的一些可食的物種。而國學頻道（http://www.liuxue86.com/guoxue/）[3]之《禮記·內(nèi)則》中也把“芝栭”解釋為“木耳”。《中華大字典》“艸部”“菌”字下釋義有：“禮記內(nèi)則，芝栭為木蕈，后世也呼樹雞，此木耳之類，生于樹者也。”[4]可見，《中華大字典》中也把“芝栭”釋義為“木耳”。

3 “芝栭”一詞涵義的發(fā)展變化

王力在其編著的《古代漢語》中講：“詞義是隨著時代的推移而產(chǎn)生發(fā)展變化的，時代不同，詞義就可能有變化。”[5]雖然在《禮記·內(nèi)則》“燕食”中記載的“芝栭”是一物，指的是木耳。但隨著時代的前進其詞義也發(fā)生了變化。

明李時珍《本草綱目》之“第二十八卷菜部三”之“菜之五”中有“芝栭類一十五種”[6]，“芝栭類一十五種”中包括：芝、木耳、杉菌、皂莢菌、香蕈、葛花菜、天花蕈、蘑菰蕈、雞?、舵菜、土菌、竹蓐、雚菌、地耳、石耳。這里的“芝”包括青芝、赤芝、黃芝、白芝、黑芝、紫芝。這里的“木耳”包括桑耳、槐耳、榆耳、柳耳、柘耳。這里的舵菜、地耳、石耳可能不是大型真菌。很明顯李時珍把“芝栭”作一類，包括多種大型真菌。

明方以智《通雅》“卷42”之“植物草”中也有關(guān)于“芝栭”的記述：“芝栭，菌蕈也。在地曰芝，在木曰栭，香者曰香蕈。《爾雅》：中馗，菌，郭璞曰：江東名土菌曰馗櫥。孫炎曰：地蕈亦曰地雞。獐頭蕈出閩粵，北方有蘑菰、羊肚、天花，猴頭曰肉蕈。韓退之言：樹雞、成式言猢猻，眼即猴頭。鐘山、孝陵有松蛾，云南有雞堫,或曰菌,或曰蕈，皆高腳、散頭也。邊上有榆肉為最，榆之癭也。，地耳也。桑耳曰桑黃、桑臣，槐耳曰赤雞。《說文》：?（而兗切），木耳也。一曰萮茈。《內(nèi)則》：芝栭，徐作芝檽。?當作葼。宋陳仁玉作菌譜，平西有斷椿、榆、構(gòu)，斧其皮，久而爛之，以米潘沃之，雷則出蕈矣，不雷則大斧擊之而蕈亦出。”[7]可見，方以智把“芝栭”也是作一類，包括許多種的大型真菌。

“芝栭”一詞在古代涵義的由“一物”演變到“一類”的歷史發(fā)展演變過程，是漫長的。

4 結(jié)語與討論

《禮記·內(nèi)則》“燕食”中，自牛脩至姜桂三十一物中有“芝栭”，是我國歷史上古籍中對大型真菌食用的首次記載，也是“芝栭”一詞在我國古籍中的第一次出現(xiàn)。鄭玄注中評價包括“芝栭”在內(nèi)的三十一物為“皆人君燕食所加庶羞也。”還提到：芝音之，栭音而。本文又作檽。

按鄭玄的注在《禮記正義》中注疏的記述“芝栭”是一物。根據(jù)段玉裁《說文解字注》對“?”字的注釋，由此得知“芝栭”應(yīng)是指“木耳”，即當代所說的“木耳屬（）”的物種。但李時珍《本草綱目》中“第二十八卷菜部三”之“菜之五”中有“芝栭類一十五種”[6]，包括許多種的大型真菌，李時珍在這里把“芝栭”作一類。明方以智《通雅》“卷42”之“植物草”[7]中有關(guān)于“芝栭”的記述，也指一些大型真菌。“芝栭”一詞，現(xiàn)已淘汰不用，在古代其涵義由“一物”演變到“一類”的發(fā)展演變過程尚需進一步考證研究探討。但其由指一物到指多物的發(fā)展變化過程，仍需進一步研究探討。

[1] 漢·鄭玄注, 唐·孔穎達等正義, 黃侃經(jīng)文句讀. 禮記正義（上、下）[M].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1990(上冊): 521-523.

[2] 段玉裁. 說文解字注[M].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1981: 36.

[3] 國學頻道(http://www.liuxue86.com/guoxue/)《禮記·內(nèi)則》.

[4] 中華大字典[M]. 中華書局出版(1915年編，根據(jù)中華書局1935年本重印), 1978: 1875.

[5] 王力. 古代漢語（第一版，全四冊）[M]. 中華書局, 1962, 第一冊: 82.

[6] 李時珍. 本草綱目（上、下）[M]. 北京: 人民衛(wèi)生出版社, 1982: 1708-1723.

[7] 明方以智. 通雅/四庫全書[M]. 657冊: 7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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