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行情書·一封家書

周若木

他耷拉著腦袋，竭力想寫出一些優美的句子。他呆在桌前，幻想著能拿獎的壯觀場面。他興奮而又急躁，站起身來，在房間里踱步……最終，他掏出手機，“爸，快點回來幫我寫詩！”

學校最近在舉辦“三行情書”征詩比賽，獲獎者可以得到獎品和表彰，這些無不滿足了他的虛榮心——他想拿獎。他的父親是一位語文老師，極有文采，他覺得父親應該可以做到。

明天是他的生日，他坐在沙發上，思考著生日的計劃。突然，他的手機輕微震動了一下，難以讓人察覺。

過了二十分鐘，門口傳來了鑰匙轉動的聲音。他皺了皺眉，叫道：“你怎么才回來，學校離家也不遠吧？這么慢！”

他的父親風塵仆仆地走了進來，兩腿顫抖，喘著粗氣，但卻掩飾不住臉上的急切和喜悅，一看見他便問，“你看到了嗎？”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看？看什么？”他疑惑道。這時父親臉上突然黯然，低頭走了過來，沒有再說話。這讓他覺得很奇怪，但一想到詩就把它放在了腦后。

“來來來，快過來幫我寫詩！”他語氣生硬。

“我還沒有吃飯呢？我一邊吃一邊教你寫吧。”

詩寫完了，他不聽父親的講解，一把奪了過來，讀了一遍，覺得很滿意，便放入了書包。又抓起一支筆，在一個信封上毫不猶豫地寫上自己的名字，然后也放進了包里——大概是裝稿件的。他嘻笑著，對父親說，“謝謝你啊，爸！”然后背上書包頭也不回地向門口走去。

“你去哪？”

“學校啊！再不走晚自習要遲到了。”

“什么？你等等……”

他在門口停住了，回過頭，望向父親。只見父親神情怯懦，兩只手不自然地擺動著，想說什么，卻又說不出口。神情變幻間，父親嘆了一口氣，“沒什么，你走吧，別遲到了。”

他踏出門口的那一剎那，回望父親，父親正目送他出門，目光里，有著慈祥，有著凄涼。忽然，門“砰”的一聲關了，阻斷了他與父親的眼神交流……

他走在車水馬龍的街道上，回想起父親的神情，總感覺不對勁。于是他打開手機，準備打電話給還在加班的母親一探究竟，但馬上映入眼簾的是手機上的短信標題，“給兒子的一封家書，時間：下午6：03……”

他有些疑惑，于是點開，一字一句地讀著，“兒子，今天是我的生日，有沒有禮物送給我？早記著明天是你的生日，已經給你準備好禮物啦。現在我在學校心血來潮地寫了這一封家書，稍微晚點回家……注意及時增減衣物保暖……牛奶和蘋果放在你的包里，記得每天吃……上高一了壓力更大了……中午多睡一會兒……兒子，你長大了，我感到很欣慰。最后，生日快樂！共祝我倆！——愛你的父親”。

街邊霓虹閃爍，他讀完了這段話，潸然淚下，他總算弄清楚了所有的緣由，他竟忘記了父親的生日是他生日的前一天，他竟沒看懂父親動作里的意思。

回首處燈火闌珊，他仿佛看見父親在燈影里，微笑著注視著他，給他唱著生日快樂。

一周后，他赫然出現在學校的獲獎名單里，但他用的不是父親的詩，標題為——致父親的三行情書：

我跑在前面 你追在后方

你走不動了 你停了下來 而我依舊歡樂地奔跑

于是 你目送我離開 星落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