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 鑫 徐思洋
(江蘇師范大學城鄉規劃學院,江蘇 徐州 211116)
“校園”一詞最早源于拉丁語,指一個界定明確的開放廣場。隨著大學的發展,“校園”逐漸指校園中的一切景物與建筑物。劉易斯·芒福德說過:“大學使得文化貯存,文化傳播和交流,以及文化創造和發展,這大約正是城市的三項最基本功能。”[1]歐美高等教育發展較早,形成了獨特的校園規劃設計理論,審視其校園規劃的衍變,具有重要的借鑒意義。
1)古希臘、古羅馬時期的校園——智者、學者的施教點。
古希臘古羅馬時期的教育,主要由政府機構、非正式的學者團體進行知識傳授。古代西方高等教育確立了大學的兩大功能:一是保證學問的傳承與研究,二是給予知識,保證國家所需要的高層次人才。《建筑十書》曾描述到:寬敞的凹室布置在三面柱廊上,哲學家們、雄辯家們及好學之士都可以占據座位,發表議論。可見當時,主要在城市建筑內進行知識的傳授,且城市建筑物僅僅履行教學場所的職能,當時的高等教育并沒有融入社會。同時,這一時期的知識傳授僅僅在智者或是統治人才中進行,教育方式單一,受眾人群較少。
2)中世紀時期的校園——形成于城市,封閉于城市。
建于1088年的博洛尼亞大學,拉開中世紀大學校園序幕,與當時的巴黎大學和牛津大學一起,成了歐洲大學的原型。此時的大學選址一般在周邊農業興旺的繁華城市,逐時發展,所在的城市與大學文化相互融合,形成了獨特的城市文化。中世紀早期,大學僅僅是指大師與來自各地的學生所形成的松散的組織,大學校園并沒有自己獨立的建筑,往往是租借民房或者在教堂、修道院授課。1322年,博洛尼亞市政府為了留住不斷地出走的學者,興建了一所小禮拜堂,于是有了世界上第一座大學建筑。
中世紀戰爭頻繁,許多像修道院、禮堂等具有典型封閉空間的建筑在歐洲出現。且當時經濟、技術條件不發達,大學建筑基本上是以單棟為主。隨著學校規模的擴大,單棟建筑不能滿足需要,不斷興建教學樓,形成了大學校園。此時校園建筑的形態主要以方形院落為主,建筑平面大多為圍合的四方院。中世紀的大學因城市形成而封閉于城市之中。
3)近代大學校園——精神文化與規劃的結合。
近代工業革命與科學技術的發展,大學發展成為國家社會輸送專業人才的搖籃,大學校園突破傳統封閉式方院。開敞式校園布局更符合時代需求:師生應與社會接軌豐富實踐知識,高等學府應該與社會相接觸。校園向社會敞開,校園更加親近社會,讓更多人可進入大學校園;大學學科劃分更加細致使得校園內建筑可以較為分散,各院系和學科可單獨設樓。美國總統杰弗遜設計規劃的弗吉尼亞大學可以稱為開敞式大學的典型代表:校園整體尺度壯闊布局嚴密,建筑群組織規則,形成有紀念性風格的形式。這種開放式的設計、壯觀的建筑形式被之后的美國大學廣泛采用。
與此同時,前蘇聯的大學校園規劃,更加強調對稱開放式布局來突出其建筑的宏偉氣勢,以莫斯科大學為典型代表。這種對稱布局的規劃形式在我國建國后也運用廣泛,如清華大學主樓就是典型的對稱布局。
4)現代大學校園——現代主義設計思潮下的產物。
二戰前的大學校園規劃,在規劃理念上,強調功能分區以及功能的合理性。即按照相近功能劃分活動區域來組織校園,按照各部分的功能需要和相互關系定出它的位置,決定其體型;重視規劃的靈活性,尋求功能合理,自由多變的空間布局,與自然環境相結合。典型代表為格羅皮烏斯設計的北卡羅林那黑山校園和包豪斯校舍。
二戰后的大學校園的規劃,在規劃理念上,強調人文特征以及多重生活模式。即重視歷史與傳統文化,重視建筑的地方性及人情化,保留校園文脈;強調建立將來發展的理論的方法,產生了動態的校園設計思想,注意建筑單體和總體空間結構具有能適應調節的靈活性和總體的有機生長;根據人的行為活動特點,把校園空間高效化、實用化,采用生活部分與教學科研部分相交叉布置或部分相重疊以求構成多重生活模式的校園環境。典型代表加利福尼亞大學的克雷斯杰學院和德國柏林自由大學。
5)當代大學校園——形態分類與布局模式。
當代大學校園平面形態的分類與布局模式,可以概括為四種類型:一是分子結構型:以學院為單位成組布局,并與中央管理與服務機構相聯系,成為每個學院高度集中,而學院之間則較為松散的多中心結構,以英國肯特大學為代表。二是核心放射型:以一個全校性的公共活動中心區如教學中心區或綠地廣場為核心,其他各功能區環繞此核心呈輻射狀向外擴展,一般不出現局部的單方向發展,校園布局緊湊明晰,以加州大學愛爾凡分校為代表。三是沿線布局型:把各種公共教學設施、文化交流設施和商業服務設施等,集中沿校園中央步行道布置成街道狀空間,并朝兩端延伸,專業教學和研究設施則沿線性的兩側發展,以英國巴什大學為代表。四是網格單元型,用網格交叉覆蓋基地面積,所有建筑物都限制在一個或幾個網格單元的范圍內,學校的發展用二維尺度來控制,以蘇黎世大學為代表。
1)中國大學校園形態的前身——書院。
書院作為中國古代主要的文化教學組織,從唐朝開始到清朝教育改制,有著一千多年的歷史,成為中國教育史上最獨特教育機構,并推進了中國文化史的發展[2]。對比發現,書院與同期西方校園方院形式十分相似,師生與外界隔開,創造不受干擾的研讀環境。垣墻內書院的建筑群組合,以“間”為單位構成單座建筑,以單座建筑組成庭院,以庭院為單元,組成各種形式的組群。書院基本采用對稱的布局方式,沿中軸線布置元素如講堂、祭堂、藏書樓等,中軸線上一般有二到五進院落甚至更多,中軸線兩側一般布置齋舍和其他建筑,這樣的書院布局區分了內外主次,凸現了書院主體嚴整、莊重的氛圍[3]。
2)中國大學校園的變革——從“書院”到“學堂”到“大學”。
甲午戰爭失敗后,光緒二十二年(1896),中國開始書院的改革。1901年“新政上諭”令開始頒布,標志著書院退出了歷史舞臺。將書院改為學堂的詔令,宣布了近代中國高等教育的正式開始。學堂在中國的確立,標志著中國的大學正逐漸走向獨立。學堂的形制由書院轉化而成,以“間”為單位的傳統建筑組織形態不復存在,取代它的是以適應自然學科獨立發展的單棟建筑。整體形態上,學堂仍然保持以中軸為統領的四合院式的封閉的組織形式。此時的校園規劃可以看作是書院教育與西方教育相融合的產物與結果。
20世紀20年代中后期開始,三類大學開創了中國大學校園的新形式。一是以燕京大學為代表的教會大學,注重對中國傳統建筑形制的利用,以西方規劃理念為基礎,中國傳統空間意向以及中國園林意境為表現形式規劃與設計校園形態,在校園構架中暗含十字架結構,體現了基督教義在中國的融入。二是以北京大學、南開大學為首的國立、私立大學,不拘于“中西”樣式之爭,主張校園開放,促使校園肌理與城市肌理相接,讓校園成為社會元素的一部分,根據實際需要規劃校園,在提供師生活動場所的同時也注重“保我性”,在景觀塑造上注重園林化發展。三是以清華大學、四川大學為代表的本土大學,校園形態上更強調中軸對稱,平行、垂直為次軸線。以圍墻隔絕城市與校園的關系,整體設計簡潔、經濟。
3)新時期的大學校園——轉型與發展。
新中國成立之處,中國大學校園規劃與建筑理念模仿蘇聯模式,莫斯科大學的設計方法在我國廣泛流行:校園功能分區明確,道路流暢,但校園布局分散,缺乏院系之間的交流;校園廣場多為尺度宏大的大廣場,校園布局采用中軸對稱的周邊布局。
改革開放后,現代主義、后現代主義、理性規劃理論、文脈主義規劃理論等全新規劃理念思潮一涌而入。大學校園規劃注重將國外大學的設計思想與中國大學的特點融合進行了諸多探索:主要教學區布局集中,方便不同學科之間的交流與設施共享;功能分區明確,注重校園動態規劃過程,校園結構布局逐漸變為生長性結構布局;但是對校園特色關注不足,沒有體現時代性與地域性等特征[3]。
大學校園規劃與建設是一個復雜的過程,進入21世紀,大學校園建筑與規劃更是面臨著知識更新、社會變遷、可持續發展等方面的挑戰與機遇。一個當代的大學校園規劃的設計導向應該是什么呢。
1)校園與自然以及科技的和諧發展。
校園規劃設計要以尊重自然生態優先,讓校園環境與自然有機結合,因地制宜地反映地區地貌與校園特色。注重科技和新技術方面的探索,如建設材料盡可能使用可循環材料,利用防曬墻與架空屋頂以及遮陽系統來調節室內的環境,利用太陽能與深水井來作為天然的空調能源等技術創新。可持續發展概念廣泛,蘊含了生態、文化、科技等,除了在設計規劃中有意的避免不可持續、不和諧的方面,還要解決現實經濟條件與現代生態科學技術之間的矛盾。
2)大學校園規劃設計與地域、時代、文化相結合。
華南理工大學教授何鏡堂先生認為,大學校園規劃與建筑設計需要有地域性、時代性、文化性三者并重的創作思想,三者相輔相成不可分割。校園建筑如何可持續發展,首先便是要牢牢抓住地區特色,避免校園規劃的“特色統一”。斯坦福大學的校園種植了許多橡樹和花凌草,而這一物種的原產地就是斯坦福大學所在的帕羅奧多。利用這一方法,使校園給人留下了屬于某一特定場所的感覺,增強了校園與所在地域的同一性[4]。關于時代性,何鏡堂教授認為建筑是一個時代的寫照,校園建筑應該適應時代的發展與要求,表達所處時代的實質,表現校園的精神文化。對于文化性,我們知道校園建筑即是物質財富,也是校園文化精神涵養的承載,校園建筑作為校園文化的物質表現形態需要繼承與發揚文化性的特征。當今校園建筑設計需要我們理解與綜合這三方面的屬性來建設現代大學校園。
3)注重整體開放與集約化布局的協調。
校園向社會開放是社會的需要也是高校培養人才的需要,隨著社會的發展,高校逐漸成為地區的文化資源中心,社會也需要校園研究成果的轉化;高校為了培養人才,也需要與社會交流,讓學生在社會中得到鍛煉。校園開放式規劃方式有很多種,比如在鄰近城市道路的地方建設圖書資訊中心、體育服務中心,方便社會共享資源。可以設立校園社會實踐中心,讓學生在社會實踐中受益。當代中國經濟的轉型,對中國大學在社會中的作用提出了新的要求。大學不再僅僅服務于校園中的受教育者,更要求發揮其知識文化中心的作用。向社會開放,一是體現在對社會的關注,校園資源的共享,二是體現在對教育的關注,讓更多的人走進大學,接受繼續教育的機會。
曾擔任清華大學校長的梅貽琦說過:“所謂大學者,非謂有大樓之謂也,有大師之謂也。”在經歷了追求大學數量的發展模式后,當代大學逐漸將發展的目光著眼于大學的內涵發展。以我國為例,我國人口眾多,土地、資源、環境承載力日益緊張與稀缺,發展集約型大學成為必然趨勢。21世紀初的“大學城”建設便是這一理念的體現。集約的內涵不僅在集聚,更要在效益的回報,大學作為一個非效益體,所謂“集約”的效益回報便體現在社會效益、環境效益與文化效益上。在校園建設中,建設學科群,多專業合樓,將學科交叉、相鄰或者相近的學科通過建筑群或者以合樓的形式包容在一起。這不僅符合現代科學邊緣學科的特點,有利于相鄰學科之間的交流,提升教學質量,更有利于校園的節約用地與預留發展。如日本中央大學多摩校區,運用集約型的價值導向,大學占地僅僅50 hm2,容納兩萬名學生,不僅節約土地資源也有利于校園未來的擴建與發展。
大學校園是一個具有時代性、文化性、地域性的社會—空間統一體。大學校園規劃不僅僅是師生的教學場所的建設,更承載了大學的精神與文化。一個好的大學校園設計需要設計師考慮實用、經濟、地域、校園文化文脈等多方面因素,更要在校園規劃結構呈現出可增長的狀態,使大學校園具有應變能力和適應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