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波
(中共重慶市委黨校, 重慶 400041)
城市社區治理作為城市治理的微單元,是民主協商集中表達的治理場域。在中國當下的社會環境中,城市的民主實踐已經成為中國民主協商實踐最重要的載體。在現代城市社會主體日益壯大的情況下,基于分權而建構的民主協商的多元實踐形式,已經構成了城市的基本治理方式,也構成了現代民主的內在本質[1]。在城市社區治理中,民主協商不僅是一種治理手段,也是一種將政治表達與行政執行相結合的制度性探索。在全面深化改革中,城市社區治理關系重組和社會秩序重建為群團組織發育提供了新的作為空間。尤其是在城市社區基層民主協商的實踐中,民主協商逐漸組織化和制度化成為社區治理民主協商制度創新與程序創新的主要方向。在城市社區民主協商中,從自治走向有序化與制度化,可信任的組織化群體成為民主協商的主體。群團組織作為黨聯系群眾的社會性組織,具有政治性與行政性雙重屬性,在城市社區民主協商中,群團組織既是治理的主體也是協商的主體,具有比較性的組織優勢和制度優勢。在城市社區宏觀治理層面,群團組織中有8個組織屬于參與國家政治協商的組織,在政治協商中扮演重要的角色——參政議政,即有效地將各自所聯系群體的利益訴求進行集中表達,因而具有廣泛而長久的民主協商實踐經驗。在城市社區微觀治理層面,群團組織作為基層民主協商主體存在虛化甚至斷裂的趨勢,逐漸脫離了民主協商的理論與實踐的視野。群團組織參與民主協商具有典型的“上熱下冷”的特點,在民主協商的聯動機制上出現了斷裂。隨著群團改革的深入,群團組織參與民主協商實現了基層社會治理空間上的接續和聯結,成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主協商的重要組成部分。從基層治理生態和治理空間角度來研究群團組織參與城市社區民主協商這一問題,探索原有的城市社區群團組織治理鏈條在社會轉型中為何斷裂,又以何種形式重新聯結和接續,從而論述群團組織嵌入城市社區民主協商的基本重構路徑,是本文的主要議題。
群團組織在城市社區民主協商中“隱匿”既是一個歷史性問題,也是一個現實性問題。就歷史性問題而言,群團組織在城市社區民主協商中的“隱匿”主要表現為“角色迷失”,基于以下兩個因素:經濟轉型與社會轉型。就現實性問題而言,群團組織在城市社區民主協商中的“隱匿”主要體現為“功能性缺失”。從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過渡并最終確立市場經濟,是我國治理場域[注]場域的本質是關系構型,根據場域概念進行思考就是從關系的角度進行思考,因此將城市基層作為一個場域進行分析,十分有必要同布迪厄一樣將“關系”分析放在首位。從規范性出發,城市基層治理場域中存在5種基本關系:選擇與監督關系、指導與協助關系、并列關系、領導關系及委托代理關系。這時的治理場域類似于斯科特所分析的組織場域,“組織場域是處于微觀層次的個體行動者及組織、宏觀層次的社會行動者系統,以及跨社會行政系統之間的中觀分析單位”。的根本性變革,形成了具有中國特色的治理場域即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城市社區具有成熟的市場環境,社區的治理隨著市場經濟的發展從內容到方式都發生著根本性的變革。在計劃經濟時代,黨、群團組織都處于城市治理的制高點,掌握著城市基層社區的權威性資源和物質性資源,承擔著民主協商的主體性作用。群團組織作為中國共產黨的外圍群眾性組織,承擔著聯系群眾的政治性功能,以工會、共青團、婦聯等為代表的群團組織,具有很高的公信力、組織動員能力和極高的民主協商能力,常常出現“一呼百應”的生動場景。然而,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隨著市場化的發展,城市社區原有的治理結構發生了巨大變化,治理格局出現了顛覆性變革,群團組織參與民主協商的治理空間被嚴重壓縮和擠占。群團組織參與民主協商的自治空間逐漸被由社區居民選舉產生的居委會所取代,群團組織參與民主協商的治理場域與空間發生了重大變化。在市場經濟的治理場域中,基層黨委和政府的主要責任是發展地方經濟,改善民生,維護社會穩定;群團組織在市場經濟的影響下,其所聯系的群眾主體發生裂變,陷入與所聯系群體互聯互通的困境,致使其在行政性與群眾性之間搖擺,最終走向行政化,在經濟社會發展中處于配角地位。例如,隨著市場經濟的發展和單位制的解體,工會面臨著如何實現對社會的再組織化,如何實現自身與社會的良性互動,在不斷的調適中出現了依附黨委和政府的行政化發展傾向。隨著市場經濟的發展,城鎮化迅速提升,城市社區治理轉型應然而至。隨著國家城鎮化進程的加快,城市人口結構和空間結構日趨多樣化已成為不可抗拒的趨勢,二者共同作用促進了社區組織的多元化[2]。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城市基層社會治理主體結構領域中以單位體制為基本模式、以社區管理為補充的傳統管理體制已經解體。取而代之的是以地域性黨政組織為主導,居民委員會、基層社會團體、業主組織和物業服務企業等力量共同參與的多元治理主體結構[3]。在社會轉型中,民主協商是多元治理主體結構的典型特征,也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主的基本演進形式[4],在某種意義上實現了政治與行政的融合。群團組織作為黨的組織在城市社區治理轉型中定位為樞紐型社會組織,突出了引領、聚合的政治性功能,卻在一定程度上忽略了民主協商價值的顯現。特別需要指出的是,在中國的社會轉型中,我國城市基層社區治理理論長期受到西方治理理論的引導,認為社會組織更符合社區自治的特性,幾乎一面倒地追求社會組織作為黨組織和政府與群眾民主協商的媒介,并將社區群眾協商一味地限定在群眾的非正式協商和社會組織內部的協商。基于此,在基層治理轉型中,群團組織參與城市社區民主協商出現了空間治理中的雙重迷失:一方面,群團組織在黨組織政治建設和政府治理“雙層整合”中民主協商功能性空間被擠壓,本能性“隱匿”在黨組織和政府空間內活動,缺少獨立自主的民主協商角色;另一方面,在社區居民內部,居委會、群眾性社會組織以自治的名義理所當然地承擔民主協商的職責,群團組織群眾性的組織特性和政治特性被消弭,在民主協商中被“隱匿”。然而,我國城市社區居委會具有“雙重身份”,既是法定群眾性自治組織,代表社區居民行使自治權利,實現自我管理,又是國家在社會網絡中行政管理的代理人,協助執行政府交辦的事務,具有“自治性”和“行政性”二元屬性[5]。實際上,社區居委會“行政化”使其民主協商職能弱化已成為不爭的事實,重回“自治性”和“去行政化”一直是其改革的目標。加之社會組織作為城市社區協商主體存在特定的理論爭議和實踐障礙,因而能否發育、如何發育成民主協商主體還是一個有待理論與實踐證實的過程。社會轉型中,在群團組織“隱匿”之后,城市基層社會民主協商實際上出現了“民主協商的真空地帶”,群眾有協商訴求,但缺少協商平臺的承接轉合。由于公眾參與的范圍較窄、意愿較低、程序不夠規范、組織化程度不高,因此公眾參與的實效性并不顯著[6]。這成為城市基層群眾非渠道、非理性表達的原因之一,進而導致城市社區民主協商的缺位。
轉型社會的城市治理,面對的不是一個或一種危機,而是彼此雜糅、相互嵌入的各種結構性和過程性的風險。在社會治理層面,由于多元利益主體的制度化接納和行為引導不力而導致了紛繁復雜的權益沖突[7]。群團組織在城市社區民主協商中“隱匿”的另一個重要表現就是“功能性的缺失”,這與治理空間相關性不大,主要是其自身履職能力與原初制度設計的初衷相違背。群團組織的設置是中國共產黨自誕生伊始做出的政治安排,作為黨的重要外圍組織,群團組織充當著中國共產黨與所聯系群眾之間的橋梁。當前,全國性的群團組織共23個,可以概括為“8+15”的框架結構:“8”指的是列入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界別的8大人民團體,即全國總工會、共青團中央、全國婦聯、中國科協、全國僑聯、全國臺聯、全國青聯、全國工商聯,“15”指的是經國務院批準免于登記的15家群團組織,包括中國作協、中國文聯、中華全國新聞工作者協會、中國人民對外友好協會、中國人民外交學會、中國貿促會、中國殘聯、中國宋慶齡基金會、中國法學會、中國紅十字總會、中國思想政治工作研究會、歐美同學會、黃埔軍校同學會、中華職業教育社、中國計劃生育協會。這23個群眾團體代表著我國各個層面、各個領域、各個階層、各條戰線、各個群體的人民群眾,基本涵蓋不同類型、不同性質、不同領域的組織結構,共同特點是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有比較嚴格規范的章程,具有縱橫交錯、嚴密規整的組織網絡體系[8]。民主協商是群團組織政治設計的初衷之一,也是群團組織自身的職責所在。在革命、建設和改革的各個歷史時期,群團組織在民主協商中發揮了重要平臺性作用,是民主協商的主渠道之一。現階段,群團組織在民主協商中出現了“上熱下冷”的局面,在國家層面上民主協商作為頂層制度安排,是黨組織的重要組成部門,是中國共產黨開發內生性的協商資源而進行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建設實踐[9]。在基層民主協商中尤其是城市社區民主協商中,群團組織民主協商的政治功能、行政功能和社會功能嚴重自我弱化,直接影響了群團組織對所聯系群眾的聚合作用。首先,群團組織的政治民主協商功能弱化,作為黨的外圍組織,群團組織在黨建帶群建的過程中,將自身“隱匿”于社區黨組織中,甚至用黨的活動替代了群團的活動,進而弱化了聯系群眾的廣泛性和針對性。其次,群團組織作為政治性社團,其成員一般參照國家公務員管理,與政府行政民主協商具有一致性,強化了群團組織民主協商的行政化色彩,甚至用命令替代協商,將以“服務于政府中心工作”為民主協商目的置換為“執行政府行政指令式”的民主協商,參政類民主協商事實上成為行政類民主協商,群團組織出現了嚴重的行政化傾向。再次,群團組織與社會組織在城市社區層面共同參與社會民主協商,注重政治領導力和思想引領力,卻弱化了聯系和引導社會組織的能力,導致民主協商各個主體在社區層面呈現多中心源分布的狀態,形成“商而不協”的局面,甚至在一定程度上造成社會共識的碎片化、離散化??傊簣F組織在城市社區民主協商中“功能性的缺失”的根本原因在于自身建設能力與群眾性民主協商需求的脫節,缺少對于自身民主協商能力的準確定位與思考。
群團組織職能邊界與城市社區民主協商的演進相映襯,并以政策導向與協商需求為因素動態協調平衡,集合政黨意志、行政政策、社區自治與群眾訴求多位一體。根據群團組織的章程與規定,群團組織的基本職能是組織引導所聯系群眾、服務所聯系群眾、維護所聯系群眾的合法權益。從理論上講,凡是涉及城市社區居民的事務,群團組織都可以介入,幾乎沒有工作邊界,擁有無限責任,為社區提供了廣闊的民主協商空間。群團組織的職能邊界與城市社區民主協商的訴求正相關,在無限邊界中尋求與群眾民主協商需求的契合,從而實現自我的組織價值與職能責任。
2017年6月12日,《中共中央 國務院關于加強和完善城鄉社區治理的意見》頒布實施,作為新中國歷史上第一個以黨中央、國務院名義出臺的關于城鄉社區治理的綱領性文件,它明確提出,“支持和幫助居民群眾養成協商意識、掌握協商方法、提高協商能力,推動形成既有民主又有集中、既尊重多數人意愿又保護少數人合法權益的城鄉社區協商機制”。城市社區民主協商是城市基層民主架構的基本通路和居民意見的基本表達形式,集政治性與社會性于一體。政治社會化既是社會個體在社會政治互動中接受社會政治文化教化、學習政治知識、掌握政治技能、內化政治規范、形成政治態度、完善政治人格的辯證過程,也是社會政治體系的自我延續機制和功能運行機制[10]。伴隨城市社區的發展,民主協商的秩序性和有效性與居民的政治社會化程度直接相關。城市社區居民參與民主協商是群團組織引導其政治社會化的一部分,例如共青團是少先隊和共產黨聯結類群團組織,深刻影響著居民的協商認知和協商能力;同時,群團組織參與城市社區民主協商是基本的履職責任,并以法律或章程的方式固定,例如工會代表和組織職工參與國家和社會事務管理,參與企業、事業單位民主管理,即實施民主監督職能;婦聯具有代表婦女參加社會協商對話的職能。居民的民主協商的意識萌芽與群團組織息息相關,并且深刻影響著居民民主協商的民主化、科學化、規范化。首先,群團組織是城市社區居民參與民主協商基本政治認知的聯結,從所聯系群眾的實際出發,設計務實管用的載體,把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轉化為生動活潑、特色鮮明、富有成效的群眾性實踐,有效地向居民傳導黨的路線方針政策,教育和矯正社區居民的民主協商政治認知。其次,群團組織實現了城市社區居民參與民主協商的身份聯結,將社區居民按照工人身份、女性身份、青年身份等進行分類并組織他們有序地參與民主協商,聚合身份認同,將社區“陌生人社會”向“熟人社會”過渡,最大限度提升民主協商的精準性。再次,群團組織可以實現社區民主協商事務的分類聯結,將社區的事務按照群團組織各自所聯系群眾的職能屬性和政治屬性進行分類,有效實現社區事務的分流,減少居委會的工作負荷。
治理主體是城市社區民主協商的行動者。城市社區民主協商需要在整合已有主體的基礎上進行。就實踐來看,城市社區民主協商的熱情是高漲的,也契合社區居民的現實訴求,但缺少合理性、經濟性、秩序性的民主協商平臺。以羅西瑙為代表的學者認為,治理就是構建自主治理網格,但是由科層組織、市場和社會組成的網絡如何交換資源(資金、信息、技術等),如何保證治理網絡的自治組織的性質,如何保證各主體間相互依賴并維護相互間的信任,如何確定基于共同目標的互動方式等都成為治理理論研究的重要問題[11]。群團組織作為黨的組織,內嵌于城市社區政治設計之中,可以為民主協商提供基于共同目標的兼具合理性、經濟性和秩序性的平臺。首先,群團組織比城市社區內其他治理主體更具民主協商的合理性,不僅具有民主協商的功能,也兼具治理整合的功能,能最大限度地聚合各個治理主體共識。群團組織作為黨的組織,可以有效聯結社區黨組織、居委會等民主協商主體,還可以直接實現對居民的民主協商聯結。對于社會組織而言,群團組織本身就具有聯系和引導社會組織的職責和功能,并可以孵化培育社會組織。其次,群團組織為城市社區民主協商構建協商平臺,以其政治性和社會性的組織優勢高效聯結各類主體和群眾,將組織外的碎片化協商轉化為組織內的民主協商,有效降低協商的制度成本。在參與城市社區民主協商過程中,社會組織在社區居民那里仍然面臨缺乏認知合法性的問題,于是在與居委會的關系處理中采用“耦合”策略,從而獲得合法性支持。而社會組織在提供專業服務時,其自身擁有較充分的專業能力和人才隊伍,在處理與不專業的社區居委會的關系時,便可采取“脫耦”策略?!榜詈稀焙汀懊擇睢辈呗蕴幱趧討B平衡中,因此也呈現了社會組織與居委會的動態平衡關系[12]。這種“耦合”和“脫耦”策略實際上是一種協商成本的內耗,其核心在于合法性和信任,具有較高的制度交易成本。再次,群團組織具有“縱向到底,橫向到邊”的組織網絡,具有高效聯結所服務群眾的能力,在城市社區民主協商中可以將分散的、多元的、多樣化的群眾及訴求有效整合,吸納到組織網絡中,以訴求處理能力按層級協商直至國家層面的政治協商,保證民主協商通達性和秩序性的統一。
許多人試圖解釋中國社會轉型及經濟快速發展的原因,除了規模效應、積累效應、后發效應之外,中國共產黨集中領導的制度效應是最不能忽視的主要因素。這一套中國一直運行的制度,包括人民代表大會制度、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基層群眾自治制度,在現代市場化的運行軌道上實現了“平移”,在國家開放的世界體系和自由競爭的環境中、在不斷學習和改革的政策下獲取了新的動力[13]。群團組織也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制度優勢的一部分,尤其在城市社區民主協商中,這種“新的動力”表現為群團組織通過組織化聯結為民主協商賦權增能。在中國民主協商發展邏輯中,群團組織成為黨和政府有效領導、整合社會組織力量的重要組成部分。由此,黨的群團組織成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主協商的最重要的組織賦權基礎聯結之一。首先,群團組織為城市社區民主協商提供制度賦能,為民主協商提供組織化、制度化聯結。群團組織在城市社區具有完整的組織網絡和制度范式,引導社區居民民主協商的程序規則完整且群體結構細分而精準,可以廣泛調動城市社區各個層面的治理主體,實現民主協商的制度化和組織化。其次,群團組織為城市社區民主協商提供體制內的“賦權”,實現民主協商的權力供給,建構一套“協商—回應”的權力循環體系。群團組織依賴其政治定位和組織章程,具有教育、維權、溝通、協商等綜合職能,針對所聯系群眾的訴求,可以直接實現權利保障與救濟,并賦予所聯系居民群眾決策權、監督權等權利,保證了公共權力和公民的權利的均衡。再次,群團組織為城市社區民主協商“賦能”,用組織資源服務于民主協商全流程,實現組織資源與社會資源的全流通。所謂組織資源,就是人們常說的人、財、物,一部分來自同級黨委,一部分來自上級組織,還有一部分來自社會資源。群團組織參與城市社區民主協商,以行使協商職能的方式調動各種資源,保證民主協商過程中人、財、物等資源供給,構建民主協商的驅動型內生性動力。
尋找城市社區民主協商的破題之路,是學術領域和實踐領域共同關心的一個問題,也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主之路的重要組成部分。2015年是我國全面深化改革背景下的群團組織改革元年。2015年7月,中共中央召開了史無前例的群團工作會議;2015年11月9日,中共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小組第十八次會議審議通過了系列試點方案,確定全國總工會、上海市、重慶市作為群團改革試點;2017年2月6日,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領導小組第三十二次會議聽取了全國總工會、上海市、重慶市群團改革試點工作總結報告,指出試點工作圍繞保持和增強政治性、先進性、群眾性這條主線,著力破除“機關化、行政化、貴族化、娛樂化”等問題,取得明顯成效。從理論到實踐,群團組織為城市社區民主協商提供了新的制度路徑與實踐路徑,實現了群團組織對基層民主協商的重新嵌入。此次群團改革堅持問題導向,重點在于面向基層,夯實群團組織基層工作基礎,為城市社區民主協商帶來了新的協商框架和協商動力。在城市民主協商中,群團組織與城市社區居委會、社會組織等其他協商主體多元民主協商合作空間中,也存在著以服務、維權等為特征的多維民主協商質量與訴求的競爭。值得一提的是,群團組織之間在城市社區民主協商的特定議題如教育、“三留守”、環保等問題上也存在競合關系。因此,我們可以將這次群團改革實踐帶來的群團組織參與基層民主協商的創新稱為“競合式嵌入”。其典型特征是基層民主協商引入了動力機制和平臺框架,在城市社區層面實現廣泛、多層、制度化民主協商,競合式統籌各類民主協商主體,努力構建中國特色群團組織參與城市社區民主協商體系。
面對經濟轉型沖擊與市場化重塑,城市社區民主協商需要在西方現代治理與中國傳統治理的辨識中尋找本土的治理之道。立足于城市社區治理的實際,激活群團組織并為其創造民主協商空間,將其吸納到城市社區民主協商體系之中,這是一個既復歸治理傳統又經濟高效的合理選擇。激活和吸納群團組織,整合城市社區各類協商主體有序參與民主協商,優化民主協商治理規則,將成為解決城市社區“新行政化”問題的關鍵舉措[14]。中國共產黨依靠自身組織網絡在應對復雜社會體系、整合各派政治力量的過程中,形成了富有活力的“軸心—外圍”政治體系[15]。其中,“外圍”的核心就是群團組織;民主協商便屬于這一傳統政治理論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換言之,群團組織參與城市社區民主協商可以整合多元、多層次協商關系,實現城市社區黨委、居委會等行政色彩的事務向社會性事務的轉移和轉接,更為清晰地劃分政治、行政與社會各個主體參與民主協商的邊界與聯結,塑造更為精簡有力的民主協商平臺,為群團組織引領和參與民主協商提供積極作為治理空間。群團組織參與城市社區民主協商,堅持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獨立自主原則,在中國“雙層治理結構”中釋放自治空間,在民主協商中激活基本社會職能,有利于重塑社區的自治精神,回歸作為城市社區民主協商主體性平臺的功能。群團組織參與城市社區民主協商的功能性回歸,還包括對協商體系中其他社會組織的聯系和引導,使它們有序地參與到民主協商體系之中。在西方治理理論和中國本土實踐之間,這種嘗試是民主協商領域的重大創新,旨在探索群團組織作為黨和政府的“外圍”組織能否通過引導、聯系或孵化社會組織,以實現對城市社區多元化、多樣化協商需求的回應,繼而構建精準協同的城市社區民主協商體系。
基層民主協商最大的問題在于協商動能的缺乏,致使民主協商存在失范與失序的治理風險。根據對實踐案例的觀察,民主協商的行動主體主要包括:各種類型的社會組織、人大政協組織、各級黨組織、社區自治組織(包括鄉村和城市兩個空間)、外來人口等,當然各級政府是各個實踐模式中必不可少的參與主體[16]。中國特色民主協商的突出特點是:一元領導與多元結構參與相統一。這一結構為城市社區民主協商提供了基本的協商框架,即黨委和政府在社區自治結構中仍處于主導性地位,深刻影響著城市社區民主協商的進程。群團組織在城市社區民主協商中角色的復歸,即作為黨委和政府聯系群眾的“橋梁”“紐帶”“杠桿”等群眾“自治性”角色參與民主協商,重塑和創新了其自身在民主協商中的角色。群團組織這一角色的復歸,將黨委和政府對城市社區民主協商的領導和指導內化為具體民主協商參與角色,實現了政治性與社會性在民主協商過程中的和諧統一,重構了基層民主協商的參與圖景。伴隨群團改革的推進,群團組織以“小機關、大網絡、強基層、全覆蓋”為指向,通過自我賦能和組織賦能夯實了其參與城市社區民主協商的組織基礎,重新厘清了民主協商角色。群團組織在城市社區民主協商中實現了“四聯手”,實現群團組織之間資源的整合與協作,打造民主協商的競合協作格局,在更大范圍內動員公眾參與民主協商并保證民主協商有序開展。同時,群團組織因其角色設定,分別代表不同居民協商群體,在對于城市社區相關社會問題民主協商上具有內在競爭性,各自以自身所服務的群眾利益為基本行動標準。這種群團組織之間的競爭性民主協商催生了基層治理的競爭性動能,有利于外部民主協商內部化,并實現以專業化為核心的高質量協商。
現代社會治理是一個綜合的生態系統,是內部功能性要素和外部條件性要素共同作用的結果。公共事務治理的關鍵和難點在于尋求“自治”與“嵌入”兩者之間的動態平衡[17]?,F代社會的典型特征是熟人社會向陌生人社會轉變,城市社區民主協商的信任成本給精準識別協商訴求增加了難度。正是作為協商之前提的信任所具有的與協商成本考量聯系在一起的特征,才導致了協商的脆弱性[18]。群團組織是以成員的群體性特征和心理契約為前提形成的社會組織,嵌入城市社區的自治,能夠達成精準民主協商。城市社區群團組織精準化民主協商既是對信任成本的消解,也是民主協商制度化和程序化的體現。群團組織致力于通過建立普遍信任和多元參與的方式,在強化政治共識的前提下,協同各個民主協商主體,建立以社會問題和社會真實需求為導向的基層民主協商方案。例如,婦聯的精準民主協商靶向在嬰幼兒及家庭中的問題,共青團的精準民主協商靶向在學校教育中的相關問題,工會的精準民主協商靶向在工廠及職業訴求中的相關問題。群團組織在有效對接自身服務陣地和服務對象時可以做到精準識別民主協商議題,做到精準化民主協商。更富有實踐價值的是,在城市社區中群團組織自身或通過項目制向社會組織購買服務的方式,比較容易介入到新經濟、新階層、新群體之中,征詢其利益訴求,監測其民主協商意愿,實現嵌入式精準化民主協商。
互聯網以其固有的開放、平等、自由、互動和包容等特性,在很大程度上重塑了人們的社會行為和交往方式,拓展了民主協商的公共空間,改變了民主協商的參與模式,優化了民主協商的控制結構,最終實現了互聯網技術與民主協商的完美融合,形成了一種基于互聯網的現代民主協商形式[19]。群團組織將互聯網作為延展“手臂”“觸角”的重要舉措,運用“互聯網+”創新群團工作模式和工作方法以更好地服務所聯系群眾。在城市社區民主協商中,群團組織利用“互聯網+”有效聚合群眾訴求,放大組織效能,更好地收集和整理協商訴求,實現網上協商與網下協商的無縫隙聯系,有效消減民主協商成本。加快“互聯網+群團”與城市社區民主協商體系深度融合,將群眾民主協商的訴求快速而準確地通過互聯網傳遞給黨委和政府,以便其參考決策。運用互聯網暢通群團組織聯系、服務群眾的“最后一公里”,既是基層黨委政府和群團組織聯系群眾、為群眾辦實事的重要舉措,更是群眾反映問題、參與民主協商的新路徑?;ヂ摼W是一種深層次的技術革命,深刻滲入到生產力發展的各個角落,帶來了生產關系的巨大變革[20]。
因此,“互聯網+群團”根據地緣、業緣、事緣、趣緣,建立以社區為中心縱向到底、橫向到邊的QQ群和微信群等網絡型群團組織覆蓋,并實現線上與線下的訴求和回應的對接與融合,用互聯網彌合群團組織在民主協商中的斷裂并重建群團組織間的協作式網絡民主協商體系,探索適合我國城市社區民主協商的互聯網路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