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山有路,學海無涯。讀書做學問難,做翻譯更難。回首自己30多年的爬格子或“碼字”生涯,感受多多。成績固然是一筆一畫拼湊而成的,紕漏也是點點滴滴地聚攏起來的。
首先,做學問必須持之以恒,鍥而不舍。抓住幾個問題,窮追不舍地探討下去,天道酬勤,必然會有成果。其次是一旦確定目標,就要不為外界所動。每個學科都有自己的固有規律,每個人也都會有自己的特長,必須堅持自己認定的觀點,不能隨風倒、趕時髦、追潮流。對于自己選擇的方向,就要有點咬住青山不松口的精神。因為追時髦所產生的作品,往往不具有長壽力的。
讀書做學問要海納百川,胸懷寬闊,取百家之長。學問永遠是“千人糕”式的。只有從多方位和多角度地匯聚起來,再作提煉,方能形成有可能站得住腳的學問。學問是一個長期積累、去偽存真、由淺入深、由點到面的永無止境的發展過程,而不是什么單純地“創新”。學問永遠是只有下一站,而無終點站。我自己作了那么多有關法國漢學的研究,但無論從廣度還是深度來看,它們也僅僅是滄海一粟,不過是個“開局”而已。
法國漢學的許多學科,是筆者不懂的,也是無力涉獵的。
學問首先要“學”才能去“問”為什么。中國學人歷來主張博覽群書,讀書破萬卷。我自己讀書應該是非常多、非常廣。我本人不是歷史學科班出身,但家中藏書,在學者隊伍也應屬“最富有者”的行列。我從未計算過是否藏書有“萬卷”,但“無數卷”總是有的。養成一種讀書的愛好,能夠靜下心來讀書,才是敢于講“做學問”的前提,否則就是“頭重腳輕腹中空了”。
學問要從具體問題作起。我不反對作理論研究,但從理論到理論,沒有“資料”的理論是空洞無物的說教,甚至會誤人子弟。理論只能是從資料研究中推斷出來的,而不是刻意地去搜集某些資料專門支撐先入為主的理論框架。資料是“實踐”,理論出自實踐,實踐檢驗理論。當然,對于“資料”,也有個“去偽存真”的繁雜工程去完成。
研究中外關系史、中西文化交流史,必然研究中西方的文化,掌握中西方的資料,熟悉中西方各自的文化背景。因為同一件事實,在不同的文化背景中,完全會使人得出大相徑庭的結論。這大概也屬于文化價值異同的取向問題了。“學貫中西”是對大學問家的盛贊,“熟悉中西”則是從事中西文化交流史學者的必備。
我已進入古稀之年,回首往事,雖然并未因碌碌無為和虛度年華而感到痛心,卻也為自己走過的許多彎路和造成的許多敗筆而抱憾終生。
(本文摘自《社會科學戰線》2014年第1期耿昇著《我的治學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