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行超
(上海市社會主義學院,上海200237)
1949年5月27日,上海解放了。中國共產黨開始執政上海,但其執政環境卻異常惡劣。當時的上海,天上有國民黨飛機的轟炸 (1950年2月6日,臺灣國民黨派遣十七架飛機對上海,特別對上海的電力設施進行狂轟濫炸),地上是畸形的 “十里洋場”,再加上長期戰爭的摧殘蹂躪而導致的工人失業、物資匱乏、通貨膨脹、社會混亂……在當時百亂待理、百廢待興的歷史條件下,中共上海市委、市人民政府堅決貫徹了黨的 “發展生產、繁榮經濟,公私兼顧、勞資兩利”的政策,及時處理了尖銳對立的勞資矛盾,妥善理順了錯綜復雜的勞資關系,加強了工人階級與資產階級的聯盟,為扭轉惡劣的執政環境、恢復和發展上海的經濟創造了有利條件。這些對于發展新時代和諧的勞資關系、堅持穩中求進工作總基調、促進經濟健康發展,有著重要的啟示作用。
1949年9月29日,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第一屆全體會議通過的 《共同綱領》向世人宣布:“中華人民共和國經濟建設的根本方針,是以公私兼顧、勞資兩利、城鄉互動、內外交流的政策,達到發展生產、繁榮經濟之目的。”這一方針是民主革命時期我們黨處理私營企業勞資關系正確政策的延續,是中國共產黨人對勞資關系問題長期探索的碩果。
往前追溯,在土地革命戰爭時期,蘇維埃政權把民族資產階級也作為打擊對象,其結果是把民族資產階級推向了敵人方面,縮小了蘇維埃共和國的階級基礎。只要工農聯盟,拒絕和反對同資產階級結成聯盟的嚴重 “左”傾錯誤,使工農民主共和國難以為繼。
吸取蘇維埃共和國政權時期關門主義把 “千千萬萬”和 “浩浩蕩蕩”都趕到敵人那一邊去的教訓,抗日民主政權把資產階級和開明紳土納入統一戰線內部。1940年3月6日,在總結陜甘寧邊區及敵后各抗日根據地政權建設的基礎上,中共中央發布了名為 《抗日根據地的政權問題》的指示。首次明確提出了政權的 “三三制”原則,即 “共產黨員占三分之一,左派進步分子占三分之一,中間分子占三分之一”[1]。3月11日,毛澤東在延安黨的高級干部會議上重申了黨中央的這一指示,他強調,“在政權的人員分配上,應該是共產黨員占三分之一,他們代表無產階級和貧農;左派進步分子占三分之一,他們代表小資產階級;中間分子及其他分子占三分之一,他們代表中等資產階級和開明紳土”。中共中央的這一指導原則,在各邊區抗日民主政權的施政綱領中,都有明確的規定并得到了較好的貫徹。以陜甘寧邊區為例,邊區第二屆參議會選出的18名政府委員中,共產黨員占6名;9名參議會常駐議員中,共產黨員占3名。“三三制”政權是中國共產黨在政權建設中同黨外人士合作共事的開端,也是人民民主專政政權的雛形。在經濟上,它實行減租減息的土地政策,實行公私兼顧、勞資兩利的工商政策。“三三制”政權內涵的經濟的、政治的、多黨合作的政策交融在一起,爭取了民族資產階級、開明人士和其他中間力量,團結了民主黨派和無黨派愛國人士,組織了千千萬萬的民眾,調動了浩浩蕩蕩的革命軍,不斷鞏固和擴大了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從而戰勝了國民黨頑固派的軍事包圍和經濟封鎖,為抗日戰爭的勝利創造了有利的條件。
簡而言之,中國共產黨人在國家學說上的探索和實踐,經歷了工農民主共和國 (蘇維埃共和國)——民主共和國(抗日民主政權)——新民主主義共和國 (“新三民主義共和國”的政治主張,新民主主義共和國的理論和綱領,建立民主聯合政府的思想)——人民民主專政國家(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歷史演進。
選擇人民民主專政的國體,是受列寧 《在全俄東部各民族共產黨組織第二次代表大會上的報告》的啟示。他曾表達過這樣一個思想:東方共產主義者面臨的是全世界共產主義者沒有遇到過的任務。在那里,農民是勞動群眾中的大多數,要反對的首先和主要的不是資本,而是中世紀的殘余。解決這種任務的方法,無論哪一本共產主義書本里都找不到,必須根據歐美各國所沒有的特殊情況來運用一般的共產主義理論和共產主義措施,并根據自己的經驗來解決這個任務[2]。根據列寧的這一思想,中國共產黨人在實踐中意識到,“中國現階段的革命所要造成的民主共和國……即是一個工人、農民、城市小資產階級和其他一切反帝反封建分子的革命聯盟的民主共和國”[3]。又經過了九年多的探索,到1948年12月30日,毛澤東在為新華社寫的新年獻詞 《將革命進行到底》中,明確提出中國人民要在 “全國范圍內建立無產階級領導的以工農聯盟為主體的人民民主專政的共和國”。與之相對應,中共中央在1948年4月30日發布的 《紀念五一勞動節口號》第八條這樣宣布:“解放區的職工和經濟工作者堅定不移地貫徹發展生產、繁榮經濟、公私兼顧、勞資兩利的工運政策和工業政策”。一年多之后,《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共同綱領》進一步把公私兼顧、勞資兩利、城鄉互動、內外交流的政策確立為中華人民共和國經濟建設的根本方針。
返觀歷史,勞資兩利政策在上海解放初期的實踐是成功的。探析成功的因素中,統一戰線功德無量,它使執行這個政策的過程和結果臻于完美。
1949年5月,上海的私營工商業者有10萬多人,私營企業職工有70多萬人。上海剛解放時,對于一些上層工商業者來說,即使得到中共 “公私兼顧、勞資兩利”的承諾,私下里仍然半信半疑,惶惶不安。“他們還完全不相信我們的保護工商業政策,他們還怕我們 ‘只說不做’,怕貿易自由沒有保障,怕工資加得太重,怕工人斗爭,怕雇傭不自由,怕稅收沒有底,怕手續麻煩,怕支前差事影響私人運輸,怕農村的反霸斗爭牽連到他們身上,怕公營企業把他們 ‘吞并’‘排擠’。此外,還怕將來共產,怕新民主主義建設時期不如我們所說那樣長久。”[4]在恐懼心理支配下,少數人則抱著 “吃光、用光、蝕光”,散廠了事的態度。有的趁市場混亂,進行套購搶購,投機倒把。極少數人進而抽逃資金、設備,以至逃亡海外。再加上當時的輿論、報紙天天宣傳工人如何如何好,資本家如何如何不好等,使得工商業者越來越恐慌。在上海,就有資本家向毛澤東說:“你們一講資本家,剝削者,我們就渾身發抖”[5]。相比較,私營企業的廣大職工沒有那么多的擔憂和不安。一些人用少拿工資、獎金的方式來幫助廠方維持和恢復生產。以上狀況,特別是一些私營工商業主因疑慮、恐慌而采取停工、停產的方法,從而引發出新的勞資糾紛,加上國民黨政府留下的復工、復業等許多勞資懸案,再加上 “二六”轟炸 (農歷乙丑年十二月二十,正臨陰歷年關)造成的諸多困難,使解放初期的勞資關系異常錯綜復雜,大量的勞資糾紛成為威脅當時社會生活的不安定因素。
1949年6月1日,中共中央華東局成立了統一戰線工作部,兼管上海市的統一戰線工作。陳毅市長兼任部長,潘漢年副市長兼任副部長。辦公地點設在百老匯大廈 (現在的上海大廈)11樓和12樓。1950年3月,中共上海市委統戰部成立,它與華東局統戰部合署辦公,潘漢年任部長。華東局統戰部和上海市委統戰部的成立,為切實貫徹勞資兩利政策、解決好錯綜復雜的勞資糾紛,產生了直接的推動作用。上海解放初期,中共中央華東局第二書記、中共上海市委第一書記饒漱石,中共中央華東局第三書記、中共上海市委第二書記、市長陳毅,副市長潘漢年等上海市主要領導,自覺地把統一戰線運用于經濟治理中,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下面以陳毅市長和潘漢年副市長為例作展開分析。
作為市長兼華東局統戰部長的陳毅,對形勢的認識一直比較清醒。這種清醒,不但表現在公眾場合運用毛澤東的話語說 “有困難、有辦法、有希望”,而且表現在恢復和發展經濟中如何切實執行勞資兩利政策、怎樣對待資產階級、怎樣發揮上海資產階級在迅速恢復經濟中的作用等諸多問題上。在中共中央華東局統戰部成立的第二天 (6月2日),在上海中國銀行四樓的會議廳里,陳毅就主持召開了上海首次工商界代表座談會。他以 “工商界的朋友們”這句稱呼作為開場白,立刻使300多位工商界的與會代表感受到一種溫情暖意,使他們覺得共產黨沒有把他們當作外人。他在講話中,既充分肯定上海產業界在舊中國建立民族工業時的奮斗精神,又耐心細致地向與會的工商界人士講解了黨和政府關于 “公私兼顧,勞資兩利,發展生產,繁榮經濟”的政策。最后,他懇切地告訴與會人員:“人民政府愿與產業界共同協商,幫助你們解決困難,你們有話,盡可找我談,讓我們共同努力,盡快把生產恢復起來。”[6]陳毅市長講話后,潘漢年副市長作了闡述解放、建設大上海的偉大意義的講話。他著重解釋了黨的 “發展生產、繁榮經濟、公私兼顧、勞資兩利”政策,要求工商界人士把惶恐的情緒安定下來,積極配合人民政府,發展生產、恢復市場。陳毅、潘漢年在這個座談會上的講話,開始穩定了許多工商業者的情緒,使他們開始放棄 “跑路”,轉變觀望的態度,產生了對恢復生產的積極性、主動性。
解除上海工商業人士的疑慮,尤其是工商大佬們的疑慮,不是開一次會議就能夠解決的,而是要做深入細致的思想工作。當時的實際情況是:許多工商界人士對中國共產黨的勞資兩利政策不甚了解、疑慮重重。有的雖然人在上海,但早在上海解放前就把資金抽調到國外和香港,并隨時準備 “席卷而走”;有的則抱著試試看的態度,在上海坐觀等待,以選擇最后的去向。針對上述情況,陳毅和潘漢年多次組織召開工商界人士座談會,向他們闡明黨的工商經濟政策、勞資兩利政策。陳毅經常邀請工商界人士促膝談心,坦誠征求他們的意見和建議。
潘漢年經常親自家訪、個別交換意見,廣泛結交工商界朋友,做深入細致的宣傳工作,及時解除他們的思想疑慮。上海紡織業巨頭、永安紗廠創始人郭棣活曾這樣回憶:解放初期,我對黨的勞資兩利政策 “半信半疑,雖留在上海,但抱著看一看再說的觀望態度。這時,潘漢年同志……找我談話,反復交代黨的政策,幫助我提高政治思想覺悟。……鼓勵我大膽地積極地搞好棉紡生產,并幫助解決原材料和交通運輸方面的具體困難,使我開辦的永安紗廠迅速恢復了生產。”[7]棉紡面粉業巨頭、后來擔任國家副主席的榮毅仁,在當時也有類似的思想轉變過程。他在 《他把我們凝聚在黨的周圍》一文中寫道,“我心里思忖:雖然聽過陳市長和潘副市長的講話,但對共產黨的經濟政策到底如何具體化,他們到底會怎樣對待工商界,還不是很放心,能有機會當面談談再好不過。特別是得知漢年同志把約見的地點安排在盛康年岳家周府,心里很高興,因為對我來說這樣的環境是適宜的。……席間,漢年同志像和熟人談家常一樣,隨和而又實事求是地講了國家的困難,上海的困難,鼓勵工商界盡快消除疑慮,恢復生產,恢復經營,為建設新上海多起作用。和漢年同志的初次深入接觸、交談,使我相信共產黨決不會像謠言傳聞那樣對待工商界,也使我體會到,漢年同志以一個共產黨副市長的身份,能用促膝談心的方式,和我們這些工商界人士坐在一起,宣傳政策、傾聽意見,這在舊中國是無法想象的。從漢年同志身上我看到了共產黨員的胸懷和品質,看到了共產黨建設新中國的抱負,我的心向黨靠近了一步。”[8]
在與工商界人士交朋友、向他們進行宣傳和教育的同時,潘漢年還十分重視為工商界人士排憂解難,幫助他們度過難關、支持他們事業的發展,用行動來體現黨的統戰政策。郭棣活的永安紗廠一度因原材料和交通運輸等方面的困難,被迫停產。郭向政府求援,潘漢年同他一起設法采取積極措施,使永安度過了難關。此事促使郭棣活加深了對共產黨的認識,于是,他將解放前永安紗廠向國外訂購的包括瑞士制造的7000千瓦汽輪發電機,1萬錠紡紗機器和成套設備,以及6000多包美國棉花等在內的價值250萬美元的一批紡織機械和原料運回上海,發展棉紡生產。
榮毅仁的申新系統紗廠由于開工不足,銀根吃緊,一度連工人的工資也發不出,勞資間發生了嚴重的糾紛,糾紛發展到工人到榮家坐著不走,形成僵持局面。潘漢年聞訊后,立即囑咐有關部門去做工人的思想工作,同時邀請各有關部門領導同志和棉紡同業公會負責人一起開會研究,“從公私關系、勞資關系到原料供應,成品收購,以及銀行貸款等等,作了綜合部署,終于使事態平息了下來,恢復了正常生產”[9]。
早在1948年,為了解決大批民主人士北上參加新政協的交通問題,為了給當時華北解放區運去極缺乏的西藥和一些生活用品,潘漢年在香港找到了銀行家周作民,希望協助解決。結果,周的金城銀行出資40萬港元,租 “華中號”輪船,掛上外國旗號,圓滿地完成了潘漢年交給的任務。上海解放后,周從香港回到上海。周的金城銀行在解放前由于受通貨膨脹的影響,生意難做,月月虧損。1948年改用金圓券,周被迫把銀行外匯調換成金圓券后,損失慘重。這個后遺癥延續到解放初,仍無法彌補巨大的赤字。周不得已將紗廠出售給政府,以抵銀行虧損。潘漢年就派市財政局長顧準解決此事,他囑咐顧說,周在香港時,曾對我們黨做過有益的工作,我們不能忘記。尤其是一個創業的人要變賣他的產業,這種難過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因此你與周洽談時請周提出紗廠的要價,你不要還價,照數接受。顧將潘的意見轉達于周后,周十分感激。但他堅持不能自己要價,后由紡織部門定出了一個公平合理的價格,使問題得到圓滿解決。
陳毅的虛懷若谷、坦蕩直率,潘漢年的滿腔熱忱、急人之困,讓許多工商業者深受感動。每當市政府邀請工商界人士召開座談會時,大家都暢所欲言,對恢復、發展生產,支援解放全中國,建設工業化的新中國,提出了許多建議。對工商業者提出的意見、建議,只要是合理且可行的,陳毅、潘漢年等市領導總是爽快地采納。其從諫如流、從善若流,使工商業者都愿意與他們交心談心。
1949年7月至8月間,上海港口遭到敵人封鎖,一些私營企業的生產和經營困難重重,停工,關廠,致使勞資糾紛迭起。面對這一情況,華東局和上海市委及時作出反應,制定了上海反封鎖的六條方針,經毛澤東批準后,作為上海市第一個施政報告,并于上海市第一屆第一次各界人民代表大會正式提出。落實這 “六條方針”,陳毅提出了面向國內、面向廣大人民,用國內原料、國內銷售市場來改造和發展上海工業的思路。對于疊起的勞資糾紛,陳毅要求按照勞資兩利政策進行處理。1949年8月5日,他在 《上海市第一屆第一次各界人民代表會議閉幕詞》中提出 “廠方的困難,工人要照顧;工人的困難,廠方要照顧;資方勞方的困難,我們人民政府要統一照顧。”
1949年8月,市軍管會發布 《關于復業、復工糾紛處理暫行辦法》《關于私營企業勞資爭議調處程序暫行辦法》等文件,幫助妥善解決企業開工不足、勞資糾紛等問題。并成立了市勞資協商委員會,處理具體勞資糾紛。至1949年底,國家銀行對私營企業發放貸款500余萬元,66%的私營紡織印染廠、70%的面粉廠、部分其他輕工業和各類重工業工廠都得到了收購產品或加工訂貨的扶助,從而幫助一大批私營企業恢復了生產。年底,全市68個主要工業行業10078家私營工業企業的開工率,由剛解放時的25%上升到67%,其中,鋼鐵、棉紡、染織、毛紡、冶煉、機器制造等行業超過80%,造船、碾米、醫療器械等行業全部開工。
在中共上海市委、中共中央華東統一戰線工作部的領導下,1949年8月26日,上海市工商業聯合會籌備委員會成立了。盛丕華任主任,副主任由胡厥文、榮毅仁等著名企業家擔任。籌委會剛成立3個月,就公開出版了由陳毅題寫刊名的 《上海工商》雜志。雜志除了宣傳黨對工商業的方針政策、報道工商動態外,還刊登領導的講話、文章,以此來指導工商業者的工作和調解勞資糾紛。1951年2月18日,上海市工商業聯合會正式成立,盛丕華任主任,劉鴻生、榮毅仁、項淑翔等任副主任。在市工商聯籌委會第一次常委會上,成立了調解、法規研究等6個專門委員會,設立輔導、調研等4個專業處室,就指導、調解勞資關系和處理勞資糾紛做了大量工作。1949年12月,市協商委員會 (市政協前身)成立后,劉靖基擔任勞資關系委員會主任,市勞動局局長馬純古,全總執委、上總常委湯桂芬擔任副主任,著名企業家郭棣活、郭琳爽、唐志堯等擔任委員。市工商聯籌備會成立后,當年協助調解勞資糾紛20余件。1950年1月至7月,協助調解260余件。市工商聯成立后,參與調解的勞資糾紛案則更多。從1951年10月至1953年2月,直接調解的有2000余件。它們中,相當多的是較為復雜的糾紛案件。譬如,發生在1950年12月的瑞有天食品店勞資糾紛案,自通過新聞媒體公之于報端后越發復雜。該糾紛案經行業勞資協商會議多次協商、市勞動局數度調解未果。市工商聯對此案給予極大關注,其勞資關系委員會推舉吳銘珊等專門了解、研究此案,并及時向工商聯及有關方面匯報。1951年 “五一”勞動節前,中央財政部長薄一波來滬考察上海的工商業狀況。5月3日,在市府為薄一波考察而召集的工商界人士座談會上,胡子嬰、劉靖基談到了瑞有天食品店的勞資爭議事件,引起高層領導重視。此案移至市協商委員會處理,并成立了由胡子嬰、劉靖基、榮毅仁、馬純古、湯桂芬、韓武成等9人組成的專門小組,經多次協商調解,6月25日,在市協商委員會第4次常委會聽取了九人調查小組的調查報告之后,劉少奇也指示上海市委,為了搞好對資產階級的統戰工作,應盡快解決瑞有天事件。這指示使市委更緊鑼密鼓地開展協商調解工作。7月19日,市協商委員會第5次會議專門就此事進行調解。先是潘漢年、劉長勝、盛丕華等領導講話,后有事件的當事人及食品工會、茶食業同業工會的代表作自我批評,會議從下午2點開到晚上10點半,歷時8個月的糾紛才終于解決。
上海剛解放時,由于黨在上海的基層黨組織尚未公開,市委和市府貫徹黨的 “全心全意依靠工人階級”的方針,許多勞資糾紛通過工會來解決。工會在黨和政府執行勞資兩利政策、解決勞資糾紛中功不可沒。
勞資兩利政策的創建和勞資兩利政策在上海解放初期的實踐啟示我們,構建新時代和諧勞資關系,依然是統一戰線工作不可或缺的一個方面。
在新時代,無論是民營、合資企業或外資企業都程度不同地存在著勞資糾紛問題。合資企業和外資企業主要是裁員、關停等情況而導致勞動者權益受損。發生在大量的民營中小企業的勞資糾紛,主要是用人單位拖欠、克扣、截留勞動者工資,壓低工價引發的勞動爭議。其中,部分建筑企業因工程款不到位拖欠農民工工資,勞動用工不規范,工程層層轉包,導致最后一棒接包者侵吞工人工資后攜款外逃,引發勞動者集體上訪,造成惡劣影響。有的用人單位因生產經營不景氣、虧損而時常拖欠職工工資。還有用人單位與勞動者在履行勞動合同中單位無故辭退職工不支付經濟補償金,或勞動者擅自 “跳槽”不支付違約金等情況。
勞動權利和資本權利的均衡是指勞資雙方各自的權利都能得到比較充分的實現,雙方滿意、勞資兩利,兩者共處于一種和諧的狀態。透過前面論列,我們發現當下勞動與資本權利的不均衡突出表現為 “弱勞動、強資本”。它使勞動者處于明顯的弱勢地位,仰視資本、俯視勞動者是當下比較普遍的社會現象。在有些地方政府的指導思想中,資本就是一切,發展似乎就是賺錢和單純的資本擴張,由此而導致勞動者權益被侵犯的現象屢見不鮮。有些地方,少部分人利用手中的資本讓自己直接或間接地掌握權力,最終與少數官員形成利益共同體,導致權力尋租、催生腐敗土壤,滋生腐敗事件……
構建和諧的勞資關系,可借鑒解放初期上海在執行勞資兩利政策中創造的許多經驗。這些經驗,一是主要負責人能夠爐火純青地把統一戰線運用于經濟工作之中。二是市委、市府注重發揮工商聯、工會等群眾團體的作用,讓他們的代表參與咨詢、協商和決策等。三是及時制定法律、法規或有關文件,從法律、法規入手處理勞資關系及糾紛。上海解放初期在全國率先制訂有關處理復工及勞資爭議的辦法,1949年8月新華社報道向全國推薦。四是在組織建設上,建立較完善的政府有關部門、市協商委員會、工商聯、工會等參加的條塊結合的組織網絡和協調機構等。
構建和諧的勞資關系,要努力構建勞動權利與資本權利的均衡機制。一是要構建并不斷完善一個有利于勞動者權利保護的法治環境。要構建并完善一個勞資雙方的權利由相應的法律來界定的法治體系,嚴格執法,透明信息,以保障勞資雙方的權益。二是不斷完善和充分利用勞資協商機制。從1990年全國人大常委會批準 《三方協商促進我國實施國際勞工標準公約》,到2007年頒布 《勞動合同法》和之后頒布的 《勞動爭議調解仲裁法》《勞動合同法實施條例》等舉措表明,我國市場化勞動關系朝著與國際慣例銜接方向發展,已經開始建立由政府的勞動行政部門和工會組織、雇主組織組成的三方協調機制以及勞動仲裁、勞動司法、勞動訴訟制度等。當下,我們需要不斷完善和充分利用這些協商機制,促進勞資關系和諧發展。三是構建資本正常自由流動的平臺和勞動權利至上的評價機制。前者要求黨和政府有責任為資本正常自由流動提供平臺和機制。后者要求在價值排序中把人的基本權利置于物的財產之上。逐漸形成人的全面發展高于物質資本積累速度這樣一個評價準則。
“構建和發展和諧勞動關系,促進社會和諧。要依法保障職工基本權益,健全勞動關系協調機制,及時正確處理勞動關系矛盾糾紛。”要切實“實現好、維護好、發展好最廣大人民根本利益,特別是要實現好、維護好、發展好廣大普通勞動者根本利益。”[10]在這方面,統一戰線工作應該大有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