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忞婠

本期,《消費電子》雜志社記者采訪了中國科學院公共政策與管理學院副教授張慶芝,她從博士后階段開始研究基于科學的創新,潛心梳理三大自然科學領域的諾獎成果,并對其作了深入的研究與劃分,試圖從中找出答案。
大而靈動的眼睛,一身休閑的著裝,漆黑的頭發隨意散落在肩上,單看外貌很難把張慶芝和一位科研人士聯想到一起。但隨著采訪的深入,我越來越被她縝密而清晰的思維所吸引,采訪期間甚至不用我的引導,她就能隨時給予我所需的“金觀點”。與其說我在采訪她,不如說是她拉近了我與科學領域間的距離,向我揭開了科學神秘的面紗。張慶芝撰寫的《基于科學的創新一從諾貝爾獲獎成果到商業產品的過程研究》一書是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點項目,這本書以諾貝爾獎三大自然科學領域獲獎成果的科學發現到商業產品的過程為切入點,沿著“什么是基于科學的創新一這類創新的基本過程一站在金字塔頂端的科學家是怎樣參與及推動科研成果商業化一這類創新的基本模式”這一邏輯思路,深入系統地研究了基于科學的創新這個領域,從而為我國在這些領域的發展與追趕提供經驗借鑒。

采訪中,張慶芝特別提到我國目前在基于科學領域,如生物醫藥、化學、納米、新能源等領域的原始創新較為薄弱。盡管我國每年發表的SCI文章數量已達全球第二,但真正原創性成果非常稀缺,與美、英、德、日等國家的差距非常大。此外,對基礎研究的原創性重視程度不夠,過度強調論文的數量,也對科研產生了不健康的壓力,導致科研工作者急功近利,難以潛心做真正的有原創思想和原創觀點的研究。

對基礎研究的應用前景重視不夠,也是造成我國的研究與諾獎無緣的主要原因。采訪中張慶芝舉例說,美國的生物學研究一直和醫藥健康產業、生物技術產業緊密結合。德國的化學研究,也和德國一流的化學品制造業緊密結合。張慶芝研究發現,諾獎成果中有很多基礎研究也是和應用緊密結合,并且實現了成功的商業應用,極大地推動了社會進步和經濟發展。這些諾獎成果固然是基礎研究,但其和經濟、市場、產業緊密結合,對人類生活和文明產生了重大影響,而這正是我們要努力的方向。
在這個萬眾創新的時代,企業是創新的主體,在基于科學的創新中更是如此。張慶芝通過對基于科學的創新研究,發現在每—項基礎科研成果的商化過程中,企業都扮演了至關重要的角色。因此,要實現基礎成果轉化,必須讓企業成為創新的主體。而國外在推動科技成果轉化和產業化中有一些值得我國借鑒的做法。例如美國1980年頒布的《拜杜法案》,使私人部門享有聯邦資助科研成果的專利權和處置權成為可能,這一制度使得大學及研究機構的基礎科研成果能夠順利轉移到企業,產生了促進科研成果轉化的強大動力。歐洲等國也頒布了類似的法案,打通了科研成果轉移的通道。雖然中國早在2014年頒布了類似的法律,但仍需要全社會共同參與。
企業創新發展,離不開人才建設,要讓高科技人才流動到企業至關重要。張慶芝說,我國的研究生尤其是博士進入到企業的比例是非常低的,大部分研究生畢業后,都愿意去高校或科研機構就業。如果企業缺乏高科技人才,怎么能夠承接高校及科研機構的研究成果?又如何實現研究成果的商業化?因此,如何讓高科技^才與企業更緊密地結合,吸引科技人才流動到企業,也是需要重視的一個環節。
采訪進行到一半,我不禁好奇:在推動科研成果商業化的進程中,我們是否要鼓勵科學家創業?她回答道這個問題不能一概而論。“首先要杜絕跟風現象,科學家還是需要沉下心做科研,只有做出一流的成果后,才可能進行后期的成果轉化。而對于那些已經做出優秀科研成果,并有轉化意愿的科學家,我們要全力給予支持,讓他們能夠參與到商業化中去。諾獎成果的轉化,很多也正是在諾獎科學家的推動下,成功實現商業化的。”我們能做的是為科學家掃清轉化途中的障礙,讓他們能夠安心做科研,放心地將科研成果進行轉化。
“我們需要建立激勵制度,使科研人員也能從成果轉化中獲得收益,讓他們實現財務自由,這是一件非常合理的事。”張慶芝直接向記者表達出這個略帶棱角的觀點。
在未來,中國也許會零星的蹦出這樣的世界級成果,但僅靠單個天才或天才團隊,是遠遠不夠的,我們需要做的是,打好“諾獎金字塔”最底端的根基。

回歸到諾獎本身,為何中國本土科學家在諾獎舞臺上黯然失色?她說道:“諾獎確實是我們國家的—個痛點,在三大自然科學領域獲獎的本土研究及本土科學家只有屠呦呦一人。盡管有很多華裔科學家能夠獲得諾獎,但他們的研究并不是在中國開展的。”
談到這里,張慶芝認為,我們要借鑒國外豐厚的禾斗研成果及基礎經驗,通過制度完善,讓國內頂尖的企業能夠承接諾獎成果的轉化,積極培育產生諾獎的土壤和環境,從而縮小中國本土科學家在國際上離諾獎的距離。
當我問到中國距離諾獎最近的“人工合成胰島素奇跡”還會重現嗎?她回答道:“在未來,中國也許會零星的蹦出這樣的世界級成果,但僅靠單個天才或天才團隊,是遠遠不夠的,我們需要做的是,打好“諾獎金字塔”最底端的根基。”
科學無國界,但科學家有自己的祖國。對于中國而言,我們渴望諾獎太久了,但在科學這片浩海里,我們才剛剛起航,辨清前行的方向才是首要任務,波濤翻滾,汪洋無際,于我們而言,每一次涌現的小小浪花都是奇觀。

正如每位與真知較量的勇士一樣,張慶芝在創作過程中也遇到了很多挑戰。“對諾獎成果的梳理,以及對商業化成果的判斷,工作量巨大。諾獎已有100多年的歷史,所以對這些成果進行系統地梳理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在這方面我的團隊成員幫了我很大的忙。”另外在判斷科研成果是否實現了商業化這方面,工作量也不容小覷。科研成果從基礎研究到實現商業化,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他們需要對這些成果從最開始的起源到后續的轉化過程進行系統梳理,而這也是一個困難且冗繁的過程。“諾獎還有很多成果正處于實現商業化的過程中,我們還需對其做進—步的追蹤。”
張慶芝猶如千萬個科研人士的縮影,伏案工作、不知疲倦,每日將點滴智慧匯聚到國家這棟偉大的知識大廈之中,還有很多個我們不知名字的科研^士,亦是如此。
在大眾眼里科研工作者非常神秘,人們會對其日常生活懷揣“敬畏之心”,抱著“好奇之欲”。隨著采訪進入了尾聲,我也向張慶芝拋出了我的疑問。她坦言家人的理解與支持至關重要,做科研是一個很耗時的工作,并沒有固定的上下班時間點。而她也會盡量抽時間陪伴孩子,在閑暇之時讀書、旅行、聽歌、滑雪,做到勞逸結合。
對張慶芝而言,她希望能在基于科學的創新這個領域,繼續鉆研下去,提煉出有價值的結論和經驗,為國家的發展做出自己的貢獻。對于現在的中國而言,繼續沉淀,等待綻放,以點滴積累終會喚起我們的希望。美國著名詩人愛默生曾說:“人類所抱有的疑念,就是科學的萌芽。”的確,真理值得我們每一個人的等待與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