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劇《W兩個世界》的敘事藝術分析

□ 周智瑛

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韓劇逐漸進入國人的視野，關注度頗高，一直風靡至今。繼《來自星星的你》《繼承者們》之后，2016年上半年又火了《太陽的后裔》，主演宋仲基的“歐巴效應”持續發酵。2016年下半年，由李鐘碩和韓孝周主演的《W兩個世界》后在微博上的話題搜索量超過了10億，豆瓣上的打分也高達9.2。這部劇超高的顏值加上燒腦的劇情頂住了“仲基歐巴”的強勢風頭，再次吊起了觀眾的胃口，證明了韓劇在敘事方面的強大魅力。

一、奇幻主題：二次元與三次元的碰撞

“二次元”作為一個日語舶來詞，在進入中國文化語境的傳播過程中，內涵得到了廣義的延伸，是對輕小說、漫畫、動畫、游戲等二維平面媒介形式的統稱。而三次元與二次元相對，是指現實世界。新媒體技術的發展及媒介融合的加速使大量影像充斥在現代生活中，二次元文化也開始蔓延至影視傳媒行業，為影視制作的發展帶來了一定的影響和沖擊。

《W兩個世界》（后面簡稱為《W》）的編劇宋載正極其擅長寫穿越題材的電視劇，《九回時間旅行》《仁顯王后的男人》等神劇都是他的作品。在這部新劇《W》里面，宋載正再次使用了穿越。就電視劇名字而言，在傳統韓劇中的兩個世界通常指的是貧與富，描繪的大多數是“灰姑娘”與帥氣多金有錢人的故事。后來韓劇的兩個世界，可能指的就是陰陽兩界，如《主君的太陽》《我的鬼神君大人》，甚至可能是不同星球，如《來自星星的你》。然而在《W》中的兩個世界中，男女主人公突破“次壁元”直接來了一次漫穿，在二次元的漫畫世界與三次元的現實世界中來回穿梭。

（一）漫穿元素吸睛

當今觀眾的審美眼光也伴隨著電視劇快速的更新換代在不斷地提高和變得挑剔。在韓劇高產的情況下和光怪陸離的各色題材中，觀眾依然能夠被《W》吸引，這得益于腦洞大開的編劇對穿越元素的熟練拿捏以及對虛妄和現實切換的巧妙捕捉。在現實世界中人與人之間有太多信息隔閡，誰也無法真正看穿誰。而當我們能夠進入二次元世界，就能知道所有設定人物角色的背景和內心世界，如同擁有上帝視角。可以說，漫穿元素首次搬上了偶像劇的熒屏，給觀眾帶來了無比新鮮的體驗感，這種二次元與三次元融合的跨媒介敘事方式也跟上了現代人跨媒體審美方式的節奏。

（二）滿足女性觀眾幻想

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在《W》里的漫畫書里，就有擁有“黃金屋”的“顏如玉”。漫畫主人公姜哲擁有著精致帥氣的外表和完美的好身材，在后來更是成為擁有眾多產業的集團總裁，同時姜哲堅強不屈的人格形象設定為他更加增添了男性魅力。如此迷人的男主形象不禁讓劇內的女主人公即漫畫家的女兒吳妍珠為之傾倒，成為一個不折不扣的“姜哲迷”，也讓劇外的不少女性觀眾看得癡迷不已。幻想是沒有達成的愿望。每位女生心中大概都會有和小說或者漫畫男主角談戀愛這樣的幻想，這是永遠也無法實現的愿望。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下，吳妍珠被帶進了漫畫世界，從此之后就常常進入漫畫中與主人公姜哲進行親密接觸，這讓觀眾無形中產生了代入感，滿足了女性觀眾與漫畫主人公真實接觸的無限幻想，為這部劇獲得女性觀眾喜愛打下了堅實基礎。

二、劇情設置：多重敘事模式下的環環相扣

早期傳入中國的韓劇愛情敘事模式得到了中國觀眾的追捧，因為它所構建的普通平民的愛情神話，正迎合了受眾心理。如同大部分韓劇一樣，《W》對愛情主題的表達，充分滿足了大眾在現實生活中渴望而不可及的“愛情夢”。然而這部劇突破了傳統的“灰姑娘”模式，與懸疑片嫁接，鏡頭視角更多的是對焦在有著悲慘命運、尋找真我的男主身上，阻礙著男女主角在一起的也不再是老一套的家庭、癌癥等因素。可以說，環環相扣的多重敘事模式使《W》在劇情設置上異常精彩。

（一）曲折離奇的故事轉折

在漫穿的外殼之下，《W》不單單是女主闖進漫畫俘獲帥哥的瑪麗蘇故事那么簡單，除去奇幻和愛情的元素，它更是一部讓觀眾大呼“燒腦”的懸疑劇。全劇圍繞男主在漫畫中覺醒開始尋找真我的主線，制造了一個又一個的謎團，每一集結尾都扣人心弦，讓觀眾對下面的劇情既緊張又期待。

李鐘碩飾演的漫畫世界主人公姜哲是一名17歲的射擊運動員。第一集開始便是姜哲參加比賽的場面，拿下冠軍的他被稱為“史上最年輕的奧運金牌得手”。就在看似美好的劇情開篇，觀眾以為或許是架上體育題材類的青春偶像劇之時，結果在某個夜晚姜哲全家遭到了槍殺，而姜哲被視為犯罪嫌疑人帶進了警察局。上一刻還在為姜哲多舛的命運感到傷痛和疑惑真兇的觀眾，在下一刻知道了原來姜哲只是漫畫人物。在接下來的每集劇情中也秉承了這種多重轉折的風格，強烈的敘事節奏一改韓劇在觀眾心目中的慢節奏印象，大有追趕美劇之勢。同時，《W》中的懸疑手法也運用得十分到位，如殺害姜哲全家的“真兇”在第九集之前都沒有露臉，觀眾看到的始終只有一個模糊的黑色身影。全知視角和限知視角在劇中的靈活駕馭使觀眾沉浸在敘述者編織的虛幻世界中，同時又激發觀眾對疑團的好奇心與想象，從而持續關注劇情發展與走向。

（二）漫畫的局限設定

當現實世界的人進入二維世界之后會怎樣呢？《W》為我們的好奇帶來了答案。既然是漫畫世界就有漫畫世界的規則，因此當吳妍珠進入到漫畫世界里無論待上多久，回到現實世界里時間都是消耗了30分鐘。同時，隨著劇情的發展，觀眾也會跟隨女主公的腳步解鎖一個個疑惑，比如在漫畫世界只有男主情緒發生變化，畫面出現“待續”字樣時，女主人公才能回到現實世界。吳妍珠不斷進入漫畫世界，是因為姜哲的召喚以至于自己變成了漫畫人物等。在二次元世界，貓永遠抓不到老鼠，灰太狼永遠抓不到喜洋洋。《W》漫畫中似乎永遠找不到真兇而又要一直為找真兇而存在的男主人公姜哲也正是因為身上帶著全家被殺之仇，因此當后來他被漫畫家女兒吳妍珠告知自己只是漫畫人物，而自己的親人、朋友甚至宿敵也只是由他人創造出來的角色的時候，漫畫世界靜止了。這樣一些有意思的局限設定為男女主的很多大膽行為提供了合理性，同時推動了男女主人公愛情線和劇情的發展。

（三）超越愛情的人性敘事

《W》不僅是一部懸疑劇，在劇中《W兩個世界》中的“W”即“who”和“why”，漫畫世界的主人公姜哲就是一直圍繞“我是誰，我存在的理由是什么”與掌握著自己命運的上帝——漫畫家吳成務進行一場博弈。主人公的覺醒是從一次夜里跳河自殺開始的，漫畫家吳成務當時正處于離婚的感情低潮期，決定結束漫畫讓姜哲死亡。然而吳成務失敗了，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姜哲神奇地活了，漫畫也自動更新連載了。奇異的現象讓劇情更加撲朔迷離，主宰者到底是誰？而姜哲，一個由他人創造出的人格，可能擁有自我人格嗎？美國的哲學家認為，“人格”既不是弗洛伊德主義所謂的“欲望”，也不是存在主義所謂的“意志”或“感情”，而是一種精神性的道德品格，即是一種支配、控制或調整自我的“欲望”“意志”和“感情”的精神的或道德的主體。由此可以理解，無論在現實還是虛幻中，當一個個體開始有了支配和控制自我的精神主體，那么他便擁有了人格。

姜哲在最初的個性就被設定是堅強不屈的，因為家仇未報的不甘心，他由一個被主觀創造出來的角色衍生出了支配自我的精神。在被設定好消失的那個夜晚開始，活下來的姜哲有了一份自己的人格，不再是一段二維空間里無感知的線條和顏色，而是將自己的行為模式和精神帶入那個世界里，甚至干預了作家的創作。在這部劇中漫畫家女兒與漫畫主人公的愛情中最感人的地方并不是穿越“次元壁”，而是真正不向“命運”屈服。《W》與《楚門的世界》有著相似之處，主人公都沒有知情權和選擇權，按照既定的路線前行著，他們只是被創造者。然而楚門走出了攝影棚，姜哲跳出畫筆的控制也已經實現了自我的飛躍。

三、形象塑造：兩性模式的重構

韓劇向來以擅長塑造帥哥美女著稱，上世紀90年代以來的流行韓劇尤其偏重于女性角色的塑造。而在近幾年的韓劇中，“男色當道”現象愈演愈烈，“都教授”“仲基歐巴”等形象在劇中的風采甚至蓋過了韓國女神級別的宋慧喬、全智賢。《W》中絲毫不吝嗇對于男主姜哲形象進行大筆墨的描寫和建構，盡管韓孝周飾演的女主也非常漂亮，但在帥氣多金的高智商霸道總裁姜哲身邊也只能淪為“迷妹”。世人崇拜英雄，美國有超人，中國有孫悟空，不同的地域，人們都會不約而同地去創造屬于自己獨一無二的英雄。因為唯有非現實主義的英雄才會強大、完美，永遠讓人對公平和正義抱有最原始的信賴和期待。在《W》中姜哲也是被塑造起來的英雄，不屈服命運，一直不放棄尋找“真兇”和正義的英雄，讓吳妍珠和觀眾所崇拜和憧憬。同時飾演姜哲的李鐘碩原本就是模特出身，因此出眾的氣質也將這一角色詮釋得非常好，成為這劇部吸睛的法寶之一。同時，《W》也摻雜著不少“瑪麗蘇”情節，如既有姜哲陪吳妍珠逛超市、幫她扎頭發等一系列羅曼蒂克的簡單小事，也有為其買衣服、送鉆戒等夢幻豪華配置，滿足女生所有愛情里期待和幻想的樣子，俘獲了一大批少女心。

與過去的傳統韓劇不同，看似是“灰姑娘”的漫畫家女兒吳妍珠，雖說在現實生活中只是一名不起眼、做事毛躁的大齡單身女醫生，但在這劇中她承擔起了拯救男主的角色，成為姜哲“人生中的鑰匙”，顛覆了“英雄救美”的傳統手法。吳妍珠后來為了能夠幫助男主找到真兇、洗清冤情做了不少努力，劇本也借用漫畫中姜哲的冤案諷刺了當下韓國社會中諸多令人困窘的社會問題。在《W》中，盡管男主人公強大的財力賦予他在兩性關系中更多的特權與優越，但更多時候其命運的轉折是女主吳妍珠所推動的，姜哲在很多時候甚至需要依賴女主。所以在《W》這部劇中看到了一種性別平等的文化價值觀的構建，在一定程度上可見“男色消費”提高了女性的地位。

三次元設定了二次元的人物規則，是二次元世界的神，那會不會有四次元統治三次元？我們的人生走向是不是被看不見的上帝之手所掌控呢？而當我們從無意識中醒來，想要去主宰自己人生探索未知的世界時，不就是姜哲苦苦探求真相擺脫被操縱的人生嗎？覺醒一方面就像吳妍珠說的“你會變得不幸”，因為知道自己被困住，受控于他人的潰敗感，另一方面也帶來了希望。總的來說，《W》或許還存在著一些敘事脈絡上的漏洞，但其獨特的敘事方式和對人性的深層次思考在一定程度上為未來電視劇敘事的發展方向提供了新思路，同時為電視劇跨文本嫁接起到了很好的示范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