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琦
(東北大學 文法學院,遼寧 沈陽 110169)
近年來,實行分類評估已成為高等教育國際化質量評估的一大新趨勢。這些分類評估的目的往往在于為不同類型大學在國際化方向上提供不同的參照標準,借以突出評估工作的針對性和適用性,從而“避免使用同一指標體系評價不同類型、不同層次的大學及由此產生的不合理和不公平的現象”[1]。如美國教育委員會(ACE)開發的美國研究型大學國際化評估指標便對研究型大學、綜合性大學、社區學院三種不同類型的院校選用不同的國際化評估指標體系,以期“尊重不同層次、不同類型的院校的辦學使命和發展目標”[1]。而印度高等教育系統雖然采用統一的評估指標體系,但“在具體評估中則按照院校不同類型對相關指標的權重進行調整”[2]。王素斌在其博士論文中同樣指出,在對大學進行國際化評價時需要將高校辦學與人才培養的多元化作為核心考察元素之一,確保來自不一樣的層級和類型的大學都有不同的指標體系來衡量,并對不同層次、不同類型高校不斷改進國際化工作提出指導性建議[3]。
但在筆者看來,“分類評估”這一方法和精神的運用應更加細致和深入,不應僅僅局限于對不同類型大學的國際化活動進行分類評估,更應在此基礎上,對每一類型中的大學所具有的多樣化的國際化活動本身進行類型學上的劃分,進而遴選出在不同的國際化活動類型下,何種質量評估指標更為重要且更具有針對性與適恰性。就我國“雙一流”建設背景大學國際化水平的質量評估而言,分類評估顯得尤為必要,理由如下:在“雙一流”建設及“一帶一路”戰略背景下,我國高等教育的國際化維度在重要性、廣度和復雜性方面不斷增強,背后的驅動力以及愿景愈益多樣化,一體化指標實際上已經不再適用于對我國大學國際化所面臨的復雜情勢進行評估;建設一流大學的關鍵在于實現內涵式發展,作為一流大學建設的必然趨勢,大學國際化活動同樣需要實現內涵式發展,這就要求必須在理念上先行明確不同類型的國際化活動所蘊含的動因、內容與愿景。
那么,如何對“雙一流”建設背景下我國多樣化的大學國際化活動進行類型學上的劃分,從而為分類評估奠定基礎?先來看看高等教育國際化的主流定義。關于高等教育國際化的定義,通常有四種界定方式:1.從活動角度進行界定,將國際化界定為關于國際間學術、教學、技術、文化等多方面互動交流的活動,如美國學者阿勒姆(Arum)和瓦特(Water);2.從組織策略和過程角度進行界定,將高等教育國際化視作將國際的維度與觀念融入到高等學校的教學、研究、社會服務等功能之中的過程,如國際著名高等教育專家簡·奈特;3.從能力的角度進行界定,亦即從培育學生、教師等跨文化的溝通能力、國際間的學術交流能力以及全球視野的角度來界定高等教育國際化,如加拿大大不列顛哥倫比亞國際教育理事會專家小組;4.從精神氣質的角度進行界定,認為國際化的重點在于將“全球的意識、超越本土的發展方向及發展范圍”內化為大學內部的精神氣質,如美國學者哈若瑞(Harari)[4]。
在筆者看來,這四種界定方式恰恰是對高等教育國際化進行一種整體性的寬泛定義,并不適用于本文對大學國際化活動類型進行分類考察的訴求。在本文中,筆者將嘗試訴諸于大學之理念,從動力學的視角去追溯大學國際化活動背后的不同動因,從而對多樣化的大學國際化活動進行類型上的劃分。之所以要訴諸于大學之為大學的理念,是因為大學的國際化進程并非目標本身,國際化活動系縛于同時也服務于大學本身的理念。因此,唯有通過對大學自身所承載的多樣化的理念、功能、目標和愿景的厘清,我們才能對大學國際化活動進行相對應的類型劃分與多角度多層次立體性的評估視野。
英文中的“大學”(University)一詞源自拉丁文Universitas,意指由教師和學生所組成的共同體,這種共同體的本質特征在于,它是一種圍繞著高深知識的發現、探討、論辯、傳播而形成的學術共同體。自中世紀時期大學誕生之日起,對于知識的追求、生產與傳播便是大學之為大學的最核心的要素與最本質的職能,也是大學得以不斷發展演進的最具內生性與凝聚性的力量。由于這一學術共同體所意愿追求的知識本身具有真理性和普遍性,能夠跨越民族、文化、宗教、國家的藩籬。因此,對知識的追求、對真理的探索便也就成為各國學者國際間流動、自發進行跨境求學的一個主要驅動力。
然而,自20世紀60年代高等教育的規模擴張與大眾化以來,整個西方世界要求大學發揮各種功能的呼聲日益升高,尤其表現在科學技術、軍事研發及為社會政策提供支持方面,甚至擴大到諸如因畢業生入職潮而要求提供各種職業的法律證明方面。在這種呼聲背后,起主導作用的便是關于高等教育的功能主義觀(functionalist view),即認為高等教育需要以服務于社會經濟發展、不斷增進社會收益、滿足市場的職業化需求為主要目的。誠然,當代高等教育更多地身處實用性維度之中,國家、社會、市場皆影響與驅動著高等教育的發展方向、規劃與決策,也自然而然地構成著大學國際化的發展動因。盡管如此,大學的本質仍然在于,它是學者與學生探求知識和真理的共同體。之所以如此,這既是因為大學的起源便在于對真理性知識的尋求,也是因為國家、社會、市場對于現代大學的實用性訴求皆需奠基在真理性知識的發現之上。這一界定尤其適用于當前我國雙一流建設序列中的研究型大學。
“雙一流”建設的目標在于推動我國若干所高水平大學真正進入世界一流大學的行列,而世界一流大學最核心的特征在于能夠在知識創造與傳承方面引領世界。無論是自然科學領域不斷推進著的原創性發現與創造性發明,還是人文科學領域不斷推動著的對于人能夠認識什么、人應當做什么、人能夠希望什么的深刻洞察,皆使得大學成為現代社會的知識策源地與理性生活的堡壘。也唯有在知識創造與傳承方面能夠真正地引領世界,才能真正吸引世界各地的學者與學子們紛至沓來。對真理的尋求、對知識的創造始終是并且依然是大學之為大學的最大公約數。也正因為如此,在各具時代和文化特色的大學理念中,我們能夠發現始終存在著一種基本的共識,亦即大學的本質始終在于,通過“探求知識和真理”這種特殊的生活方式,諸個體之間相互對話、溝通、辯難、合作,從而結成一個學術共同體。
由于大學的科學研究、人才培養對于國家發展所具有的重大的支撐與引領作用,國家往往會投入巨資創辦與支持大學體系。國家力量的介入使得大學朝向規模化與大眾化方向發展。對高深知識的尋求固然是指引大學不斷發展自身的內在驅動力,國家提供的經費、政策、場所等硬件則構成了大學得以生存的外部條件。由此,大學不再單純是在普遍主義、世界主義的理念引導下,自由追求高深知識的場所,同時也是服務于民族國家特定的利益和發展需要的國家設施。大學開始被賦予明確的社會政治功能,既為知識的進步服務,也為國家的發展服務,并且恰恰是以知識的發現、創造、傳播及應用服務于國家的發展需求與戰略目標。正如克拉克所說,現代大學需要同時面對“雙重權威”(dual authority),服務于“兩個主人”(two masters)[5]。
在這一背景下,大學國際化的動因不再單純基于知識的跨文化、跨地域、跨國家的普遍性,國家力量基于自身戰略需求有意識、有導向的推動和扶持同樣成為大學國際化的重要推動力。就我國而言,在雙一流大學建設中貫徹“一帶一路”戰略便非常明顯地體現著國家力量對于大學國際化的驅動力。
我國于2013年提出的“一帶一路”倡議致力于促進與亞非拉等沿線國家在基礎設施、投資貿易、人文交流等領域加強互聯互通、開展互惠互利的交流合作,共同打造政治互信、經濟融合、文化包容的命運共同體。為貫徹這一國家頂層設計,教育部于2016年7月牽頭制定了《推進共建“一帶一路”教育行動》,明確提出實施“絲綢之路”合作辦學推進計劃、“絲綢之路”師資培訓推進計劃、“絲綢之路”人才聯合培養計劃,推進中國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之間的人才培養培訓合作。
“一帶一路”倡議的實施,對我國大學國際化戰略與進程產生了重大影響,既帶來了嶄新的歷史機遇,也帶來了嶄新的歷史挑戰。這種挑戰在于:1.“一帶一路”戰略的實施使得我國大學開始面臨嶄新的國際化形態:從高等教育資源的輸入國向輸出國的轉型,從大規模的“引進來”向大規模的“走出去”的轉型;2.“一帶一路”戰略驅動下的大學國際化活動從其最初動因來看是“國家—政府主導型”的國際化,但在具體實施中,必然要求以院校為主體,深化為“政府—院校合作型”[6]的國際化,這就必然要求高校在自身發展目標與國家戰略需求之間尋求平衡點與最大的公約數;3.“一帶一路”倡議以經濟合作為核心,而經濟合作必然涉及到經貿、基建、能源、技術、工程等領域的對口合作及不同語言、文化、觀念、政治形態之間的相互理解、包容、溝通與互信,這就亟需我國大學在與沿線國家的人才培養培訓合作項目中大規模、系統化、針對性地培養對口專業人才及具備國際視野、通曉國際規則、具有跨文化溝通能力和多語種語言能力、能夠參與國際間經貿合作的復合型人才。
治療前3組神經傳導速度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治療后 3 組神經傳導速度均改善(P<0.05),治療組改善幅度高于對照I組及對照Ⅱ組,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 3。
一般來講,在特定民族或特定時代范圍內,會產生特定的文化模式,其主要由內在的民族精神或時代精神、價值取向、倫理規范等構成相對穩定的行為方式[7]。這種文化雖然具有歷史性的一面,但也有發展性、繼承性的一面。這就需要發揮教育的獨特功能。教育特別是高等教育所具有的特殊功能,就是繼承與傳播獨特的民族、地域、歷史性文化。這一點并非不重要。正如希臘哲學的理性精神與希伯來文明的信仰精神深刻塑造了兩千年來的西方人,儒道佛、唐詩宋詞等獨具特色的中國傳統文化同樣深刻地塑造了兩千年來中國人的生活方式與精神氣質。亞里士多德所謂“人是城邦的動物”,實際上可以解讀為人是居住在由特定的歷史、文化、習俗所聯結起的族群之中,進而由此獲得自身的身份認同。對于大學同樣如此,特定的歷史、文化、習俗構成了大學的本土性和在地性。
曾任英國高等教育研究會主席一職的羅納德·巴尼特(Ronald Barnett)指出,“作為社會機構內部的一員,高校不僅是社會階層中經濟再生產的工具,也是‘文化再生產’的手段。”[8]但與羅賓斯勛爵對于高等教育的文化保護與傳承功能的天然肯定不同,巴尼特更加強調高等教育在承載與傳承文化的同時,對于社會文化的批判性理解、接受與改造的維度。高等教育最可貴的育人功能體現在“使他們能夠繼續以批判性的態度對待自己思想和行動中遇到的一切”[8]140。而對自身所處的社會歷史與文化的批判性理解的能力,以及將自身所處文化置入與外來文化平等對話的能力,進而立足于本土文化、面向世界文化進行一種創造性的嫁接、轉化、創造的能力,恰恰需要通過推進高等教育國際化來進行。而這,既決定了發展跨文化教育日益成為當前世界一流大學建設的一項重要教育理念以及高等教育國際化的一項重要策略,同時也是在全球化時代發展跨文化教育的終極愿景。
不過,在全球化時代推進大學國際化存在文化同質化的危險。著名社會學家吉登斯在其名著《現代性的后果》中便如是談論全球化:“現代性的根本性后果之一是全球化,它不僅僅是西方制度向全世界的蔓延,在這種蔓延過程中其他的文化遭到了毀滅性的破壞;全球化是一個發展不平衡的過程,它既在碎化也在整合,它引入了世界相互依賴的新形式,在這種新形式中,‘他人’又一次不存在了。”[9]可見,盡管大學自誕生之日起便有一種超越民族、地域、國家的普遍主義訴求,但在全球化所引發的經濟一體化以及文化同質化的趨向面前,高等教育承擔自身民族文化的保存,以及與他異文化進行寬容理性對話的能力恰恰是當代高等教育不可忽視的責任。簡而言之,我國大學在致力于推進國際化的進程中,需要注意全球一體化背景下文化殖民和文化霸權的威脅。國際化并非文化的同一化,而是在尊重文化多樣性的前提之下促進文化間的理解、鑒賞、溝通與對話。引入文化這一視角有助于提醒大學在其國際化進程中需要注意培養“‘有根’的世界公民”[10]。
基于知識動因視角的大學國際化質量評估,旨在考察一所大學的國際化活動是否有助于推動高深知識的發現與傳播,以及大學在原創性發現與創造性發明方面的水平是否能夠吸引國際一流的學者與學生前來交流、求學。
衡量這一水平的指標通常有“國際留學生數量/占比”“外籍教師數量/占比”“國際論文數量”等。然而,即便在高等教育獲得巨大發展的今天,在我國大學(即便是高水平的研究型大學)攻讀學位留學生的占比、質量(體現在生源結構、所學學科專業分布等指標中)與世界一流大學依然有較大差距,存在如下幾方面問題:1.我國來華留學生教育層次偏低,攻讀學位的學歷留學生占比始終低于非學歷留學生,在學歷留學生中,又以本科生為主,占比在70%以上,攻讀碩士、博士學位的留學生所占比例低而且增長緩慢;2.就學歷留學生而言,來華留學生生源多集中于高等教育欠發達國家或周邊國家,來自歐美、大洋洲等發達國家的留學生占比較小;3.就非學歷留學生而言,來華進行漢語培訓的語言生又占相當比例;4.來華留學生就讀專業分布非常不均衡,主要學習漢語言和人文社會科學專業,在對人類文明進步有決定性影響的基礎學科、在引領當今世界發展的高新技術學科攻讀學位的留學生占比明顯較低。
如前所述,大學之為大學的本質在于它是“學者與學生探求知識和真理的共同體”。對于旨在成為世界一流大學的研究型大學而言,對其國際化水平的衡量,重中之重便在于考察其是否吸引了國際上第一流的學者來這里研究、教學,是否吸引了國際上第一流的學生來這里尋求知識,是否真正成為了原創性發現、創造性發明的策源地。因此,鑒于我國大學國際化所處的現實情形,對于“國際學生數量/占比”“外籍教師數量/占比”這些常見指標,必須作出更進一步的區分與遴選。
比如,在國際學生數量這一指標中,就必須區分開學歷留學生數量、短期交流學生數量、來華進行漢語培訓的語言生數量,分別賦予不同的權重。顯然,學歷留學生數量越多、分布專業越廣,表明該大學的國際知名度高、學科水平強、課程具有吸引力,應該賦予這個指標以較高權重;短期交流學生數量以及分布度則反映著該大學國際化合作項目的多少、學科的跨國交流的活躍度,同樣應賦予一定分量的權重;而語言生的數量則和大學類型以及所處地域環境的關聯度更大,和該大學在高深知識方面是否具有第一流的吸引力無關,因此在基于知識動因視角的大學國際化水平評估中,應避免列入這一指標。
基于國家動因視角的大學國際化質量評估旨在考察一所大學在貫穿國家戰略需求、服務于社會經濟發展方面所達到的水平。
基于國家動因的大學國際化活動與基于知識動因的大學國際化活動有著質的不同,前者極具實效性和針對性,以盡快滿足國家的戰略需求、社會經濟發展的需要為導向。就當前我國實施的“一帶一路”倡議而言,推進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經貿合作、互聯互通,既亟需“基礎設施建設、區域經濟與貿易、文化交流與合作”等領域的專業人才,也亟需“具有國際視野、懂得國際規則、精通沿線國家語言”的復合型國際化人才[11]。因此,高校在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教育交流和人才培養培訓合作中,應“將我國高等教育國際化人才培養的‘供給側’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需求側’有效結合起來”[11],以最大程度地滿足我國與沿線國家互聯互通、推動共同發展、共同繁榮的需求。
具體而言,應基于地緣臨近原則和學科優勢、學科特色原則,有針對性、有選擇性、有重點地推進國際間教育合作,同時在專業課程基礎上融入語言技能、國際關系、跨文化視野等要素。在政策制定上應積極引導“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留學生來華求學,同時以公派出國、項目定點合作、校企合作等多種方式推動我國學生到沿線國家留學。在來華留學人員人才培養層次上,“應以本專科教育為主,重點培養能將成熟的理論和技術應用到實際的生產、生活中的技能型人才;以研究生教育為輔,重點培養在社會各個領域從事研究和創新工作的研究型人才”[11]。同時,在此過程中提升優勢、特色學科的國際影響力,優化學科資源配置與布局。
此外,高水平研究型大學應當發揮自身多學科優勢,匯聚多方資源進行協同研究,聚焦“一帶一路”戰略實施過程中面對的重大現實性問題,提供智力支持。總之,“要為‘一帶一路’相關重大決策的制定提供建議、咨詢服務,特別是圍繞‘一帶一路’建設未來5年、10年乃至30年的發展做出科學性的預判,為其可持續性的長遠發展做出科學、系統的戰略決策”[11]。
基于文化動因視角的大學國際化質量評估旨在考察一所大學在推進跨文化教育與交流方面所達到的水平。
當前,我國的跨文化教育與交流大多浮于淺層的文化推廣與帶入式體驗,如孔子學院對漢語的推廣、對傳統文化的帶有展示展演性質的傳播,大學校園里定期舉辦的國際文化節、交流日等。然而,真正的跨文化教育應當深入到本土文化與世界文明不同的思維方式之間的對話,這就要求在通識教育課程以及一些特定的專業方向中圍繞跨文化指向進行系統性的區塊設計,增設能夠深入展現不同國家族群內在的思維方式、精神氣質、社會經濟文化的發展嬗變的課程,在這些課程中以及配套的課下活動中引導本土學生與留學生對于不同文化背后的深層的思維方式、精神氣質、政治經濟變遷進行深入學習與思考。正如漢斯·德·維特所指出的那樣,開展跨文化教育要注重“本土國際化”,亦即注重在本土校園開展“可以幫助學生獲得國際理解和跨文化技能”的活動,“其中,很多活動是課程導向的,旨在讓學生沉浸在全球化的世界中”[12]。
跨文化教育更多與人文科學相關,自然科學追求具有客觀性的普遍知識,人文科學則關注不同族群的獨特的生活氣質、生活方式。人文科學提供的是理解世界、看待人的生活的獨特的思維方式、觀念系統。不同思維方式之間可以對話、共通,但不應彼此化約。在經濟全球化的背景下,在文化殖民主義、文化霸權主義的威脅面前,大學國際化策略在其推進過程中有必要格外注意國際化活動的在地性、植根性、本土性。在這個意義上,筆者非常認同劉經南、陳聞晉的主張:“中國研究型大學在國際化進程中,應把培養‘有根’的世界公民作為自己的核心目標,即培養認同本民族文化之根、認同本民族精神之根的具有國際化視野、國際化意識和國際化交流溝通能力的精英;培養能夠主動承擔起構建和諧世界使命的精英。”[10]
此外,在本土校園的日常生活氛圍、精神氣質上,需要營造一種跨文化的特質。由于對留學生的管理模式等方面的因素,目前我國大學的留學生群體往往并未真正融入到大學學術共同體、文化共同體的構建之中,仿佛是校園中的外來人。這就要求高校在留學生管理上應積極創新管理模式,“認真了解他們的思維方式、生活習慣和性格特征,并且制定符合國際慣例的教學管理和生活服務措施”[13],進而在校園的生活氛圍和生活感受上積極營造一種跨文化的氛圍。
現代大學在其意圖、取向、使命方面無法化約為單一的向度,既有其尋求知識、追求真理方面的內在驅動力,也有其特定的政治、經濟、社會文化方面的背景與要求。與此相平行,大學的國際化活動同樣有其知識、政治、經濟、社會文化等多方面的訴求與驅動力。本文即從知識、國家意志、文化傳承與傳播三個動因視角出發對“雙一流”背景下我國大學多樣化的國際化活動進行分類評估。
大學國際化并非只是一系列融入國際元素的活動,在量化評估體系中無差別的指標累計背后,實則有質的差別,因此需要有指導性的、多面向的、差別化的理念先行,從而改變評估結果只是一系列量化指標之堆砌的結果。通過分類評估能夠明確,在我國研究型大學國際化的整體進程中,何種類型的國際化活動是基礎性的從而需要一以貫之的,何種類型的國際化活動是需要因勢利導、因時而變的,何種類型的國際化活動是彰顯大學獨特性的從而需要有意識維護的。正如著名高等教育專家漢斯·德·維特指出的那樣,“評估工具必須反映這些差異且可以置于不同的國際化進程中。”[14]這便是分類評估原則對于大學國際化質量評估的指導意義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