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麗娜·朱莉(Angelina Jolie)

全球難民人數已經連續攀升六年。目前全球大約有6800萬人因遭受暴力和迫害而流離失所,難民人數相當于美國人口的五分之一,幾乎是俄羅斯人口的一半,甚至超過英國的總人口。同時,人道主義救助基金處于長期短缺的窘境。數百萬敘利亞難民和無家可歸者急需維持生存的基本援助。而截至2018年9月,聯合國難民署及其合作伙伴僅籌集到這些基本援助所需資金的31%。其他難民集中區域的情況同樣不容樂觀。在絕大多數受武裝沖突影響的國家,人道主義救助資金尚不足供應難民基本需求所需資金的半數。如果我們對此無動于衷,2019年難民人數持續增加、救助資金持續短缺的狀況將愈演愈烈,后果將不堪設想。這種局面是不可持續的。一些國家采取的排斥難民的冷酷單邊主義措施,背棄了人道主義價值觀和責任感,不僅不能消除難民危機,反而會讓問題加劇。
取而代之的是,我們需通過防止和解決暴力沖突的方式減少全球難民數量,因為暴力沖突是難民無家可歸的根源問題。我們必須號召全世界的國家和人民團結起來,在立足于共同利益及安全、尊嚴與平等在內的普世理想的基礎上協同行動。這是解決國際性問題的本質要求,并不需要以犧牲國內安全和經濟利益為代價。
我們來了解一下有關難民危機的基本事實。首先,85%的難民生活在中低收入國家。大多數因境內暴力沖突而無家可歸的難民依然生活在自己的國度,那些被迫背井離鄉、離開祖國的難民也傾向于盡可能逃往離祖國最近的鄰國。包括已經抵達西方國家的難民在內,只有不到1%的難民人口得到了重新安置。也就是說,首當其沖的是那些相對貧困的國家,是它們在肩負難民危機的重擔。我們不能想當然地認為它們會不顧發達國家實施何種政策而一味繼續負重前行。如果我們不能主動分擔責任,而是放任難民數量攀升,那么由這種不平衡造成的緊張態勢必然會相應加劇。
其次,盡管西方發達國家納稅人慷慨解囊,并且的確挽救了很多的生命,但每年數十億美元的人道主義援助還是遠不能救6800萬難民于水深火熱之中,更何況難民人數還在不斷增加。
第三,在聯合國難民署獲得授權予以保護的所有難民中,多達三分之二來自敘利亞、阿富汗、南蘇丹、緬甸和索馬里這五個國家。其中任何一個國家的和平穩定都會為數百萬難民重返家園創造有利條件,從而大幅減少全球難民數量。在民主國家,作為選民的我們應該要求從政者闡明從根源上解決難民危機的政策。
我們曾作出卓有成效的努力,成功令難民數量下降。我2001年開始在聯合國難民署工作,當時的全球難民人數呈下降趨勢。我履職后的首批任務之一就是護送柬埔寨難民重返家園;我也見過很多前南斯拉夫人在國內武裝沖突結束后重返家園;再進一步追溯歷史——“二戰”結束后,有數百萬戰爭難民得以妥善安置。
沒有遠見卓識、執著和力量就無從落實降低難民數量的策略。我們需要以堅定的決心、堅強的意志和靈活的外交技巧開展和平協議談判、促成動蕩國家穩定、維護法治,而不是拙劣地扮演紙老虎、以強硬的語言排斥難民。難民是處于最脆弱狀態的男人、女人或孩子。他們被迫背井離鄉、遠離祖國的庇護,并且多數情況下甚至得不到最基本的生存保障。我們的信仰——人生而平等、人人都應得到保護——要經受人類生存方方面面的檢驗。
我們生活在一個充滿分歧的時代,但歷史證明我們有能力團結一致,共同戰勝全球性危機,重新激活我們的使命感和全球社群感。這就是開放社會最強大的力量。2019年,我們不應將這個辯題留給那些為謀取政治資本而利用公眾焦慮的政客。我們今天正接受人性的檢驗。而如何應對難民危機就是我們人性的標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