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的味道，從未改變

文/沈不言

隨著我國城市化進程的推進，城市規模不斷擴大，農村人口不停流向城市，百姓的居住環境、生活條件得到巨大改善。優秀的品質，在長輩的生活習慣中傳承，在子女的腦海中印刻。母親身邊的年味兒，帶給子女在生活中前行的力量。

記憶里的年味，是從家家戶戶準備蒸饅頭開始的。江南人口中的饅頭，其實是包子。餡料主要是兩種，蘿卜肉末餡兒的，我們叫咸心饅頭；豆沙餡兒的，叫甜心饅頭。南方人平時很少吃饅頭，只有到了過年，才會做上一兩百個，吃到來年春暖。對于孩子們來說，蒸饅頭的氣氛比除夕放爆竹還開心。

放了寒假沒多久，就看見媽媽們商量著蒸饅頭的時間、地點，然后開始買肉、洗蘿卜。到了蒸饅頭的那天，三五家聚在一起，爸爸們負責發面、生火、搬籠屜，媽媽們負責做饅頭，小孩子們則負責給甜心饅頭點紅心。總之，每個人都忙得興興頭頭、不亦樂乎。

我家的饅頭與眾不同，因為媽媽會配一種獨家餡料：草頭干肉末。草頭一般在早春上市，新鮮的草頭無論是爆炒還是做配菜，都非常鮮美。但一旦曬成干再做菜，就又干又澀，遠沒有蘿卜餡兒的好吃。我一直很納悶，媽媽為什么那么愛吃草頭干饅頭。

不到中午，第一籠饅頭就出爐了，此時，廚房里已經是水汽蒸騰，大人們搬著籠屜魚貫而出，把一籠籠饅頭倒在院子里的匾籃里，小孩子們已經迫不及待地抓起來往嘴里塞了，一邊喊著燙一邊說好吃。大人們則微笑著，邊嘗邊討論誰家的面發得好，誰家的餡兒調得正好。

孩子們都覺得肉多的饅頭好吃，但父母總是要讓我吃一個草頭饅頭，我躲不過，邊吃邊抱怨難吃。可是大人們都吃得津津有味。

直到長大了，我才知道草頭干對父母那一代人意味著什么。他們小時候都經歷過自然災害，最苦的時候，連野菜都吃不上，是靠陳年的草頭干才撐過來的。即使后來日子越過越好，再也沒挨過餓，但他們對草頭干的記憶卻始終美味。

我問媽媽，真的覺得好吃嗎？媽媽想了一下，說：“的確不好吃，尤其是連吃了幾個月，聞到那個味道都反胃。但是想讓你們嘗一下，讓你們知道，爸爸媽媽小時候吃的是這些，過的是那樣苦的日子，希望你們能好好珍惜現在的生活。”

十幾年前，家鄉拆遷，鄉親們都從農村搬到了城鎮，住進了公寓樓，再也沒有那樣的大灶蒸饅頭了。到了過年，很多人家都在飯店訂做饅頭，但媽媽和親朋好友一起自己動手蒸饅頭的習慣一直沒有斷。每年春天，她就開始收集草頭曬成干，準備用來做饅頭。而我們這幫孩子也已漸漸長大，大都在外鄉打拼，雖然不再覺得饅頭是人間美味，但對過年媽媽們熱熱鬧鬧蒸饅頭的期盼，卻與日俱增。

快過年了，我在網上給媽媽買了四層的智能電蒸鍋。媽媽還學會了使用手機視頻聊天，連續一星期，她都要和我通話，一起對照說明書掌握智能電蒸鍋的使用方法。春節回家前，媽媽興奮地告訴我，新鍋很好用。過年我又可以吃到草頭干饅頭啦！

媽媽們肯定不知道，現在，我們這些漂泊在外的孩子，早就開始惦念過年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