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的歌詞本

■文/丁純

現在，誰還在抄歌詞呢？但我們小時候卻耽迷于此。

我讀小學時，抄歌詞是學習的一個重要部分。教我們音樂課的殷富寬老師，早年讀過私塾，國學功底扎實，是位“捧著一顆心來，不帶半根草去”的老教師。學校缺音樂教師，他便自告奮勇地教我們唱歌。他將詞譜用毛筆端正地抄在一張大白紙上，又做成酒幌子的模樣，端正地掛在黑板上方。殷老師讓每人備一本“硬面抄”來抄歌詞。依稀記得，他教過我們抄《燕子》《飛吧，鴿子》等的歌詞。彼時，《大號是中華》《上海灘》《萬水千山總是情》等歌曲火得不行，我們將抄寫的這些歌的歌譜給他過目，他笑了笑，總是沒有下文。

歌詞本使課余生活變得有滋有味。1985年，我考入初中，課余最大的愛好就是抄歌詞。我曾工整地抄寫了電視劇《紅樓夢》全部插曲的詞譜，那些歌詞至今還可以脫口而出。課間，同桌朱國岱借我的歌詞本反復吟唱《枉凝眉》《紅豆曲》。當然，他也有自己的歌詞本，里面抄的全是臺灣校園歌曲《蘭花草》《外婆的澎湖灣》之類。遺憾的是，他初中畢業后去了蕭山打工，自此我們再未謀面。還有個叫丁漓江的同學，是我本家，是《遲到》演唱者張行的粉絲，愛買帶歌譜的畫片，將它們直接糊在歌詞本上，真是羨煞我們──那時候，一張可以折疊的畫片需要好幾毛錢，有點奢侈。

從初中到中等師范，我抄了幾大本歌詞。印象最深的是抄寫《順流逆流》，這首歌曲的譜子刊登在1985年某一期的《黃金時代》雜志上。當時我已經初識簡譜，一些簡單的旋律，我可以照著簡譜輕松地哼出來。當我掃到這首《順流逆流》時，眼睛一亮，“不知道在那天邊可會有盡頭，只知道逝去光陰不會再回頭，每一串淚水，伴每一個夢想，不知不覺全溜走”，這歌詞寫出了我少年時的踟躕與彷徨。另外，那首《男兒當自強》也讓人記憶猶新。我第一次聽到《男兒當自強》，卻是因為我一個同事居然把這首歌當作班歌，直聽得人熱血沸騰。我喜歡這首歌曲中磅礴的氣勢，于是一筆一畫地將歌詞抄下來。

俗話說：“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吟。”抄歌詞提高了我的音樂鑒賞力和寫作水平。近年來，我在《詞刊》《嶺南音樂》《民族音樂》《音樂周報》等專業刊物上發表歌詞幾十首，有的還被作曲家譜成曲，都得益于我抄歌詞的經歷。

歌詞是濃縮的情感，是壓縮的記憶，是醞釀的深情。雖然日常事務繁冗，可我一得閑便會翻開歌詞本。黃霑、林夕、鄭國江、黃家駒……我鐘愛這些詞作大家的歌詞，他們的詞作有種穿透時空的力量，讓青春不老。歌詞本就是記事本，就是記情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