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 悅
(湖北大學,湖北 武漢 430000)
三農問題一直是各級工作部門亟待解決的問題。關于農村、農業、農民的方針政策,在各項發展工作中占舉足輕重的地位。十六大以來,國家出臺了一系列措施和意見,以便更好地解決三農問題:從2002年提出“城鄉統籌發展、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發展戰略,到2005年的“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的20字方針,再到2013年農業部提出的“美麗鄉村”創建活動。實施三農政策,成就與問題并存。雖然居民收入水平上升,但2016年貧困人口仍有4 335萬;農業科技貢獻率和糧食安全水平提高的同時,規模化經營的水平卻未同步增長,農產品國際競爭力弱;取消農業稅、降低農民負擔的優惠政策,阻止不了農村的空心化程度[1]。一些學者認識到了三農政策的不足,看到其與鄉村振興和中國夢的關系。姜德波等認為,鄉村振興與城鄉一體化協同進程,不僅與農業、農村的發展息息相關,也是中國夢的組成部分。可見,農業、農村、農民整體規劃,才能順利實現中國夢。
三農政策雖成效頗豐,但存在的薄弱性不容忽視。黨的領導人始終認為三農問題是關系到國計民生的大事,故豐富理論內涵,提出了鄉村振興戰略。2017年,十九大提出鄉村振興戰略,寫入中國共產黨章程;2017年12月29日,中央農村工作會議闡述鄉村振興的戰略目標和道路等內容;2018年1月,將鄉村振興戰略的具體任務和要求寫進中央一號文件,提出以“產業興旺、生態宜居、鄉風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為總目標[2]。三農發展部署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隨著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發展的深度循序漸進形成的。鄉村振興戰略是其升華和最高體現,而城鄉一體化是鄉村振興的思想淵源,新農村建設是其思想雛形,一脈相承而又有所倚重。
鄉村振興不僅是政治、經濟以及文化的振興,也是社會和生態的振興,涵蓋教育、醫療、衛生以及養老等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甚至包括農民素質的提升和鄉賢參與農村自治水平的提高,需要整體理解、系統把握。
農村產業、生態環境、鄉風建設、治理能力、富足生活,是鄉村振興戰略的子目標,是“五位一體”發展目標在鄉村的映射[2-6]。要統籌各部分建設,為鄉村振興總目標服務。
產業興旺是指農村產業發展,增強新鄉賢對社會資本、技術、人才以及信息等資源向鄉村流動的助推力,調動農民生產的主觀能動性,提高農民的創造性,發展附加產業和衍生產業,形成新型農業生產鏈,建立現代農業生產體系,實現農業與服務業和旅游業的融合發展,使農村產業生機勃勃。
生態宜居是指建立適宜人類生存的環境體系,從使用清潔能源、減少廢棄物的排放量、改善大氣環境等基礎措施開始。合理規劃綠化面積,實現綠水青山與金山銀山的協同,提高生活質量,實現人與自然和諧共存。
鄉風文明是指要促進農村文化事業的發展,積淀淳樸、憨厚的風俗體系,傳承上下五千年中華文化傳統,從長幼有序到尊師敬友,從勤勞勇敢到愛崗敬業,從待人真誠到互幫互助。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發揮文化潛移默化的德育功能。
治理有效是要創新農村社會治理的體系,實現多元主體的協同治理,鼓勵村民和鄉賢參與社會治理過程,達到治理效果的合理性和科學性,以滿足不同主體的利益需求,鞏固基層民主和法治建設。
生活富裕是要提高農民經濟水平,生活富足,衣食無憂,保障基本的衣食住行,使得教育、養老問題無后顧之憂。物質財富的提高,會增加農民的幸福感和滿意度,使其全身心投入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浪潮。
鄉村振興戰略的總目標中,產業興旺是核心,生態宜居是基礎,鄉風文明是保障,治理有效是手段,生活富裕是目的,五子登科,協同發展。其中,誰是戰略發展的主體,誰來實施一系列的方針政策,仍是關注的重點。學者夏紅莉認為,新鄉賢是鄉村振興的主力軍,是產業發展的領跑者,是鄉村宜居環境的維護者,是鄉風沉淀的倡導者,是基層治理的協作者,是鄉村富裕的引領者。
關于鄉賢的概念和定義,學者們從不同層面給出了不同的定義。從起源時間來看,東漢是鄉賢一詞的濫觴,是指品質優秀、思想高尚,與鄉人互動且被推崇為道德模范,具有廣泛群眾基礎且受人景仰的人;也指中央政府對有所作為、德藝雙馨的官員或為社會穩定發展貢獻力量、垂范鄉鄰的高人的尊稱。從文字構造來看,“鄉,根據甲骨文字形,像二人對食。‘賢’的繁體‘賢’字從‘貝’,從‘臤’。左邊的‘臣’,像豎立的眼睛,意為‘奴隸的眼睛’;右邊的‘又’,象征手;下面的‘貝’,意為錢。‘臤’與‘貝’聯合起來表示牢牢掌握財富[2]。所以,賢的本意與財有關,多指善于管理財富的人,進而引申出有才能”。從實用功能來看,曹新宇教授認為,鄉賢是鄉風民俗的教化者,在鄉村治理的過程中發揮了重要作用。
盡管立足點不同,但不難看出:鄉賢是指德才兼備、思想境界高、極具威望且有所作為的能人。鄉賢具有以下特點[3]:①知識淵博,即可利用豐富的知識和資深的閱歷,提高公共物品的供給率,滿足不同利益主體的社會需求;②能力超群,在各種能力中,最重要的是溝通能力,緩和社會矛盾,解決社會沖突,平衡社會利益;③威望頗高,為危機的解決提供權威性和合理性,在與百姓互動的過程中有助于解決問題,獲取信任度,積累公信力。
新鄉賢是相對于傳統鄉賢而言的,是在傳統鄉賢發展的基礎上成長起來的,既吸收傳統鄉賢先進文化又結合新時代發展特征,是社會主義意識形態下獨特的社會群體。在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指引下,新鄉賢是指德才兼備且參與社會治理,創新基層民主,為共同富裕目標奮斗的才人。按照目前學術界的觀點,新鄉賢可以分為2類——在場的和不在場的,即土生土長的鄉村精英和生于農村、長于城市且基于鄉土情、鄉愁怨,功成名就后身歸桑梓,報效家鄉,建設家鄉的才人。不在場的鄉賢包括[4]:①外地求學后學成歸來的高素質人才,以大學生村官為主要代表;②外出務工積累一定財富資本,歸來投資家鄉,衍生附加產業的企業家;③工作于城市,退休后歸隱鄉村,完善農村基礎設施的離崗人員,如教師、醫生等。
雖然傳統鄉賢和新鄉賢在區域性、學識度等方面存在相似性,但也存在差異[5-9]:①時代背景不同,即傳統鄉賢是封建專制社會、自給自足小農經濟、安土重遷思想等因素的綜合產物,具有封建性和狹隘性,而新鄉賢是毛澤東思想、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智慧結晶,具有開放性和時代性;②結構組成不同,即傳統鄉賢以讀書人為主,而新鄉賢在知識分子的基礎上又吸納了退休人員、商賈等不同的社會身份。
新鄉賢文化是以新鄉賢為代表形成的一種文化現象,是新鄉賢長期實踐形成的產物,同時是一種歷史現象,是新鄉賢與歷史發展的積淀物。新鄉賢文化是傳統文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是對傳統文化否定之發展,在摒棄傳統不良之風的基礎上融入當代先進文化,形成的獨樹一幟的文化體系,如倡導民主法治觀念、合作競爭意識、包容開放氛圍等現代文明因素[7]。它以鄉愁為要素,以鄉情為樞紐,以鄉賢為模范,以鄉村基層治理民主化、經濟發展新常態、社會穩定無動蕩為目標,是鄉村振興戰略至關重要的發展步驟。
文化作為一種心理現象,在潛移默化的過程中,同化個體,教化社會。通常,學者認為文化具有4個結構層[8-10]:①物態文化層,是最基礎的文化層次,是人類一切勞動成果的總稱,滿足人類最基本的日常需要,對社會穩定進步具有一定意義;②制度文化層,即各種社會制度,規范制約引導人們的行為,促進社會和諧;③行為文化層,以鄉俗民風的形式存在,與新鄉賢文化互為補充,共同承擔感化社會群體、解決社會矛盾的重任;④心態文化層,是文化體系的核心部分,培養文化自覺意識,營造有利于文化自信的氛圍,提升文化軟實力,激勵社會發展。
在兩千多年的封建專制王朝歷程中,人治是治理模式的主循律。新鄉賢文化的發展為鄉村治理注入了新鮮血液,從傳統的人治發展到當代的善治。所謂善治,即法治與德治相結合,相互補充,相互作用,既強調法律的規范約束力又不忘德化人心。當前,基層自治和鄉村社會的重構應從優秀傳統鄉賢文化中尋求源泉。傳統鄉賢文化以儒家思想為根基,蘊含著仁治、德治的因素,是促進鄉村社會和諧穩定的精神力量[9]。新鄉賢文化有助于創新治理模式,建構新型治理結構,在具體的鄉村振興實踐中,形成治理有效、規范有序的良性體系。
新鄉賢文化的產生和發展經歷了漫長的過程,正是此過程的積累沉淀,文化內涵逐漸深厚。文化積累的同時,集體意識也逐步凝聚[10]。費孝通先生在《鄉土中國》中指出中國社會是以個人為中心的差序格局,但儒學創始人孔子主張克己于禮,克己便是修身,“從己到家,由家到國,由國到天下”。無數小集體組成的大格局內部,文化具有向心力。強大的內聚力驅使中華民族共同抵御外族經濟欺辱,凝聚人心,共同為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發展貢獻綿薄之力。
新鄉賢文化的產生以農村為基礎,以城市為發展。不論是城市還是農村,社會主義意識形態蒸蒸日上的新時代,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作為主流意識形態,思想源泉為新鄉賢文化[11]:國家層面“富強、民主、文明、和諧”、社會層面“自由、平等、公正、法治”、個人層面“愛國、敬業、誠信、友善”的價值標準,與新鄉賢文化中的國富民安、平等競爭、誠實守信等美德具有共同的本質和目標。
雖然鄉村振興戰略如火如荼的開展過程中,新鄉賢發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但也要正視其薄弱性。只有克服以下弊端,才能早日實現鄉村振興。
眾所周知,鄉賢是德高望重、德才兼備的能人。雖然他們在鄉村政治民主化、經濟可持續發展方面扮演著重要角色,但是基于經濟人的假設和精英主義的寡頭政治理論,人性的自私面會暴露在資源、信息以及技術等壟斷性要素上[12]。從公共政策的制定到執行階段,居于主體地位的鄉賢利用自身優勢、公眾信任度,扭曲公眾的偏好,使政策偏斜于占統治地位的精英集團,鄉賢俘獲現象由此產生,嚴重影響鄉村政資源分配的公平性和效率,阻礙鄉村振興策略的實施。
新鄉賢體系發展尚不完備,體系內外部的競爭、激勵、監督機制不健全。協同治理理論下,對鄉賢在政策的制定、實施、效果的評估以及過程的監督等方面存在漏洞,導致發展不平衡[13]。就東西部鄉村而言,西部鄉村地處內陸,經濟發展水平落后,對鄉賢體系的重視程度不高,故鄉賢體制不健全;而東部鄉村反之,健全的機制是鄉賢體系發展的內驅力,循環往復,會產生馬太效應,嚴重阻礙鄉賢文化的發展,甚至使經濟建設的速度、民主政治的程度受損。
鄉賢作為一種榜樣性的群體,在疏通鄰里關系等日常生活和完善鄉村基礎設施等公共物品方面貢獻巨大[14]。傳統封建社會中,基于皇權不下縣的慣例,鄉賢充當縣域轄區和鄉村治理的中樞系統。由于國家權力未下放至縣域及其以下行政單位,法律效力缺失,對鄉賢的法律身份未作明確規定,導致在處理日常事務的過程中缺少權威庇護,打擊了鄉賢群體的積極性。
宗法制度是封建專制在“小家”中的縮影,延續上千年,在中國鄉土社會中根深蒂固。宗族內部的長老一般為德高望重之人,極有可能被推崇為當地鄉賢。為了本宗族的勢力,鄉賢會利用得天獨厚的資源優勢,把宗族利益和榮譽凌駕于民眾的意愿和需求之上,為本宗族謀福利,成為“一宗之賢”而非“一鄉之賢”[15]。因此,在鄉賢體系建設過程中,要警惕鄉賢淪為宗族的代言人。
經濟基礎是一個組織發展的物質保障。政府應加大財政補貼力度,保障鄉賢待遇,制定刺激城市精英回歸的政策。“鄉情牌”是促使鄉賢回歸的心理動因,現實困境的解決和政策保障也不可或缺。首先,要解決新鄉賢住房問題。由于闊別故鄉多年,農村宅基地政策變化,鄉賢回歸或面臨危房或無處可住的局面。因此,政府可因地制宜制定政策解決,為鄉賢提供廉租房或者鼓勵鄉親有償轉讓宅基地的使用權。此外,針對退休鄉賢的養老問題,可探索“互助式養老模式”,借鑒國外“時間銀行”的經驗[16],吸引人才、信息以及技術等核心競爭力的回流。
大力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營造寬松的文化氛圍,賦予鄉賢文化新的時代內涵,創新文化發展途徑[17-19]。首先,制定鄉賢評定標準,評選鄉賢代表,舉辦頒獎儀式,鼓勵鄉親以鄉賢為榜樣,學習鄉賢精神。其次,利用廣告欄和滾動信息屏宣傳鄉賢先進事例,利用文化潛移默化的影響力,營造全民學習鄉賢精神的氛圍。再次,舉辦“我眼中的鄉賢”活動,可采用演講比賽、話劇表演等形式,使鄉賢精神深入人心。最后,張貼光榮榜,由鄉賢理事會評選出優秀鄉賢文化踐行者,給予一定的獎勵。
我國新鄉賢文化自身力量薄弱,加之傳統不良風氣等負面的外部因素影響,發展現狀堪憂。因此,在鄉賢參與社會治理的過程中加強新鄉賢文化建設,是應對社會風險的不二法門[20]。首先,要規范治理過程。完善決策機制和執行機制,決策的過程中可采用頭腦風暴法,兼顧專家學者的意見與鄉親的看法,多方位思考問題,使決策科學規范,治理高效。其次,應該建立監督機制和責任機制。監督治理的決策和執行過程做到公私分明,有責必究。再次,完善內部競爭機制和激勵機制。鼓動鄉賢參與的主觀能動性,對有建設性的建議和行為實施獎勵。最后,要建立各部門協同聯動機制,完善信息傳遞網絡,提高鄉賢參與協同治理能力,培育新鄉賢文化。
大力創造有利于新鄉賢文化的法律政策環境,推動完善鄉賢體系,保障鄉賢基本權利,做到有法可依。改革現行法規,建立較為完備的法制體系,是完善鄉賢體系的重要措施。通過立法,明確鄉賢的法律地位和基本權利,可使鄉賢體系有法可依,逐步取消現行法規中對鄉賢發展人為設置的限制性內容。
鄉村振興戰略的成功實施,要依靠鄉賢體系的建設性貢獻,克服體系內部弊端,加強新鄉賢文化與時代精神的融合,拓寬新鄉賢文化的發展平臺,注重文化積累,使新鄉賢文化成為鄉村振興戰略的中流砥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