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季平：好教育不如好家風

文/ 周世琪

2018 年3 月，在中央電視臺《經典詠流傳》節目的舞臺上，一家祖孫三代特別引人注目。14 歲的女孩趙珈婧云傾情演唱，空靈而悠揚的歌聲引得全場稱贊。這首古詩詞歌曲《使至塞上》正是由其父親趙麟創作。她的爺爺趙季平是著名作曲家，用言傳身教影響著兒孫，把良好的家風代代傳承。

紙面上跳出聲音

趙季平從小酷愛音樂，從西安音樂學院畢業后，到中央音樂學院作曲系進修。妻子孫玲是一名大提琴手，兩人于1971年結婚，次年生下兒子趙麟。

趙季平每天早上起床后就開始創作，不管嚴寒酷暑，從未間斷。趙麟從小對作曲唯一的印象就是很辛苦。他上床睡覺時看見父親在寫東西，一覺醒來，父親還在寫。他問父親：“爸爸，你不感覺這種工作很累嗎？”趙季平笑著對兒子說：“這是我的習慣，創作過程雖然辛苦，但很愉悅。”

趙麟小時候最熟悉兩個地方，一個是演出后臺，一個是樂池。父親的背影與后臺道具箱、卸妝油的味道，占據了他大部分童年記憶，也潛移默化影響著他的音樂道路。

雖然趙麟從5 歲開始學習彈鋼琴，一練就是7 年，卻沒有走上音樂演奏之路。

“我不是那種聰明孩子，雖然一直在學琴，但從專業老師到文化課老師，每次見到我爸媽都是嘆一口氣，然后搖搖頭。在外人看來，我有些木訥。”沒考上西安音樂學院附中的趙麟的心，中斷了鋼琴學習，上了一所普通初中。當時，風靡全球的邁克爾·杰克遜的流行音樂進入了中國，一下子俘獲了正處在青春期的趙麟的心。他發現自己對音樂創作更感興趣，于是決心報考中央音樂學院附中進行專業學習。為了備考，他開始主動練琴，并且去觸摸更廣闊的音樂世界。兩年后，趙麟順利地考進了中央音樂學院附中作曲系。

一次，趙麟寫了一首歌叫《牛背上的孩子》，有點不好意思地拿給父親看。趙季平不動聲色地把這首曲子的旋律重新編排了一下，找著名歌手把這首歌錄了出來，然后把錄音帶拿給兒子：“聽一聽你自己的作品吧。”聽完，趙麟十分激動：“這是我寫的東西，它不是在紙面上，而是一個聲音！”在趙季平智慧的引導下，趙麟更加堅定了作曲的理想。

為影視配樂如同調色

趙麟上大學期間，在父親身邊打下手，一直沒有獨立作曲。大學畢業后，趙季平開始讓他自己作曲。趙麟如初生牛犢，充滿了雄心和抱負，感覺自己很了不起，后來他真正從事了這份職業，才開始理解父親數年如一日堅持創作的勤奮。

“夏天看得一身雞皮疙瘩。”趙麟第一次在電影院看《紅高粱》，片中的音樂和畫面給了他很大的沖擊。從《紅高粱》到《黃土地》，再到《大紅燈籠高高掛》《霸王別姬》，這些出自趙季平之手的電影配曲多次在國內外電影節上獲獎。

趙季平被稱為中國影視配樂大師，《紅高粱》中狂放的插曲《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讓一代人銘記，而《白鹿原》《一九四二》也都由趙季平用音符來加以描畫。在趙季平看來，為影視配樂如同用調色板調色，“每一位導演都有自己的風格，每一部電影有自己的故事，每一段劇情有自己的起伏，這些元素疊加起來，就會形成不同的顏色，七彩斑斕，無一重復。吳天明、張藝謀、陳凱歌等導演，他們的作品色澤都那么獨特，在我的畫布上，形成了千變萬化的靈感。”

神秘而美妙的音符在趙季平看來，如同色彩和筆觸一般直觀可現。趙季平說，這種藝術的靈犀相通得益于父親的畫案。“我從小就看著父親調色、作畫，他的筆墨在我看來是有節奏的，濃淡似音律的強弱，構圖似和聲的融洽，細小勾勒似配器的精準，父親的畫啟發了我對音樂的認知，色彩和旋律往往一同撲向我的腦海。”

到生活中間去創作

趙季平的父親趙望云是“長安畫派”的創始人之一，他擅長山水、人物畫，創作面向生活，畫風質樸厚重。“生活是藝術的源泉。對藝術家來說，這是一個真理，你要在藝術上有所成就，就要扎根這塊土地。”

趙季平從藝近六十年，對父親的話深有體會。他說：“作曲家必須思維開闊，不能太匠氣，很多看來不起眼的東西，積累多了，總有有用的時候，有時用好了，能起到四兩撥千斤的作用。”

電視劇《大宅門》的主題歌演唱者胡曉晴見到趙季平說：“趙老師，我唱你譜的歌時，把自己多年的磨難全唱進去了，唱得我心都醉了，真過癮！”趙季平說：“我的藝術實際上繼承了先父的東西。老父親一直在民間，追求作品的人民性。音樂作品不單要進音樂史，更要進入人心，這樣才能成為經典。”

趙季平把這種扎根生活、扎根人民的創作理念也傳給了兒子，“你要像你爺爺一樣，那時候那么艱苦，他坐驢車到祁連山去寫生，一走就是半年。那種精神是一種信仰。”受到鼓舞的趙麟沿著爺爺的足跡，去各地采風，接觸泥土的氣息。三個月里，趙麟走遍了大半個青海，收集民族、民間的聲音。這次采風為他后來的創作打下了很深的基礎。

采風回來后，趙麟寫了一部大提琴和笙雙弦協奏曲《度》。這個曲子，被紐約愛樂樂團、中國愛樂樂團依次奏響，大提琴家馬友友、笙演奏家吳彤和指揮家余隆在世界各地的巡演受到了熱烈歡迎。憑借父親的教導和自身努力，趙麟成為了著名青年作曲家，在圈內被譽為“少壯派影視音樂掌門人”。《三槍拍案驚奇》《芳華》等影視劇耳熟能詳的配樂都出自他手。

2018 年中秋節前夕，趙季平趙麟父子都在以改革開放40周年為主題進行創作。已經74歲的趙季平仍在蘇州民族管弦樂團忙著排練最新創作的《風雅頌之交響》。趙麟正在寫大提琴和琵琶的雙協奏曲，他每完成最新創作的音樂都會先發給父親，趙季平聽后會和兒子商量，兩個人在技法和風格上互相切磋。

受家庭環境影響，趙麟的女兒趙珈婧云剛剛14歲就已走上了音樂道路，憑借天分和努力，現在的她已經初露頭角，電視劇《白鹿原》片頭曲中的那段童謠就是由她演唱。趙珈婧云說：“我要像爺爺和爸爸一樣，把音樂融入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