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勇
(安徽財經大學工商管理學院 安徽 蚌埠 233030)
農民工是工業化和城鎮化發展進程中出現的一個具有中國特色的特殊群體, 有序推進其市民化是以人為本的新型城鎮化發展戰略的核心問題。 新型城鎮化的本質是人的城鎮化,農民工變市民是中國城市化的必然趨勢。 農民工市民化是指離農務工經商的農民工逐漸轉變為市民的過程和現象(陸學藝,2003;劉傳江,2004)。 農民工市民化是基于鄉城勞動力兩階段轉移的“中國路徑”而提出的理論命題和現實課題。 在中國由于特殊國情所形成獨特的鄉城二元社會結構和漸進性的社會改革模式,農民轉變為市民需要先進城務工成為農民工,再經過職業、身份和心理轉變成為市民,即具有二階段轉變的中國路徑(劉傳江,2006)。
改革開放以來,農民工作為城市建設的生力軍,為城市建設與發展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但由于經濟、社會體制和制度的障礙,卻沒能共享城市化發展的紅利。 在黨的十九大提出“加快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并將其作為“以人為本”新型城鎮化發展戰略核心的大背景下,深入開展農民工市民化理論與經驗研究, 豐富了新型城鎮化建設背景下農民工市民化的理論內涵, 有助于政府部門構建有利于農民工市民化的完善的政策支持體系,強化農民工的市民化意愿與行為,幫助政府部門分階段、按照步驟用系統的思維方式加快推進農民工市民化的工作。
農民工市民化是極具中國特色的研究課題。國外相關領域的研究主要聚焦于“人口鄉城遷移”問題,即對農業勞動力的城鎮遷移特征、遷移決策及對經濟、社會的影響等。 E.G.Ravenstein(1889)開創了對移民及其規律“一般性”研究的先河。 W.A.Lewis(1954)的“劉易斯模型”提出了發展中國家人口遷移的二元經濟模型理論;Fei and Rains(1964)的“費景漢—拉尼斯模型”完善了農業勞動力轉移的二元經濟發展思想;在遷移的動力機制領域,F.Jorgens(1961)的“喬根森”模型強調農業發展和技術進步推動了農業勞動力轉移; 此外還有E.S.Lee(1966)、D.J.Bogue(1969)的“推一拉理論”;M.P.Todaro(1971)的預期收入假說;D.Byerle(1974)的比耶利模型;Easterlin(1979)的相對經濟地位變化假說;Levhari(1982)的“投資-收益”理論;Mincer(1986)、Stark(1991)的家庭決定論;Schultz(1990)的人力資本與 Bourdieu(2001)的社會資本理論。 在人口遷移研究中,需要關注態度、價值、感知和動機等心理因素對遷移意愿和遷移行為的影響,J.T.Fawcett(1985)基于實證研究的結果表明,經濟動機對遷移的影響高于社會動機。 而對已進城的農民工的“市民化”則缺乏關注。
2.2.1 農民工市民化的動力機制
從宏觀層面來看, 社會主義現代化是農民工市民化的歷史動力。在中國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決策的制定與相關措施的推行、市民化過程的控制與社會利益的配置上,國家政府始終是一種主要動力與主導力量(劉小年,2017)。 針對農民工市民化問題的綱領性規劃在國家頂層制度設計與專業領域制度安排層面均有明確體現(范逢春和姜曉萍,2015)。2002 年黨的十六大第一次明確提出“統籌城鄉經濟社會發展”的治國方略,打破社會二元分割,形成“城鄉經濟社會發展一體化的新格局”(黨的十七大報告,2007),2012 年黨的十八大確立了“大力推進新型城鎮化建設,有序推進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而2017 年習總書記十九大報告則再次強調“加快推進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從微觀層面,蔡昉和都陽(2002)發現絕對收入差距與相對貧困同時構成農村勞動力遷移的動因。 調研數據和實證研究揭示,較高的城市就業收入是農民向城鎮非農產業轉移的根本動機,其他行為都是伴隨著經濟收入因素展開的(鐘甫寧和何軍,2007)。李斌等(2015)基于推拉理論,剖析了農民工市民化雙重動力機制,研究結果表明新型城鎮化發展的“吸拉力”和農業科技進步的“推動力”促進了農業剩余勞動力向城鎮轉移。
2.2.2 農民工市民化制度變革
城鄉二元戶籍制度及其所帶來的農地產權與公共服務差別是影響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制度供求轉變的三大維度,而戶籍制度是基本維度(何一鳴等,2014)。 劉傳江和程建林(2009)指出必須深化戶籍制度改革,打破“隱性戶籍墻”。 市民化不單只是農民工的農村戶籍變為城鎮戶籍,而且還要與城鎮市民享有同等的勞動就業、社會保障和政治權利(魏后凱和蘇紅鍵,2013)、社會公共服務等權利(蔡昉,2013)。農民工市民化的核心在于實現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而農民工市民化推進所需要付出的巨大成本已經成為了阻礙農民工市民化發展的重要屏障(張國勝,2009),應構建政府、企業和個人“三位一體”成本分擔機制以縮小農民工與城鎮市民之間的公共服務差距(傅東平,2014;李國平,2016),改變現有不利于市民化推進的財政分權體制,確立事權和財權相統一的財政體制和稅收結構(陸軍,2010)。 王竹林(2009)認為建立健全農村土地的流轉市場、流轉制度和補償機制,有助于化解土地對農民市民化的牽制制約。 賈康(2015)認為農村土地制度改革應堅持土地國有化方向,實現城鄉統籌。 現階段的農村土地流轉政策趨勢是穩定農村土地承包政策,完善土地所有權、承包權、經營權“三權分置”辦法(徐美銀,2016)。
2.2.3 市民化意愿與能力
新型城鎮化的關鍵是人口的城鎮化,而其中農民工市民化意愿是其市民化進程的邏輯起點(吳斌等,2017)。 隨著我國市場經濟的深化和個體自主意識的覺醒,農民工對是否進城的行為決策已越來越趨于理性。因此,必須從微觀層面、自下而上地站在人文思考的角度深入研究農民工的市民化意愿。王春蘭和丁金宏(2006)發現經濟收入對流動人口的城市居留意愿影響最顯著。 王竹林(2010)分析了農民工市民化的資本困境,認為農民工市民化的實現程度依賴于個體所擁有的物質資本、權利資本、人力資本以及社會資本等因素。陳昭玖和胡雯(2016)運用結構方程模型,實證發現農民工的人力資本和地緣特征顯著影響農民工的市民化意愿。李培林(1996)、張文宏和阮丹青(1999)、劉傳江(2004)重點研究了農民工的社會支持網絡對其城市遷移意愿的影響,認為社會網絡和社會資本在農民工進城過程中發揮著節約交易成本和信息成本的作用。 衛龍寶(2003)、王桂新(2008)、梅建明和袁玉潔(2016)基于調研數據考察了農民工市民化意愿及其影響因素。
2.2.4 農民工城市融入
實現農民工對城市社會的心理、文化、職業、生活習俗等全面融入既是推進市民化進程的重要內容, 也是衡量市民化水平的核心指標。李樹茁(2008)、悅中山等(2012)、李培林和田豐(2012)、楊菊華(2015)從經濟、社會、文化、心理等維度衡量農民工的城市融入水平,認為體制和制度性障礙是影響農民工城市融入的重要因素。 戶籍制度、土地流轉制度(陸學藝,2003;黃錕,2011)、隨遷子女教育(謝建社等,2011)、歧視性的就業和社會保障制度(蔡昉等,2005;王春蘭,2007)、農民工局限于親緣、地緣的社會資本和社會支持網絡(劉傳江,2004;李樹茁,2008)、城市原市民對農民工的容納不夠(張文宏,2008;王愛華,2013)、居無定所(羅小鋒,2013)等使得進城農民陷入了“雙重邊緣化”的社會認同尷尬境地(楊春華,2010),形成“半城市化”狀態(王春光,2006),制約了農民工的城市融入。
綜上所述,國內外對于農民工(農業轉移人口)的研究取得了豐碩的成果,但是也存在諸多局限,具體表現在:一是囿于研究者的學科背景和研究視角,現有研究分別探討了政治、經濟、社會、文化、心理等因素對農民工市民化的影響,但相關影響因素之間是什么邏輯關系,以及在農民工市民化進程中不同階段的作用機理缺乏嚴謹而系統的理論建構,以致相關對策研究缺乏宏觀和微觀相統一的規劃。 二是現有研究大多視農民工及其市民化為同質的、無序的和短期性的現象和過程,而忽視了農民工的代際分化和社會分化以及其市民化過程的階段性、 漸進性和長期性(潘澤泉,2016)。 農民工市民化是一個受多因素影響的復雜的多階段演進過程,市民化各階段具有不同的影響因素和作用機制,要求采取不同的制度設計和實施策略。 三是已有研究較多的是從政策建議者的角度思考農民工市民化的外在制約條件, 而相對忽視農民工自身市民化過程中角色身份的認知、生產生活方式的轉變、綜合素質的提升等的局限,尤其是立足于農民工市民化能力的研究不多,對如何提升農民工個體市民化所必須的經濟獲取能力、 人力資本發展能力、社會關系網絡構建能力和心理文化融入能力的途徑和措施關注不夠,難以提出有操作性的主體行動策略,影響到了相關研究的應用價值。
農民工市民化是一個受多因素影響的復雜的多階段漸進演化過程,市民化各階段要求農民工具有不同的能力和資本,具有不同的影響因素和作用機制。應綜合人口學、經濟學、管理學和心理學等各學科的理論和方法開展多學科視角的綜合研究,構建農民工市民化發展過程理論分析框架, 通過大樣本問卷調查和訪談等方法獲取基礎數據,實證探索農民工個體因素(代際,教育培訓,職業層級,工資收入、城市認同)、家庭因素(地緣,家庭結構,城市住房、土地資產)、系統因素(與戶籍制度相關的教育、社會保障、就業等政策,社區、城市居民的接納程度,城市生活的不確定性)對農民工市民化發展過程各階段的影響機制和影響程度。
農民工市民化也是一項復雜的系統工程,包含政府、社會團體、企事業組織和農民工個體在內的多主體互動過程。如何從新型城鎮化戰略出發,構建一套兼具理論指導性和實踐可操作性的農民工市民化行動框架和行動策略具有挑戰性。 應根據理論分析和實證檢驗的結果,構建并完善集政府部門、企事業單位、社區組織、社會團體、農民工自身力量于一體的,包含政府保障激勵、社會支持引導、農民工個體主動發展的三位一體的農民工市民化能力培養提升體系與關鍵管理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