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批評性體裁分析的中美上市公司年報披露對比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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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南理工大學外國語學院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證券市場的發展速度令人矚目，并初步形成了一個較為規范的信息披露體系，但仍與發達國家有著一定的差距。從國際證券市場的發展歷史和信息披露的發展過程來看，美國證券市場監管機制的形成和發展最具有代表性和參考價值。美國資本市場的成功很大程度上應該歸功于其成對投資者的完全信息披露。完善的信息披露制度有助于提高上市公司信譽形象、增強市場競爭力、提高投資者投資信心。

鑒于此，本文選取同在中美主板市場上市的中國企業，結合批評性體裁分析理論對其年報披露內容進行對比，并進一步分析導致中美信息披露出現差異的原因，以期為相應的專業實踐提供啟示，也希望能夠為中國證券市場的信息披露制度提供借鑒。

一、理論研究

(一)批評性體裁分析

2006年的一次話語分析圓桌會議上Bhatia提出批評性話語分析，指明其是對體裁分析的發展與延伸，強調將話語分析與特定行業或學科文化語境中的行業或學科實踐相結合。批評性體裁分析不僅考慮專業話語，而且將專業實踐納入研究范疇，進一步探究專業人士如何構建專業話語并取得語用成功進而實現其專業目的。CGA無論是對專業話語還是專業實踐都很有意義，從現有的文獻來看，國內外關于批評性體裁分析的研究大多是將其各行各業的專業實踐結合起來，其中商務話語受到了較多關注，相關研究也越來越多。

(二)語料選擇

信息披露作為公眾公司向投資者和社會公眾全面溝通信息的橋梁，主要包括招股說明書、上市公告書以及定期報告和臨時報告，其中年報是對公司發展狀況的年度更新，一份好的年報可讀性是非常強的，可以為投資者完整的描述一個企業的方方面面。《巴菲特致股東的信》一書中也體現了“股神”巴菲特對公司年報的重視程度，這又一次告訴我們年報對于公眾及投資者的重要程度。因此我們選擇了四個同在中美主板市場上市的中國企業，即中國石油、中國石化、中國聯通以及南方航空。這四大行業領頭性的企業都是國企，且在國際上享有一定知名度。其年報披露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反應我國上市公司信息披露的現狀，對比結果也有一定的借鑒意義。

(三)分析模型構建

對任何行業話語的綜合分析都需要整合文本資源、體裁慣例、專業實踐以及專業文化，忽視其中的任何一點都不能全面的理解特定體裁如何在專業實踐中實現既定目標。Bhatia提出的CGA的分析框架主要從語篇、體裁、專業實踐和專業文化四個維度對專業話語進行分析。其中，第一個維度是語篇，重在描述語篇的性質，而非解釋語篇。第二個維度是體裁，這一維度更加重視語境，側重探索在特定語境下闡釋和運用語篇的多種可能。第三個維度是專業實踐，從話語實踐到專業實踐的過程正是專業人士運用語言策略實現其專業目的的過程。第四個維度是專業文化，任何話語實踐和專業實踐都處于專業文化的大背景下，受到專業文化的影響和制約。專業文化影響專業身份的建構與表達，確保話語行為和專業行為的語用成功。

二、分析模型的應用

(一)語篇分析

語步對于語篇的銜接于連貫有著無可替代的作用，語篇的分析離不開對語步結構的探討。

從上市公司中美年報披露的基本內容來看，董事長致辭、社會責任報告是中國年報獨有的語步，同時也為可選語步。董事長致辭主要通過財務報表里的個別數據，系統的描述企業過去一年的經營成果，并對未來的發展方向做出預測，態度誠懇，感情真摯。撰寫者試圖降低自己的身份，拉進自己與讀者的距離，贏取投資者的信任，增強他們繼續持股的信心。社會責任報告則是國企積極響應國家號召，勇于承擔社會責任的體現，也向公眾及投資者塑造一個有擔當的企業形象。在美國年報基本內容中，前瞻性聲明是作為一個獨立的語步出現的，其內容包括公司的未來計劃、發展戰略，而在中國年報中，對于前瞻性陳述只是只言片語，相對來說不具誠意。盡管前瞻性陳述不構成公司對投資者的實質承諾，其目的在于提醒投資者注意投資，但是短短的篇幅就能體現出一個企業或者公司對于自己當下經營狀況、面對的挑戰以及如何應對危機是否有著清醒的認識，同時也能給投資者打上一劑預防針，讓他們自己審慎決策，盈虧自負。

(二)專業體裁分析

體裁是讀者解讀語篇的基礎，詞匯和句法則是體裁的重要資源。年報作為信息披露的一部分，對于潛在投資者來說有著不可或缺的重要意義。因此年報的解讀也是潛在投資者的必經過程。對于年報來說，相關會計數據和業務數據是無法改變的，因此對于數據的解讀也就變得頗為講究。年報中的各個語步也呈現出不同的詞匯資源特征和句法特征。

如中國年報中獨有的董事長報告語步，2016年對于中國石油來說是痛苦的一年，該公司2016年全年凈利潤同比大幅下降了80%，是一個創紀錄低的利潤。在其董事長報告中，業績總結只用短短一段話就結束，而業務前景展望則是占了近乎95%的篇幅。其中業務前景展望部分充分表達了對未來美好的期望以及對發展的決心和信心，多選用“穩健”、“優化”、“提升”、“統籌”、等積極詞匯，且以將來時為主，表現公司的對未來的樂觀預期。而在中石化2016年年報的董事長致辭中，近乎80%的篇幅都是對2016年該企業業績的回顧與總結，展望部分更是寫的振奮人心。多以“一年來”的現在完成句式開頭，介紹過去一年的成功歷程，“充分發揮”、“持續擴大”、“積極擔當”、“持續強化”等正面的修飾語貫穿始終。撰寫者巧妙地運用語言資源，安撫并鼓舞了投資者。

此外，年報作為一種報告體裁，其格式與內容都有嚴格的規定，還涉及大量的專業術語及會計術語，因此讀起來難免會有些晦澀乏味。對比四大公司2016年中美年報不難發現，只有南方航空公司2016年的中國年報采取圖文結合的方式，大氣美觀；并巧妙地運用了新媒體技術，形式新穎。這也側面體現了，當前年報的功能正逐漸轉向企業推銷。航空公司作為服務類行業，主要以提供客貨運輸服務為主，因此廣告宣傳就顯得尤為重要，其年報的公司業務概要語步中，對公司的主要業務、行業地位和競爭優勢以及核心競爭力做了詳細的介紹。年報中這樣的處理手法還有很多，比如年報最后一頁巧妙地把企業手機客戶端以及微信服務號以二維碼的形式展現出來；報告中不時地穿插公司員工日常工作的圖片，彰顯員工的精神風貌；以圖文結合的方式巧妙傳達公司的價值觀。

總之體裁的豐富為語篇的表達增添了一份樂趣，同時也使得交際目的表達的更為貼切和自然，南航的這一創新值得其他公司，同樣也值得美國借鑒。然而僅僅停留在體裁這一緯度并不能完全透析公司年報，因此我們需要向更深一層挖掘，從專業實踐和專業文化角度分析。

(三)專業實踐分析

股票發行注冊制的核心是讓投資者自己判斷股票是否值得投資，即證監會不取代投資者判斷一個公司是否值得投資，因此在年報中對各種信息的充分披露就顯得尤為重要。

從風險因素披露方面來看，不難發現美上市公司風險披露程度遠高于中國上市公司。以南方航空公司2016年美國年報為例，該年報共108頁，但風險因素部分就占了十頁；而中國年報100頁的篇幅，風險披露部分僅有一頁。同樣，中國石油的美國年報共109頁，風險披露占了六頁，中國年報242頁的篇幅，風險披露僅有兩頁。中文的報告更像一個中規中矩的政府文件，更像是為了按照披露要求并滿足相關機構監管，潛在投資者看完年報之后對于公司的情況很難有個全面清晰的了解；相較之下，外文的報告則通過圖表與發展趨勢解讀，并且還有對公司前瞻性信息的披露，通過閱讀我們能夠對公司的發展歷史、現狀以及未來前景有個清楚的了解，讓投資者更加有把握。

從個別信息披露方面來看，在主要審計服務費用的披露上，美國SEC則有明確規定并詳細披露近兩年的數據供讀者參考；中國部分則是完全空白，難免給人留下遐想的空間。不難看出，發達資本市場的信息披露內容更為豐富，并將這種定期的信息披露看作是與外界交流溝通的機會，這樣的做法既保護了投資者的利益，又規范了企業內部控制。

(四)專業文化分析

在批評性體裁分析視角下任何體裁資源的使用都受專業文化和企業目的的驅使。證券市場是非常敏感的市場，企業披露不當可能引起市場的混亂，甚至對一國的國民經濟造成影響，這在一定程度上也影響了上市公司信息披露的專業實踐。

通過對比筆者發現上市公司在解釋業績成因的過程中存在“自利性傾向”，即將正面業績歸因于人的主觀努力，將負面業績歸結于客觀的、不可控的外部因素；撰寫者巧妙地運用話語技巧報喜不報憂，淡化不良業績，強化投資者對管理層的信任，從而進一步影響投資者行為。

2016年對于中國聯通來說是慘淡的一年，在財務情況討論與分析語步中僅對2016年的經營情況進行了概述，相關數據僅作簡單性匯報處理，并沒有深入分析出現虧損或者不良情況的原因。專業投資者或許對以上信息比較敏感，然而對于非專業投資者來說，企業這么籠統的信息并沒有引起其重視，難免會判斷失誤，造成投資偏差。相反，2016年中石化實現營業利潤為人民幣789億元，比上年上升51.0%；全年現金分紅總額為人民幣301億元，為上市以來最高。企業取得這樣的佳績自然是高層管理者喜聞樂見的，同時也大方的將自身實力展現出來，將業績的顯著增長歸因于管理層的行為與決策。

企業與相關利益者之間總會存在信息不對稱，企業高級管理層管和潛在投資者之間還存在著權力差和信息交流的單向性，因此，信息披露的意義就在于盡可能的減少雙方信息不對稱性，保持股民對投資的信心。

三、經驗借鑒

經過以上四個緯度的對比不難看出無論是信息披露的完整性還是嚴謹性中美年報披露還是存在較大差距。然而這并不是表面政策制定或者監管不力造成的，而是深埋在根處的經濟、政策、文化等原因綜合導致的。對于信息披露中存在的不足，我們應從根源著手。

從政府方面來看，我國證券市場主要服務于國家對經濟的宏觀調控政策，然而經濟的發展必須要脫離計劃的束縛，充分發揮市場的調節作用，逐漸讓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主導作用。這就要求我們充分認識證券市場的復雜性和敏感性，遵循證券市場獨特的自我運行的規律，發揮市場機制的作用。因此，政府要適當放手，從政策方面加以規范引導。

從監管層面來看，美國證券的監管模式是三位一體的全方位監管，而中國則只是單一的行政監管。加強管理當局或者獨立第三方對信息披露的監管，并提高處罰力度，保證企業在上市前后都能受到有效的監管，可以為相關信息的披露提供可靠性保障。

從公司層面來看，我國上市公司信息披露存在不真實，不充分和不嚴肅等問題，有必要提高上市公司管理人員素質，深化對信息披露的認識；同時也要不斷完善公司的內部治理結構及內控制度，認真對待信息披露問題。

從社會層面來看，中國股市作為典型的“散戶市”，大多的投資者都是普通百姓，對證券知識并沒有深層次的把握，這也就為信息披露的撰寫者提供了契機，可以在體裁上做文章。此外，美國擁有健全的社保體系，民眾的投資心態較為穩健，投資目標也較為長遠；而中國的社保制度尚未完善，投資者缺乏安全感，大多抱著“投機”心態。因此提高投資者投資意識，提升全民素質就顯得尤為重要。

四、結語

本文從批評性體裁分析視角出發，對比分析同在中美主板市場上市的中國企業的年報披露，拓展了體裁分析的研究范圍。研究表明：中美年報披露在體裁上具有一定的相似性，并都不同程度的達到了撰寫者及公司想實現的交際目的，但是由于社會政治經濟文化的影響，中國年報在披露程度以及嚴謹性上仍不及美國，我國在信息披露規范化上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