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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濟大學
目前國內語言學對中英法律語言對比研究較為全面和深入,關于中德法律語言對比的研究還比較少,本文將從主動與被動,替代與重復、形合與意合、名詞化和動詞這四個方面對中德法律進行對比研究,探討中德法律語言之間的差異。
在德語當中,大量使用被動句一方面是出于文體的考慮,是語篇功能的體現,法律作為一種規范,強調公平和公正,句子中的動作者享有的權利和義務都是一樣的,所以較少使用主動句來強調說話者,而是大量使用被動來強調手段和目標,以此來體現法律文本嚴肅性的特點。人際功能能夠反映說話人與聽話人之間的社會地位和親疏關系。在日常對話中,朋友親人之間關系密切,極少使用被動句來表達情感,例如情侶之間只會講:“Ich liebe dich”而不會講“Du wirst geliebt”。
另一方面,大量使用被動句是人際功能的體現。人際功能能夠反映說話人與聽話人之間的社會地位和親疏關系。[1]在日常對話中,朋友親人之間關系密切,極少使用被動句來表達情感,例如情侶之間只會講:“Ich liebe dich”而不會講“Du wirst geliebt”。而法律具有中立性,法律文本應該是與各個法律參與方保持距離。被動句作為一種沒有主語的特殊句式,體現出來的人際關系是疏遠的。所以德語法律文本大量采用被動句,以此來體現法律文本的中立性。
德語立法語言中的被動句體現了語言的人際功能和語篇功能的特點。立法語言的中立性決定了立法語言的人際功能應當是疏遠的,而不是親密的。被動句的特點是省略說話者,強調手段和目標,被動句的這種特點能很好地體現立法語言的中立性。立法語言的莊嚴性決定了立法語言的語篇功能應當是正式的。這涉及到了文體學。在科技文獻,法律文獻等正式文體中,被動句都得到了大量的應用。
替代是一種銜接手段,是一種同指關系[2]。銜接通過詞匯和語法手段構建語言成分之間的語法關系。替換的意義正如R.Quirk所言:(1)縮短句子長度。(2)避免重復。(3)特殊語體需要。[3]德語當中大量使用替代手段,人稱代詞是重要的替代手段之一。如果德語立法語言中不使用替代手段,而是重復使用名詞,一方面會增加文本的長度,尤其是考慮到德語當中存在大量的復合詞,很多的復合詞的長度很長,這樣會極大地增加文本的長度。其次,法律文本應該是言簡意賅的,大量重復使用名詞會讓人覺得啰嗦。
漢語代詞的使用遠遠不如德語廣泛,漢語人稱代詞的性別之分,大約只是1917年之后的事,顯然是收了英語的影響。“他”、“她”和“它”除了因發音相同而不便在口語中使用之外,在同一句子或語段中經常出現這類代詞不僅不會使指稱混亂,還會令人感到不是中國話的味兒。[4]
區分形合和意合的主要標準是是否選用語言手段,選用語言手段的目的是把句子各個成分連接起來,或者把幾個分句連接起來。[5]這里所說的語言手段有很多,主要語言手段有連詞和連接性副詞和情態小品詞等。

而中文造句多采用意合法,較少使用這些語言手段,正如高名凱指出:“漢人平常說話不喜歡用沒有太多基本意義的虛詞,知識將事情或者意思排列起來,讓人去理解這兩個事情或兩個意思之間所生的關系如何。不過這并不是說漢人說話不合邏輯,因為不加虛詞我們也知道這句話的意思。”[6]因此中文當中較少采取語法手段,句子成分之間,各個句子之間的語法意義和邏輯關系往往是體現在字里行間,沒有明確的外在語言形式加以連接。中文的意合法常采取的手段有:
(1)語序。漢語的許多主從復句,雖然不用關聯詞,形式類似并列復句,但分句含義卻有主有次。從句若前置,一般表示“因為”、“如果”、“雖然”、“即使”等含義。據統計,漢語中三分之二的因果句不到必要時,不用關聯詞。[7](2)反復、排比、對偶、對照等。這些句式詞句整齊、勻稱,往往不用關聯詞。[8](3)緊縮句。這類意合句式是由復句緊縮而成的。“所謂‘緊’,就是緊湊,是取消各分局之間的語音停頓,讓它們緊緊地挨在一起;所謂‘縮’,就是壓縮,是略去原來分句的一些詞語,讓它們簡約一些。”[9](4)四字格。四字格是漢語里廣為運用的語言形式。呂叔湘指出,“2+2的四音節是現代漢語里的一種重要的節奏傾向。四音節的優勢特別體現在現代漢語里存在著大量四音節熟語即‘四字格’這一事實。”[10]四字格往往言簡意賅,是意合法的佳作。
王力指出,“西洋語有的結構好像連環,雖然環與環都聯絡起來,畢竟有聯絡的痕跡;中國語的結構好像無縫天衣,是一塊一塊的緊湊,湊起來還不讓它有痕跡。西洋語法是硬的,沒有彈性的;中國語法是軟的,富有彈性的。唯其實硬的,所以西洋語法有很多呆板的要求,如要求每一個clause里必須有一個主語;唯其實軟的,所以中國語法只以達意為主,如初系的目的位可兼次系的主語,又如相關的兩件事可以硬湊在一起,不用任何的connective word.”[11]
德語立法語言大量使用名詞化手段的原因:
(1)從詞法上講,德語當中的動詞和其對應的名詞有著明顯的形式差別,因為名詞首字母要大寫。這樣的詞法特征使得用名詞化手段表達動詞詞義變得可能,例如在德語當中可以通過介詞和名詞化的搭配,或者形容詞和名詞化的搭配,用名詞化的形式表達了動詞的含義。
(2)從語義來講:Halliday認為名詞化是用名詞來體現本來用動詞或形容詞所體現的“過程”或“特征”。把小句通過變為名詞或名詞詞組,從而使一致式中表示過程的動詞和表示屬性的形容詞變成了“事物”,也就是說,名詞化是將過程和特征經過隱喻化,不再是小句中的過程或修飾語,而是以名詞形式體現的參與者。小句中的情態取向意義經過名詞化后被構建成一個使人不能質疑的“事物”,從而掩蓋了情態來源,改變了小句的情態取向,使之具有明確的客觀取向。因此選擇名詞化并非任意的,而是滿足交際者表達明確客觀情態的特殊需要。[12]
(3)從語篇來講:名詞化結構可以使語篇以較少的語言表達更多的內容,在信息量相同的情況下,名詞化隱喻的表達往往比一致式更簡潔,從而使語篇結構更加緊湊,以更精煉的語言傳達更多的信息。此外名詞化結構更能增加語篇的正式感,因此名詞化隱喻大量應用在法律文本當中。[13]
中文立法語言中較少使用名詞化手段的原因:
中文缺乏德語那樣的名詞化手段,德語名詞具有顯著的特征,首字母都要大寫。而中文沒有形態變化,形式相同的詞,可以是名詞,也可以是動詞,還可以是形容詞或其他詞。
本文從主動與被動,替換與重復,形合于意合、名詞化與動詞的角度對中德法律語言進行了對比,通過對比可以看出,德語法律語言大量使用被動句,而中文法律語言則較少使用被動句。被動句與主動句的區別在于其人際功能和語篇功能,在法律語篇中,人際功能體現法律的中立性,被動句省略掉主語,能較好的體現這一功能,法律語篇的語體特征體現了其語篇功能,法律語篇的語體特征是其莊嚴性,被動句最能體現這一語體特征。在中文法律語言較少使用被動句,德語法律語言多使用形合的方法,通過語言形式來連接句子中的成分和分句,而中文法律語言多通過意合的方法,句子的成分和分句之間的關系通過內在意義和邏輯關系來表達。德語法律語言大量使用名詞化手段來達成縮短語篇長度,更加精準傳遞信息的目的,而中文法律語言傾向于大量使用動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