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越南國際形象大變樣

本報駐美國、越南、泰國、德國特派特約記者 張夢旭 白勉 鄭瑞克 青木 本報記者 白云怡 ●丁雨晴

編者的話：近些年一提起越南，國際媒體大多會冠以其一個標簽——經濟奇跡。今后，這個標簽后面或許會再加上一個——金特會舉辦地。朝美領導人在越南河內舉行8個月以來的第二次會晤，讓這個中南半島國家在國際輿論中的曝光度驟然提升。對大多數中國人而言，越南這個鄰居并不陌生。同為社會主義國家，中越在政治、經濟、社會等領域有太多相似之處。對于其他國家的民眾來說呢？他們對越南的印象更加豐富，也更為復雜。普通人看到的多是滲透進社會層面的“微觀形象”，而國際媒體講述的故事看上去更為宏大。他們常贊嘆越南30年來創造的“經濟奇跡”，同時也越來越多地感受到，越南想要投身于更多國際重要事務中的雄心與決心。

美德民眾看法相似，東南亞人心態復雜

“提到越南，我首先想到的就是美越之間的那場戰爭。不過，現在兩國民眾不該再為曾經的矛盾承受代價。”來自弗吉尼亞州的美國小伙本杰明·塞繆爾斯對《環球時報》記者說的這番話，能夠代表大多數美國人對越南的印象。在美國，大大小小的越戰紀念碑遍布各地。華盛頓國家廣場有一面巨大的紀念墻，上面鐫刻著5萬多名在越戰中失去生命的美軍將士，每年到訪游客大約有300萬。

但是，痛苦更多地屬于過去。自1986年開始實行革新開放政策，越南的國際形象發生巨大變化。與此同時，生活在美國的180萬越南裔也在無形中改變當地人對越南的看法。他們大多經營餐館、超市等，依靠勤勞致富。也有一些佼佼者在軍界與政府中獲得中高層職務。

德國人對越南的印象與美國人差不多。來自斯圖加特一家大型汽車技術企業的公關主管萊娜告訴《環球時報》記者，以前，越南給她留下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張著名的《戰火中的女孩》的照片。如今，越南已經完全走出歷史陰霾，在經濟發展上獲得極大成功，他們的公司在越南就設有分廠。“如今，越南仍以低廉的價格作為對外的吸引力，但要想持續發展、與泰國等近鄰競爭，還需更強大的硬實力與軟實力，其中的關鍵要素之一便是與中國的關系。”

相比較而言，東南亞國家對越南的心態要復雜很多。作為越南的兩個鄰居，柬埔寨和老撾的態度可謂差異明顯。上世紀70年代，越南為建立“印度支那聯邦”入侵柬埔寨，同時暴露出吞并柬埔寨、稱霸中南半島的野心。直至今天，柬埔寨人對越南依舊沒有太多好印象。

作為東南亞的“社會主義兄弟”，老撾雖然在上世紀80年代也被越南的地區稱霸野心“支配”過，但因為是緊挨著中國、泰國、越南的小國，友好、合作向來是老撾對待越南的基本態度。

而泰越關系也不算很親近。畢竟，作為曾經中南半島的“絕對經濟強國”，泰國如今發展放緩，眼看著自己的位置受到越南挑戰。泰國民眾對越南的好感度則看上去要大于官方。泰國國家旅游局的一位官員告訴《環球時報》記者，許多泰國人喜歡去越南旅游度假，甚至會選擇在那里短期工作。與中南半島其他國家不同，越南并非佛教國家，儒家文化是主流，文化差異吸引著不少泰國人。不過，越南旅游在泰國口碑平平。泰國姑娘萬丹妮告訴記者，她的幾位朋友都在越南被“宰”過，“賣給游客的產品價格普遍虛高，而且坑人的方式花樣百出”。

菲律賓一名媒體人對越南的印象也來自于旅行。“越南人太精明了，而且‘親日情緒比較明顯。”她對《環球時報》記者說，她的長相接近華人，因此在越南遇到過好幾次被店家“無禮”對待的狀況。但只要她說日語，便會受到更溫和的待遇。

在這里，“一切皆有可能”

“經濟奇跡”“出口奇跡”“增長最快的經濟體之一”……近年來，越南在國際媒體中大多以這些稱號出現。

世界經濟論壇網站去年9月刊文稱，在越南首都河內，人們能感受到活力無處不在。民眾騎著踏板車疾馳，在數不清的小商店內購買從手機到食品在內的各種商品，步行上下班或上學。這是一個年輕、讓人感到一切皆有可能的國度。

就在30年前，越南還是世界上最貧困的國家之一。上世紀80年代中期，越南人均GDP停滯在200至300美元之間，但到2017年，該數字增至2343美元。如今，越南的經濟增長速度堪比中國，高達6%至7%，出口額與GDP總額不相上下。澳大利亞“東亞論壇”網站說，1986年至2016年，越南出口增長200倍，在2017年達到2130億美元。而越南的貧困率從1990年的50%降至目前的3%。從2006年至2017年，越南在世界經濟論壇全球競爭力報告中的排名從第77位提升至第55位。

“如今，越南幾乎沒有閑置的工人或生產設施。”美國特拉華大學助理教授沈璐（音）對《金融時報》表示。從耐克運動服裝到三星電子，這個東盟國家制造的產品無所不包。

“致力于在每一個細節上做到外交平衡”

“在融入世界、積極與各個大國保持友好關系方面，越南充分展現出長袖善舞、八面玲瓏的外交風格。而這也是越南人縝密、注重細節的民族性格的體現。”鄭州大學越南研究所所長于向東對《環球時報》記者說。

美國“外交政策”網站稱，就多邊國際關系而言，越南近30年來都堅持該國“是國際社會中所有國家的朋友和可靠伙伴并積極參與國際和地區合作進程”這一原則。美國《紐約時報》文章說，越南制定出了一套建立在與中、美、俄等世界大國的伙伴關系網絡基礎上的“綜合外交政策”。

于向東也表示，從上世紀80年代開始，越南就在中、美、俄之間“多面下注”，其相對分散的權力架構也成為這一外交戰略的工具。“越南致力于在每一個細節上做到外交平衡，比如每次越南一位領導人訪問完中國，就很快會有其他領導人訪問美、日、印等國家。”于向東說。

有意思的是，在與朝鮮保持社會主義國家間的特殊關系時，越南與韓國也有著極其緊密的合作關系。在越南街頭，隨處可見三星、樂天等韓國大型企業的廣告牌與標志，以及韓式烤肉店、韓式美容商店、韓國咖啡店等。“為何越來越多的韓國人開始學越南語？這背后反映了兩國繁榮的經濟關系。”美國“外交學者”網站曾刊文說，2017年，在韓國參加越南口語水平測試的人較前一年增長15%。雖然越南語學習者整體數量不多，但這一增長趨勢并非巧合：僅2017年，韓國對越南出口便增長46.3%。越南有望在2020年成為韓國的第二大出口市場，而韓國已經成為越南第一大外資來源國。與此同時，韓國游客在越南也越來越多，2017年共316萬人次，較前一年增長46.5%。

“愈發熱衷展示自信形象”

與其他國家相比，越南在國際舞臺上嶄露頭角顯得姍姍來遲：東盟于上世紀60年代成立，但越南直到1995年才加入。不過澳大利亞“東亞論壇”網站說，越南是首個加入東盟的中南半島國家，致力于確保因戰爭而嚴重分化的東南亞國家之間的和平與和解。

越南是亞太經合組織（APEC）目前最后一個加入的成員（1998年），不過，該國已經在2006年和2017年兩次舉辦APEC峰會。2018年，世界經濟論壇首次東盟峰會也在河內舉行。當時越南媒體認為，在東南亞地區逐漸成為世界“新中心”的背景下，這次活動選擇在越南舉行再次肯定了該國的國際威望和地位。值得一提的是，2018年10月，越南首次派遣一支維和部隊參與聯合國南蘇丹維和任務。越南國防部副部長阮志詠表示，這是越南在聯合國以及國際社會做出“負責任的貢獻”的生動體現。

于向東認為，如果僅從東南亞范圍看，越南只能算是一個“正在崛起的地區大國”，但從全球范圍看，越南的影響力遠遠超出東南亞范圍。

“在復雜多變的國際局勢中，這種現實與務實的多邊平衡外交戰略為越南爭取了穩定的外部發展環境。”新加坡國立大學東亞研究所資深研究員、助理所長陳剛對《環球時報》記者表示，如今，隨著成功舉辦2017年APEC峰會和2018年世界經濟論壇東盟峰會等大型會議，越南愈發熱衷在全球舞臺上展示更加自信的形象。

菲律賓自由撰稿人、《鏡報》專欄作家厄尼斯托·希拉里奧對《環球時報》記者說，通過舉辦這次金特會，越南無疑會獲得政治“加分”，進一步提升國際地位，也能讓外界將其視為在推進朝鮮半島和平中付出了努力。越共中央對外部中國—東北亞司原司長阮榮光對《環球時報》記者表示，通過這次朝美峰會，世界將看到一個和平、穩定、安全的越南，看到名副其實的“和平之城”河內，感受到越南人民的熱情好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