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天才”羅德不再蒙塵

仇文婷

十八世紀中葉后，受啟蒙運動和法國大革命的影響，法國文化領域空前繁榮，小提琴演奏藝術蓬勃發展。一位旅法十年的意大利小提琴家維奧蒂（Giovanni Battista Viotti）在其中起到了不可忽視的作用，他推動了巴黎音樂學院的正式成立，使法國的音樂演奏藝術步入了專業教學“學院派”的軌道。此后，維奧蒂的“三大弟子”——魯道夫·克魯采（Rodolphe Kreutzer）、彼埃爾·羅德（Pierre Rode）和彼埃爾·貝洛特（Pier re Baillot）等人組成了該學院強大的小提琴教授陣容，共同創立了法國古典小提琴樂派，并與維奧蒂一起被推舉為該樂派的“四大名家”。

在所有學生中，維奧蒂最喜歡的就是彼埃爾·羅德。羅德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天才”，他出生于1774年，六歲跟隨名師安德雷-約瑟夫·福韋爾（André-Joseph Fauvel）學習小提琴，十二歲公開演出協奏曲，十三歲被維奧蒂賞識，成為了他“最喜歡的學生”，很快聲名鵲起。而后，年僅二十一歲的羅德被任命為巴黎音樂學院的小提琴教授，隨即開始了自己的藝術生涯，先后在荷蘭、德國、西班牙、俄羅斯等地演出，享有非凡的聲望。

1808年之后，“天才”的演奏才能似乎漸漸地被上帝收回了。1808年，當羅德再次出現在巴黎時，公眾反響不大，他最新的《第十協奏曲》被評價為“患了俄羅斯的感冒”。他在維也納首次演奏貝多芬的《小提琴奏鳴曲》（Op.96）就讓作曲家極為失望。1814年，羅德創作了《空氣變奏曲》No.6（Op.8）和著名的《二十四首隨想曲》。友人門德爾松在波爾多拜訪他時說：“羅德拒絕碰小提琴。”1828年，羅德嘗試在巴黎演出，不幸的是這場音樂會徹底失敗了。隨后，羅德癱瘓在床，不久于人世。至此，一代“天之驕子”徹底隕落。

在職業生涯的鼎盛時期，羅德是法國小提琴學派中最兼容并蓄的完美代表。除了吸收維奧蒂的古典風格外，他還在自己的音樂中注入了法國特有的神韻、痛快和一種神經質的勇敢。他的藝術根植于革命年代，作品兼有朗誦的悲情、武力的沖撞和甜美的頌歌。羅德最有名的作品就是他的十三首協奏曲，它們在很大程度上代表了維奧蒂，是法國小提琴協奏曲的典范，被整個時代所接受，甚至被貝多芬所尊敬。本期Naxos發布的專輯就收錄了羅德的第一、第五以及第九部小提琴協奏曲。

鮑里斯·施瓦茲（Boris Schwarz）認為，羅德獻給導師維奧蒂的《D小調第一小提琴協奏曲》是“一部非常成熟的作品”，并稱：“雖然之后他的處理形式變得更加集中，他的表達更柔軟，他的技術更完善，但是他音樂的基本方面保持著不變的個性，后來的作品與之相比并沒有太大的變化。”第一樂章以戲劇性的齊奏開始，小提琴獨奏的進入與之相似但略有不同，柔和的主題出現后變成了三連音等形式。展開部的幾個片段都落在低音G弦上，在華彩和歡欣鼓舞的結尾之前，再現中柔和的主題簡短地轉到了D大調上。柔板樂章以管弦樂隊極強與極弱的交替開始，內聲部用很小的變化重復吟誦一個簡單的下行旋律——這為獨奏的進入搭建了一個舞臺，引出了一個美妙的、旋律性的、緩慢的主題并在G弦上重復。幾個對比鮮明的主題引出了再現、華彩和管弦樂的結束。施瓦茲認為羅德的結束部“閃耀著優雅、活潑和頑皮的光芒”。他還特別稱贊了其中的波羅奈茲舞曲——這一樂章以獨奏強烈的陳述開始，主題在對比性的插部之間變化重復，這使得羅德的第一部“年輕”的協奏曲有一個令人愉快的結尾。

《D大調第五小提琴協奏曲》寫于1800年至1801年，比粗獷的《D小調第一小提琴協奏曲》更具田園風格。第一樂章柔板以柔美的木管音色開場，十小節后消失，進入快板。展開部和再現部重新出現了一個對比的輕微搖擺的主題。在優雅內省的西西里舞曲主題完整的管弦樂陳述之后，獨奏以柔和的第二主題進入。在這一材料被充分探索后，緊跟著的是管弦樂隊的齊奏，隨后獨奏進入，與樂團演奏同樣的主題，安靜地收束直到結束。這首協奏曲中最有趣的是最后的回旋曲。

最后一首《C大調第九小提琴協奏曲》是羅德在他四年的俄國旅居期間創作的，獻給“全俄羅斯的皇帝陛下的樞密院議員伊林斯基先生”。開場的中速樂章從管弦樂隊ff強奏開始，獨奏的進入非常具有戲劇性。展開部增加了一段額外的管弦樂齊奏。接著，慢板的“卡瓦蒂娜”（Cavatina）在管弦樂隊對比明顯的強弱交替和弦中開始，而后轉變成一個柔和的主題。獨奏以精心設計的柔和主題進入，并發展成其他主題。中心部分的特點是“都在一根弦上”，回歸到“卡瓦蒂娜”旋律之前都在高音G弦上演奏，加上略有不同的點綴。2/4拍的快板結尾是羅德“閃光的、充滿活力的結尾中最好的例子”——穩定的十六分音符快速流動，通過對比使協奏曲有一個愉快的結尾。

錄制本張專輯的小提琴家弗里德曼·伊希豪恩（Friedemann Eichhorn）表示：“復興演出和被遺忘曲目的首演都很吸引人，尤其是羅德的協奏曲。起初，對大多古老且難以閱讀的版本的追根溯源停滯不前，但由于Naxos細致而艱苦的工作，事情有所進展。此外，羅德在他的小提琴協奏曲中只提供了一些關于力度、發音等方面的演奏說明，華彩樂段總是被遺漏，這是一個發揮我們創造力的機會。這種追根究底的過程非常漫長——找到正確的音符，處理節奏、音調、力度以及決定最理想的指法等。”可以說，這是一張讓“天才”不再蒙塵的“拾遺”大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