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莉
知乎上有這么一個問題:“阿爾茨海默病患者的家屬是如何熬過來的?”在這個問題下有763條回答,幾乎每一條回答就是一個家庭關于“熬”的故事,也是一個關于“遺忘”的故事。
姥爺是南下干部,離休后,在區人民法院擔任陪審員一職。那時候,家里的大門背后掛著手撕式日歷,姥爺總會用紅色的水彩筆,在他需要去法院陪審的日子做醒目標注。到現在,每每想至此,那一頁頁小方塊的日歷,依然無比清晰地印在我的腦海中。
不記得是從哪一天開始,日歷上再也看不見紅色的標注了,姥爺常常在房間里走來走去,然后又會突然停下來,眼神中透著焦慮,迷茫地站在原地。他再也不會陪我玩撲克牌游戲“24點”了,再也不能拿著手柄操作他最愛的“超級瑪麗”,甚至,他根本都不記得我是誰了。
姥爺的記憶正在一點一點地被偷走。他喜歡的,他不喜歡的,和他有關的,和他無關的,正在不受控制地一點點溜走。但,除了一個人。
姥爺平日里像個儒雅的紳士,可只要脾氣一上來,還是會讓我悄悄躲到姥姥的衣角后。在他病重住院后,他只會反復念叨一個人的名字——張素云,這是他為大字不識的姥姥改的名字。懂事后,我一直覺得姥爺其實很有文藝范兒,他的內心一定住著一個小清新。
在最后的那段日子里,姥爺每天就像失了魂一樣,直到和姥姥通上電話。他會很心疼地對姥姥說: “我沒事,你要好好的。放心吧,我很快就能回去了,這回回去,就不走了,就和你在一起,再也不分開了。”
有人忘記了一切,卻能牢牢記得這是自己的愛人。這大概就是愛情的力量吧,我想。
“我國自主研發的抗阿爾茨海默病藥物GV-971申報上市,這是16年來全球唯一一款治療阿爾茨海默病的新藥通過臨床3期試驗。”看到這則新聞時,已經是姥爺離開我的第12個年頭。
看過一部關于阿爾茨海默病的韓劇,叫《我腦海中的橡皮擦》,看完,我哭了很久。看到這則新聞,我想,那無數塊橡皮擦,將再也擦不掉親人的記憶了。
回憶,原來是一條可以有歸途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