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皇帝一意孤行給張璁升官,為了維護各自的利益,200多名官員聚集在會極門外伏闕痛哭,不惜以死諫的方式希望嘉靖皇帝能收回成命。嘉靖皇帝則將這些官員全部打入詔獄,并于翌日舉行杖刑,當場被打死的有17人。
張璁1475年出生于溫州府永嘉縣三都(今溫州市甌海區)。他23歲就考中舉人,此后連續7次參加3年一次的全國進士考試都名落孫山,但他仍堅持苦讀,在47歲時高中進士。
張璁考中進士后,被分配到刑部見習任觀政。同年三月,明武宗朱厚燳病死,無子,大臣擁立其堂弟朱厚熜為帝,年號嘉靖。嘉靖皇帝登基后,堅持尊自己的生父興獻王為皇考,遭到以首輔大學士楊廷和為首的大臣們的強烈反對。190余人先后上疏,企圖使年輕的皇帝放棄自己的主張。
但嘉靖皇帝仍在頑強地抵抗著,可是他明顯地感到自己孤軍奮戰、力不從心。堂兄武宗去世的時候,沒有留下任何關于繼承人的指示,導致皇位空缺30多天,這在明代歷史上甚至整個中國歷史上都堪稱一個非常特殊的時期。當時,張太后企圖干涉朝政,擴張權勢;武宗寵信的大將江彬控制著駐京大部分軍隊,飛揚跋扈;眾宦官也暗自盤算、待價而沽;以王瓊為首的部分大員出于對內閣不滿,企圖爭取權力。這一切,都表示大明王朝陷入了嚴重政治危機。恰在此時,內閣首輔楊廷和與梁儲、毛紀等閣臣齊心協力,首先定策由嘉靖皇帝即位,又遏制了張太后、王瓊擴張權力的野心,利用宦官,誅殺江彬,可謂“力挽狂瀾”。隨后,楊廷和又起草新君登極詔書,大刀闊斧地改革武宗弊政,深孚人心,朝野稱頌。所以當時內閣地位、威信都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峰,相比之下,嘉靖皇帝靠楊廷和等人扶立,且剛剛登基、立足未穩,哪里敢與滿朝文官撕破臉皮!
正當嘉靖皇形影相吊、郁郁終日之時,一份奏疏橫空而出。和以往的奏疏一樣,那份奏疏也同樣洋洋灑灑、引經據典,但不同的是,它并不要求皇帝向朝臣妥協,非但如此,它還駁斥了楊廷和等人的“謬論”,認為新君應繼統不繼嗣,繼續以自己的父母為父母,孝宗只能作為“皇伯父”。嘉靖皇喜出望外,記住了奏疏的作者——張璁。
因為有了張璁這篇疏文,本來鐵板一塊的文官系統出現了裂痕,大臣們無奈之下作了讓步,同意嘉靖尊父親為本生(親生的意思)興獻帝。但膽大直言的張璁因此得罪了士林,見習結束后,吏部主官為了避免他在京城攪局,只給他安排了一個南京刑部主事,把他逐出北京,到陪都工作。
嘉靖三年正月,張璁再次上疏:提醒嘉靖皇帝要下狠心整治那批與他作對的權臣。于是嘉靖皇帝排除阻撓,詔令張璁進京議禮,晉升他為翰林學士。嘉靖皇帝一意孤行給張璁升官,引起了群臣一片激憤,200多名官員聚集在會極門外伏闕痛哭,不惜以死諫的方式希望嘉靖皇帝能收回成命。嘉靖皇帝則一不做二不休,將這些官員全部打入詔獄,并于翌日舉行杖刑,當場被打死的有17人。
掃除障礙后的嘉靖四年,張璁終于入閣成為輔臣(相當于副宰相),后又升任首輔大學士。
當然,張璁能得到嘉靖皇帝的青睞,并借助嘉靖皇帝的寵信而提高內閣地位、擴張內閣權力,他和嘉靖皇帝在“大禮議”期間結成的親密關系固然是首要條件,但是張璁本人的人品、施政才能也不容忽視。他入閣之初,便上了一道疏,名為《禁革貪風》,請求嚴懲貪贓官員。
據《西園聞見錄》等史籍記載,他得志之后,針對明中期貪污成風的形勢,竭力推行廉政,加強監察,不許結黨營私,禁止私下進謁。有一次,一名官員企圖巴結他,把黃金放在酒壇里,外書“黃精白蠟敬壽”六字送與張璁。張璁猜得其意,當眾敲開酒壇,滿朝官員為之震驚。張璁為官十幾年,沒有結交一個宦官,沒有濫用一個私人,僅唯才是用一名外甥。
張璁雖以“大禮議”發家,但他與議禮諸臣桂萼、方獻夫等人雖和而不黨,避免了嘉靖皇帝的猜忌。他進入內閣之后,便在楊廷和革新的基礎上,更加大刀闊斧地進行政治、經濟改革:刷新科舉、清除翰林院積弊;裁革冗濫、加強考核與監察;革除各地鎮守太監,限制宦官權勢;革除藩王莊田,初行一條鞭法;加強邊備,解決哈密危機等,可謂政績突出。
以上功績中,最讓人拍手稱道的是他促成了兩件大事:一是在全國范圍內清理皇室勛戚莊田,增加了國家的財政收入;二是將皇帝派往各地擔任鎮守大臣的太監盡數召回,以還權于專業官員,鞏固了明王朝的統治基礎。
史料記載,明武宗正德年間,明朝已瀕臨崩潰的邊緣。明臣張原亦言:“蓋以正德年間,國柄潛移,權幸用事,祖宗之制度,朝廷之紀綱,蕩廢殆盡。”出現了“天下洶洶,幾至大亂”的局面。諸王、勛戚、官僚“請求及奪占民田者無算”。武宗荒廢政事,沉溺于嬉游淫樂、靡費無節、導致朝政日益腐敗。各種特權勢力對土地的掠奪達到了瘋狂的地步,另一方面卻將所占田地之稅留給了原來的田主,讓軍民納無地之稅糧,導致百姓流亡,軍士逃竄。流民充斥社會,農民起義遍及各省。武宗時期明朝統治階級內部已是百弊叢生,危機四伏。
當時社會土地兼并問題是產生流民及起義的源頭。而在明武宗時全國流民已達600余萬,占總人口的十分之一。農民起義接踵而起,社會失序,岌岌可危。
在嘉靖皇帝欽定大禮之后,奠定了張璁改革的良好基礎,改革的首要任務是抑制土地兼并的進一步惡化,把農民穩定在土地上。而那時土地兼并最為激烈、數量最大的是皇宮、王府、勛戚等所占有的莊田。“自洪武迄弘治百四十年,天下額田已減強半,而湖廣、河南、廣東失額尤多。非撥給于王府,則欺隱于猾民”。這就是說,賦田約減少了427萬頃。世宗即位后,曾兩次清理京畿莊田,而宦戚輩中撓,世宗猶豫,收效甚微。張璁堅決清理莊田,并由畿輔擴大到各省,由莊田兼及僧寺產業。至嘉靖九年(1530年),查勘京畿勛戚莊田528處,計57400余頃,其中26000余頃分別還給業主等。撤回管莊軍校,嚴定禁革事例,不許再侵占或投獻民田,違者問罪充軍,勛戚大臣亦參究定罪。這樣相對地緩和及消除土地兼并的沖突和百年積弊,使社會秩序趨向穩定,為明王朝統治的延續起到了重要作用。
對于張璁“清勛戚莊田”一事,《明史·本傳》贊張璁說:“他若清勛戚莊田,罷天下鎮守內臣,先后殆盡,皆其力也。”萬歷本作《國史傳》贊張璁:“清勛戚莊田,罷鎮守內官,百吏奉法,苞苴路絕,海內治矣。”張璁也因此被稱“明朝改革第一臣”。
由此看來,張璁雖在“大禮議”中反對主流派而遭受非議,且其議禮動機多受質疑,但其高尚的人品和匡時濟政的豐碩成果,無論在當時還是后世都廣受贊譽,明代即有人評論張璁“相業為本朝首先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