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堅
孔子一貫注重飲食禮節,說:“君賜食,必正席先嘗之。”其意是,國君賜給食物,回到家里一定要坐端正了再吃,不可造次,以示敬重。他帶頭做個好樣子。《韓非子·外儲左下》中寫道:一天,孔子侍坐于魯哀公一側,哀公賜其桃與黍,示意請用。孔子就先吃了黍米飯,然后再吃桃子。其他在場的人見孔子這樣吃,皆掩口而笑。哀公說:“黍者,非飯之也,以雪桃也。”哀公此話的意思是,黍是用來擦拭桃子的,不是用來吃的。雪,擦拭也。孔子聽過哀公的話,并未面紅耳赤,恰恰相反,倒把對方說得一愣一愣的。孔子說黍是五谷的上品,祭天祭祖時黍的地位最高。而桃子是六果中的下品。上品與下品之分,怎么能混淆呢?怎么能用上品的黍來擦拭下品的桃呢?君子應該用下品擦拭上品,不應該以上品擦拭下品。這則軼事表明孔子在日常飲食生活中是很注意貴賤之別、尊卑有序的。
孔子的飲食,一切皆與“禮”有關。“有盛饌,必變色而作”。做客時,在人家用豐盛的肴饌招待自己時,必須肅然起立,向主人答謝致意。“鄉人飲酒,杖者出,斯出矣。”孔子和本鄉人一道喝酒,喝完之后,一定要等老年人先出去,然后自己才出去。《論語·述而》又云:“子食于有喪者之側,未嘗飽也。”孔子在有喪事的人旁邊吃飯,從來沒有吃飽過,因為服喪者不會飽食,辦喪事者也應有悲哀惻隱之心。
孔子對他認為是違禮的人與事,總是靈活規避。《孟子·滕文公下》有這樣一段記載:陽貨,春秋時期魯國人,是魯國當權的大夫,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到處籠絡人才,培植勢力,以為己用。孔子被陽貨視為拉籠爭取的對象,因此有“陽貨欲見孔子”之記載。可是孔子不愿見陽貨,就想采取躲避的辦法,避免和陽貨見面。可是陽貨很有心計,趁孔子不在家的時候,派人把一只蒸好的乳豬送到他家里。蒸乳豬當時是身價很高的名萊。按當時的禮節,大夫對土人有所賞賜,土人應親自到大夫府上答謝,否則被視為失禮。孔子無奈,只好選擇陽貨不在家時去拜謝,偏偏湊巧,孔子在回家的路上,正好與乘車歸來的陽貨碰上了。孔子只好面對面,答謝陽貨的饋贈。陽貨乘機勸說孔子出仕,并期為他所用。孔子一心一意信奉“有道則見,無道則隱”的理念,最終也沒上陽貨的賊船。
有趣的是,孔子雖講究飲食禮節,卻一生凄凄惶惶,奔走列國,有時候不免忍饑挨餓。但孔子仍主張仁禮,宣揚“君子食無求飽,居無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即吃飯不要求足飽,居住不要求舒適,對工作勤懇踏實,說話要小心謹慎。他提倡并努力實踐“發憤忘食”的精神,鄙視“飽食終日無所用心”的人生態度。對那些有志于追求真理,但又過于講究吃喝的人,孔子也采取了不予理睬的態度,即所謂“土志于道,而恥惡衣惡食者,未足與議也”。
孔子和他最喜愛的弟子顏回一道由陳國都城宛丘至楚國途中,被困在一個荒郊曠野之處,由于缺糧,好一陣子沒得充饑之物了。顏回主動去附近有人之處討了點米,以解轆轆饑腸。誰知米剛放入鍋里,就刮起了大風,風里夾著沙塵,落了一些在鍋里。風過,顏回便用木勺子把沾了灰沙的粥輕輕地舀出來。他心想,倒掉這些有灰沙的粥有些可惜,顏回就自己喝了。恰好這事被孔子看見,以為顏回偷喝粥,是經不起考驗。
粥煮好后,顏回請孔子進食。孔子說,剛才我夢見先君,大概是來保佑我們的吧。你做的飯很清潔,我要先祭而后用。顏回馬上說,用此飯祭先君是不可以的。煮粥時灰沙落在鍋里,倒掉食物不祥,我撈出來吃了。用過的粥不能再祭先君。孔子聽后很受感動,不禁嘆道:“賢哉回也!”
孔子死后,他的后輩也不犯先祖之諱。據說孔子妻子懷孔鯉時,正值他在魯國做官,并頗受國君寵信。妻子臨產前夕,孔子奏準回家探望。生孔鯉時,魯昭公派人送來一條鯉魚。為了不忘國君恩澤,孔子將其子取名為孔鯉,字伯魚。然而,孔鯉一生無所建樹,年到三十,便先孔子而逝,這時孔子之墓已修建完畢。按常理,孔鯉只能葬在其父之墓的后面,但古時又有一個規矩,即所謂“死者為大”,于是,為了顧及兩方面,就在孔子墓的東側,與孔子墓平行的地方將孔鯉安葬。
后來,孔子之孫孔伋去世,因其功高于其父孔鯉,孔門之后就將他葬在孔子墓的前面。這種墓葬的格局被美其名日“抱子攜孫”。孔府名肴“懷抱鯉”就是據此設計制作并命名的。它用大小各一鮮鯉魚紅燒而成,小魚面向大魚懷中,分放在特制的漁船形湯盤中。為了遵循老祖宗孔子的禮度,孔府中以鯉魚為原料的菜肴,只有在迎宴皇上或朝廷重臣時才上。此外,在祭祀大典之日,亦以懷抱鯉為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