辯訴交易中檢察官的作用

杜希凱

□ 檢察官為什么要進行辯訴交易

在美國，90%的案件都是以辯訴交易來結案的，原因：第一，這些案件能夠處理得更快；第二，能夠為被告人提供一些充分的合作激勵機制，使得他們愿意為其他案件提供線索。在我個人的經驗當中，如果你一定最終要開庭審判的話，我們希望審的是最嚴重的或最惡劣的案件。也就是說，如果你手頭的案子當中有很多個被告人，你可能希望對其中一些罪行比較輕的被告人提供一個辯訴交易，甚至可以用這些被告人作為你最后的大案的證人。在這種情況下，我們的目的就是為了能夠解決那些更大、更嚴重的案子，并且能夠抓到那些最壞的犯人。

作為檢察官，我們所服務的政府部門是司法部，司法這個詞實際上在英文當中就代表著正義，就是說做正確的事情，因此我的義務就是做正確的事，而不是追求能夠使更多的人被判有罪，或者使更多的人受到懲罰。同時，作為檢察官還需要跟受害者打交道，很多時候我們希望受害者能夠得到賠償，如果能夠進行認罪的協議和談判的話，就有可能為受害者追求更多的賠償，也能夠為他們發聲。

□ 在辯訴交易中，檢察官可以用什么條件進行交易？他的裁量權有多大

辯訴協商中有不同類型的辯訴。首先，可以對某一個具體的罪名認罪，要求撤銷其他的一些罪名的指控，或者對一個比指控罪名稍微輕一些的罪行認罪。當然了，如果說是對一個稍微輕一些罪行認罪的話，同樣需要有證據證明的行為構成這個更輕的犯罪，而不能為了一個更輕的罪名去編造事實。

所以，辯訴協商當中不同的協議條款，有的時候可能是對不同的罪名認罪，有的時候可能是要求撤銷其中一些罪名，那么這個建議可以是由雙方任何一方來發起提出，同時也可以是雙方通過協商之后來做出的。在辯訴協議當中還可以牽涉到賠償的情況以及具體罰款的數額，但是在每一個案件當中，都需要有充分的事實來證明這個罪行的確是已被犯下。

檢察官在辯訴談判當中，到底有多少自由裁量權？檢察官有權可以對幾乎任何的一個案件進行某種程度上的自由裁量，如果說超出了我們權力的范疇，要向主管檢察官匯報或者與主管檢察官進行討論，決定這樣的案件究竟是以什么樣的方式來進行協商。雖然依賴領導可以減少工作量，比如在辯訴協商中可以直接說上級不同意或者上級不批準，但是我們不能這么做。大多數時候作為檢察官，我們是希望能夠有這種自由裁量的權利，因為我們了解案子，知道這個案子證據充分在什么地方，或者證據不足在什么地方，同時我們也了解被告人和他所處的境況。

最為常見的自由裁量權就是檢察官有權力進行25%甚至更多的減刑，這是作為被告人愿意承擔自己犯下罪行責任的一個報償。通常來說這只是一個減刑的建議，但是很多時候它也可以成為一個切實的保障，就是在量刑上被告人會得到一定的減輕，尤其是當法官也同意進行辯訴交易的時候。有的時候檢察官所提供的減刑的條件可能會比25%更少；有的時候可能完全不會建議對被告人進行減刑，這是因為很多時候案件是惡性的，或者由于案件或罪行的嚴重程度，被告人不配得到任何減刑的待遇。

□ 檢察官在決定辯訴交易條件時會考慮哪些因素？要達到什么樣的心證標準才能進行交易

第一，案件的質量如何？有無證據問題？在美國不能夠允許任何人在沒有犯罪行的時候，就這個罪作出有罪的答辯。因此如果說被告方作出了有罪的答辯，那么控方需要有相應的內心確信，就是罪行的確是由被告人犯下，并且有證據來證明他犯了這個罪。事實上，如果到了庭審階段你總是會有這樣一個風險，就是有的人會跟你的意見不一致，作為檢察官來說，對于被告人是否有罪不應該有任何的懷疑，如果有這樣的懷疑，那么這個案子你就不應該起訴。在美國還有這樣的情況，就是有一些證據會由于種種原因不能夠被采納成為呈堂證據，也有可能會影響陪審團的想法。有些案子證據可能有種種問題，舉例來說，能夠證明被告人有罪的證人，可能本身也犯下了其他罪行，比如說欺詐；又或者說你除了一個指紋以外，沒有任何能夠指認被告人有罪的證據，那么在這種情況下，證據不夠充分！

第二，被告人是否悔過？是一時失足還是慣犯，等等。被告人所處的境況是有很大差別的，有些人可能已經有很長的犯罪史，有些人只有很少的犯罪史，有些犯罪被告人本身非常年少，他只是做出了一些愚蠢的決定，還有一些人對自己所犯的罪行感到非常后悔，非常的難過，并且希望做出補償，檢察官作為司法部的工作人員進行答辯協商的時候，這些都是要考量的因素。

第三，能否節約司法資源？另外一個需要考量的因素就是被告人會在事實清楚的情況下把這個案子一直打到底，最終需要通過庭審來解決，會浪費大量的非常珍貴的公訴和法庭的資源，有一些被告人愿意承擔自己所犯下的罪行，愿意認罪，節約了珍貴的資源，為此應該得到回報。

第四，被告人是否提供了顯著幫助，即有無立功情節？另外，要講的一點就是被告人有合作的態度，并且愿意認罪，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一個或是幾個被告人愿意認罪的話，對這個案子本身可能會有很大的益處，通過這些人的認罪，有時候可以一舉破獲整個一個大的犯罪組織。對于這些合作的被告人來說，可以減一個25%，甚至是更高程度的減刑，當然這取決于認罪對于這個案件的最終推動起到了多大正面的作用。在美國我們把這種合作叫做顯著協助，只有對案情的推動起了顯著協助的被告人，才會得到這種大幅度減刑的辯訴交易待遇。作為檢察官來說，在這種情況之下需要注意的就是不要把那些犯下大的罪行，或者說甚至是犯罪組織的領導地位的被告人拿來做證人來指證一個在犯罪過程中可能罪行比較輕的犯罪人。

第五，被告人有無犯罪前科？作為司法部的工作人員，是不能對被告人的辯訴交易中提出的條件有任何的質疑，如果因為某些犯罪前科，犯罪嫌疑人或者被告人認罪有任何可疑的地方，檢察官可能會撤銷這個辯訴協議。所以，我們對于立功證人或者合作的證人也需要合理的去評估他的證詞。為了杜絕串供的可能性，對于他給出的證詞，我們需要有一個懷疑的態度，因為他有要立功的情節，可能會把一些不實的陳述和情節做擴大。所以我們需要看被告人的犯罪前科，在辯訴交易時采取非常審慎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