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連華,霍學喜
(1.西北農林科技大學經濟管理學院,陜西 楊凌 712100;2.西北農林科技大學西部農村發展研究中心,陜西 楊凌 712100)
改革開放以來,穩定地權和市場導向是中國農地政策變遷的兩條主線[1-2]。其中,市場化導向的農地制度改革具有顯著的路徑依賴特征[3],農地流轉政策經歷了從嚴格限制到允許農民在承包期內依法、自愿、有償流轉,再到依法、規范推進農地流轉的變遷過程,市場在農地資源配置中的作用越發重要。1990年全國農戶農地流轉率僅為0.90%,流轉面積僅占全國耕地總面積的0.44%[4];2013年農戶農地流轉率升至22.00%,流轉面積占總耕地面積的17.00%[5];2017年農村土地流轉面積達到4.70億畝,占總耕地面積的35.10%①數據來源:土流網數據服務中心(https: //www.tuliu.com/data/nationalProgress.html)。。表明中央出臺的系列深化農地產權制度改革的政策順應了農村勞動力轉移、農業技術進步及農村分工深化發展的基本趨勢。
農地市場的資源配置效應表現為邊際產出拉平效應和交易收益效應,邊際產出拉平效應即農地由邊際產出較小的經營主體向邊際產出較高的經營主體轉移,在邊際報酬遞減規律的作用下收斂至經營主體間的邊際產出相等,從而優化農地資源配置,提升農業生產效率。交易收益效應即農地市場發育提升了實現農地投資價值的概率,從而促進農戶農地投資[6]。研究表明,中國農地市場發展有效改進了農業生產效率[7-9],但缺乏對農地市場交易收益效應的深入探討。實際上,農地市場的交易收益效應對農地質量變遷具有重要影響。農地質量是農地的基礎質量水平和耕作者農地投資的函數[10],耕作主體對農地的保護性投資塑造著農地質量變遷,即農地市場交易收益效應可促進農戶農地投資行為,進而改進農地質量。在農地產權制度轉型過程和農民土地意識淡化情境中,農戶農地經營行為主要受經濟利益誘導,即交易收益效應對農地質量影響的重要性凸顯。農地質量保護、提升是農業可持續發展的基礎,事關國家糧食安全、食品安全和生態安全。而中國農地退化趨勢明顯[11]、農地基礎質量水平低①2017年中國土地礦產海洋資源統計公報顯示:2016年全國耕地平均質量等級為9.96等,耕地質量整體偏低。該公報將耕地評定為15個等級,1等耕地質量最好,15等耕地質量最差,其中1~4等、5~8等、9~12等、13~15等耕地分別劃為優等地、高等地、中等地、低等地。,在此背景下更凸顯農地質量保護的緊迫性。因此,深化農地產權制度改革,改進農地市場的有效性,培育市場對農戶農地投資、資源可持續利用的正向激勵機制,是重要的理論和現實問題。黃土高原地區農地退化嚴重、農地質量低②《全國耕地質量等級情況公報》《關于發布全國耕地質量等別調查與評定主要數據成果的公告》(2014)顯示,黃土高原地區7~10等耕地面積占到該區總耕地的62.29%,其中1等質量最好,10等最差。,分析黃土高原地區農地市場交易收益效應對保障該區農地資源可持續利用具有特殊意義。為此,本文在理論分析農地市場的交易收益效應基礎上,考察黃土高原蘋果優勢區農地市場的交易收益效應。
交易收益效應概念由BESLEY首次提出,認為農地可交易性水平提高增加了農地擁有者在需要時尋找到需求者的概率,同時也增加農地投資實現其價值的概率,進而激勵農戶農地投資[6,12]。本文將農地市場交易收益效應定義為農地市場對農戶農地投資的正向激勵作用,換言之,農地市場對農戶農地投資具有正向激勵作用即存在交易收益效應。農戶農地投資決策是基于對預期收益凈現值的估計[13],通常農地投資的預期收益由農地產出收益與農地處置收益構成[14],其中,農地處置收益為農戶通過市場轉移農地經營權的租金。因此,理論上農地市場發展可增加實現農地處置收益概率,進而促進農戶農地投資。農地市場發展水平可劃分為交易數量與交易質量兩個維度[15],其中,交易數量反映的是農地可交易性水平,即農地擁有者在需要時尋找到需求者并達成交易的概率;交易質量即市場交易的規范性。因此,農地市場交易收益效應需要從農地可交易性水平和交易質量兩個維度進行探討。
已有關于農地市場交易收益效應的研究主要基于農地可交易性水平進行分析,缺乏基于交易質量視角的研究,且主要以交易權的完整性反映農地可交易性水平。如PENDER等[16]認為銷售受到限制的地塊保護性投資較低,姚洋等[17-18]研究也表明殘缺的農地交易權會抑制農戶農地投資。但在既定交易權基礎上,實際的農地可交易性水平主要受農地市場的供給、需求以及市場制度決定,因而農地交易權的完整性并非反映農地可交易性水平的有效指標。此外,已有研究主要驗證了農地市場交易收益效應的存在性,對交易收益效應機制及其作用邊界的探討不足。因此,需要從農地市場的可交易性水平和交易質量視角,深入探討農地市場交易收益效應機制及其作用邊界,探究農地市場發揮其交易收益效應的一般性條件。
根據農地市場交易收益效應基本含義,交易收益效應存在的條件為:一是在農地擁有者在需要時達成農地交易;二是在交易中實現農地投資價值。農地可交易性水平提升即提高了達成交易的概率,但卻不一定能夠提高實現農地投資價值的概率,因為農地投資價值的實現還需要具備農地投資有效資本化的條件。若農戶農地投資不能資本化,農地可交易性水平提高不僅不能促進農戶農地投資,還可能對農地投資產生負向影響,計劃轉出農地的農戶可能存在放棄和減少農地投資的逆向行為。姚洋[6]將這種逆向行為定義為投資反悔效應③投資反悔效應:當農戶在需要轉出農地時發現農地市場不能實現農地投資價值,他們會后悔之前對農地進行的投資,如果農戶能夠意識到這一點,那么一開始就不會對農地進行投資。,反悔效應在長期投資中表現更為明顯。
綜上分析,形成研究假設Ⅰ:農地市場交易收益效應存在的基礎是農地投資有效資本化,在農地投資不能資本化的情境中,農地可交易性水平可能對農戶長期農地投資產生負向影響。
在學術界,農地投資能否被有效資本化還有待商榷。RAUSSER[19]認為土地價值未能反映土壤質量,GARDNER等[20]對威斯康星州西南部的研究也得出相似的結論。中國農地市場存在交易主體缺位、交易規則缺失和交易中介服務低效率等缺陷[21],導致農地商品屬性未凸顯、交易客體非價值化,農地投資難以資本化。申云等[22]指出農地土壤肥力和基礎設施狀況對農地租金影響不顯著;龍云等[23]研究發現,在農地價格機制不完善的市場中,農地交易權越自由,農戶越不愿意實施農地投資。本文設計農地轉入戶在租金確定過程中參考因素的5級李克特量表(表1),考察黃土高原蘋果優勢區蘋果戶農地投資能否被資本化。結果顯示,租金確定過程中農戶主要參考農地位置、地塊平整度和地上作物經營狀況,對農地轉出戶以往在該地塊上的保護性投資和灌溉設施投資參考程度較低,該結論可以說明蘋果戶的農地投資難以資本化。因此,黃土高原蘋果優勢區農地可交易性水平對蘋果戶農地投資無激勵作用,甚至可能對長期投資產生負向影響。

表1 租金確定過程中參考因素分析結果Tab.1 Reference factor analysis results of rent determination process
綜上分析,形成研究假設Ⅱ:黃土高原蘋果優勢區農地可交易性水平對蘋果戶農地投資無正向激勵作用,甚至可能對長期投資產生負向影響。
研究表明,在缺乏有效激勵約束機制的情境中,農地轉入戶會過度利用轉入地,導致農地質量下降[4,24]。同時,非正式的農地流轉容易誘發農地糾紛,即農戶農地轉出面臨農地質量下降和難以收回的風險。土地是農民生產、生活的最后保障,因而農戶會盡可能規避農地轉出中的風險。當面臨農地轉出風險時,轉出戶存在兩種選擇:一是降低農地投資以減少農地流轉中的風險和損失,即反悔效應;二是以損失農地租金方式降低農地轉出風險,調研結果顯示,有16%的轉出戶為規避農地轉出被濫用的風險,選擇以零租金將農地流轉給熟人圈農戶經營。兩種選擇均會降低農地市場對農戶農地投資的激勵效應。因此,在農地交易質量水平較低時,即使農地可交易性水平和農地投資的資本化水平較高,農地市場交易收益效應也會受到制約。隨著農地市場交易質量提高,具有法律效應的正式契約約束可有效降低農地轉出中質量下降風險和交易中其他糾紛導致的風險,從而提升農地市場的交易收益效應。因此,交易質量對農戶農地投資具有正向影響。
綜上分析,形成研究假設Ⅲ:農地市場交易質量對農戶農地投資具有正向影響,存在基于交易質量的交易收益效應。
本文數據來源于2017年底研究團隊在黃土高原蘋果優勢區陜西、甘肅兩省的蘋果戶實地調研。采用典型抽樣,分別在兩省各選取兩個樣本縣(區),其中陜西省選取延安市的寶塔區和洛川縣,寶塔區土地類型主要為山地,洛川縣為平地;甘肅省選取平涼市的靜寧縣和莊浪縣,靜寧縣土地類型為平地(包括川地),莊浪縣主要為山地,但基本實現坡改梯。依托4個樣本縣(區),在每個縣(區)隨機抽取4個鄉(鎮),每個鄉(鎮)隨機抽取2~3個村,每個村隨機選取20~30個樣本農戶進行“一對一”的問卷調研,共完成34份村級問卷和801份農戶問卷。在801個樣本蘋果戶中,30戶由于沒有土地或自有承包地不適宜發展蘋果而使用租賃地種植蘋果。通常農戶的租賃地不具有處置收益,因而僅選取使用承包地經營蘋果的農戶進行分析,共771個樣本農戶。
3.2.1 因變量:農地投資
農地投資包括改善土壤質量的保護性投資和農地基礎設施建設。黃土高原蘋果優勢區蘋果戶土壤質量保護性投資主要為施用商品有機肥、農家肥和秸稈還田①秸稈還田是以植物秸稈翻入土壤中改善土壤理化特性,蘋果為多年生作物,蘋果戶秸稈還田主要包括:一是蘋果戶采用玉米等一年生作物的秸稈進行還田;二是以在果園人工栽培的苜蓿等活草進行還田;三是將果園中生長到一定高度的雜草刈割進行還田。,基礎設施建設主要為灌溉設施建設,其中商品有機肥、農家肥和秸稈還田屬短期農地投資,而灌溉設施建設屬長期農地投資。
圍繞控制農地基礎質量水平,本文的農地投資均具體到地塊層面①調研中選取蘋果戶面積最大的一塊富士果園進行數據收集,若該農戶果園均未掛果,則選取面積最大的一塊富士幼園進行數據收集。。農地投資強度采用畝均投入的貨幣價值表征,其中商品有機肥和農家肥投入的貨幣價值即購買金額,秸稈還田、灌溉設施②部分灌溉設施建設用于多個地塊,此時研究地塊的灌溉設施投入=灌溉設施總投入×(研究地塊面積/所有應用該灌溉設施的地塊總面積)。投入的貨幣價值為購買材料金額、雇工花費金額(包括租賃相關機械費用)與自用工機會成本③按照《全國農產品成本收益資料匯編》標準,農業就業機會成本按非農就業工資的80%進行折算,本文以本村從事與相應農地投資相同工種的平均雇工單價替代非農就業工資進行折算。三項費用加總,原因是該類投資中勞動力與資金投入可相互替代。其中灌溉設施投資為受訪者耕種研究地塊以來的數據,其余農地投資均為2017年年度數據。如表2所示,樣本區域土壤質量保護性投資主要為商品有機肥和農家肥,商品有機肥采用比例較高的地區農家肥采用比例較低,表明二者間可能存在相互替代關系。樣本區域間灌溉設施建設比例和投入差異較大,灌溉設施建設比例最高為寶塔區,其余地區建設比例較低。
3.2.2 核心自變量:農地可交易性水平與交易質量
農地可交易性水平即農地擁有者在需要時達成交易的概率,區域農地流轉交易的相對數量可以直接反映該區的農地可交易性水平。農地流轉交易的相對數量包括參與農地流轉的農戶比例和農地流轉面積占總農地比例,但考慮到部分農地流轉源自村集體機動地,且流轉過程中存在行政權力干預問題,農地流轉面積所占比例與農戶農地實際的可交易性水平存在偏差,因而本文選取本村農戶中參與農地流轉(轉入和轉出)的農戶比例表征農地可交易性水平。農地市場交易質量指市場交易的規范性,契約質量可反映對交易雙方行為的激勵和約束水平,是農地市場交易質量的主要特征[25],本文選取本村發生農地流轉的農戶中簽訂書面合同的比例表征交易質量。調研結果表明,樣本區域參與農地流轉的農戶比例為31.91%,其中莊浪縣農戶參與程度最高,比例為50.00%;簽訂書面合同的流轉戶比例為65.58%,其中靜寧縣最低,比例僅為22.25%,其他三縣(區)簽訂書面合同的比例均在80%左右(表3)。
3.2.3 控制變量
本文選取農戶家庭決策者基本特征、家庭基本特征、地塊稟賦特征、作物特征、組織參與、政策干預④研究區域的洛川縣和莊浪縣為2017年農業部印發《開展果菜茶有機肥替代化肥行動方案》的試點縣,但2017年研究區域尚停留在政策落實階段,對當年蘋果戶的有機肥施用尚未產生政策效果,因而本文選取更具有一般性的“農戶是否接受過政府關于具體農地投資的宣傳推廣”反映政府政策干預情況。6類控制變量,變量定義及描述見表4。
本文采用Probit模型考察農戶是否進行各項農地投資,決策方程見式(1):

表2 蘋果戶農地投資比例及畝均投入Tab.2 Land investment ratio of apple growers and the average investment

表3 農地可交易性水平和交易質量Tab.3 Tradability level and transaction quality of farmland market (%)

表4 變量定義及描述Tab.4 Variable de finitions and descriptive statistics

式(1)中:yi表示蘋果戶i在研究地塊上是否進行某項農地投資;mb表示農地可交易性水平,即本村發生農地流轉的農戶占比;αb表示農地可交易性水平的回歸系數;md表示交易質量,即本村發生農地流轉農戶中簽訂書面合同比例;αd表示交易質量的回歸系數;x表示控制變量;k表示控制變量數量;βk表示第k個控制變量的回歸系數;εi為誤差項。因僅有部分蘋果戶實施相關投資行為,屬在零點處刪失的左歸并數據,擬采用Tobit模型考察其投資強度,決策方程見式(2),式(2)中:yi表示蘋果戶i在研究地塊上各保護性投資的投入強度;為潛變量。

鑒于測度蘋果戶是否投資與投資強度模型間可能存在關聯性,導致樣本選擇性偏誤,本文首先采用赫克曼(Heckman)兩階段模型進行聯立估計,結果顯示(rho= 0)均不顯著,即無法拒絕兩階段獨立的原假設,因而本文使用Probit和Tobit模型進行獨立估計(表5)。
4.1.1 農地可交易性水平對農戶農地投資的影響
如表5所示:流轉農戶比例變量在測度短期農地投資商品有機肥、農家肥和秸稈還田投資效果的模型估計中均不顯著,表明農地可交易性水平對蘋果戶農地短期投資無顯著影響;在測度長期投資灌溉設施投資效果的Probit和Tobit模型中分別通過1%和10%的顯著性檢驗,系數為負,表明農地可交易性水平對蘋果戶長期投資具有顯著的負向影響。這意味著農地可交易性水平的提高并未對蘋果戶農地投資產生正向激勵作用,反而對長期投資產生抑制作用,因此,不存在基于農地可交易性水平的交易收益效應。農地可交易性水平提高可增加農戶在需要時達成交易的概率,但因農地投資難以資本化,導致實現農地投資價值的概率并不會隨農地可交易性水平的提高而增加,因而黃土高原蘋果優勢區農地可交易性水平對蘋果戶農地投資不具有激勵作用。在農地投資難以資本化的情境中,為降低農地投資的回報損失,農戶有可能減少甚至放棄投資回報期限較長和初始投資較高的農地投資,因而農地可交易性水平對蘋果戶灌溉設施建設投資具有負向影響。研究假設Ⅰ和假設Ⅱ得到驗證。

表5 農地市場交易收益效應回歸結果Tab.5 Regression results of the transaction income effect of farmland market

(表5續)
這一研究結論與已有研究不一致,如姚洋等[17-18]研究指出交易性提高可促進農戶農地投資。導致研究結論不一致的可能原因有:一是已有研究結論主要基于中部地區分析得出,本文研究區域屬西部地區,不同地區農地市場化水平和農地投資的資本化程度存在差異,進而影響農地市場的交易收益效應;二是已有研究主要以農地交易權的完整性反映農地可交易性水平,但實際的農地可交易性水平主要受農地市場的供給、需求以及市場制度所決定,因而農地交易權的完整性并非反映農地可交易性水平的有效指標;三是已有研究并未控制農地交易質量,這會影響研究結論的客觀性;四是蘋果是具有高市場化特征的高價值農產品[26],因而相對于種植一年生大田作物的農戶,蘋果戶的農地投資更傾向于受蘋果收益的引導,這可能弱化農地處置收益對農地投資的影響。同時,蘋果多年生的作物特性導致果園用地具有較強的資產專用性特征,對農戶在果樹生產周期內的蘋果經營形成“綁定效應”,這也可能弱化農地市場對蘋果戶農地投資的影響。
4.1.2 交易質量對農戶農地投資的影響
如表5所示,書面合同比例變量在測度商品有機肥投資效果的Probit和Tobit模型回歸中分別通過10%和1%的統計檢驗,在秸稈還田的Probit和Tobit模型回歸中均通過1%的顯著性經驗、在灌溉設施的Probit和Tobit模型回歸中分別通過1%和10%的統計檢驗,且變量系數均為正,表明交易質量提升可促進農戶農地投資,即農地市場存在基于交易質量的交易收益效應,研究假設Ⅲ得到驗證。農地市場交易質量提高可有效降低農地交易中的不確定性,進而提升農地市場的交易收益效應。但簽訂書面合同比例變量在農家肥模型回歸中未通過顯著性檢驗,主要原因是在改善土壤質量的投資中農家肥與商品有機肥間相互替代的程度高,而且農家肥施用的人工成本較高和政府重視推廣商品有機肥的政策,誘導農戶選擇商品有機肥替代農家肥。需要指出的是,研究區域各村莊交易質量存在明顯差異,因而本文在控制村莊農地可交易性水平和其他影響因素后得出的結論“交易質量對農戶農地投資具有正向影響”并不局限于研究區域,具有一定的普適性。
為保障回歸結果穩健,本文采取以下兩種方式進行穩健性檢驗。
首先,將原模型中反映農地可交易性水平的村莊流轉農戶比例替換為村莊流轉面積比例,反映交易質量的村莊書面合同比例替換為鄉(鎮)書面合同比例,進行第二次回歸(表6)。結果顯示,核心解釋變量流轉農戶(面積)比例和簽訂書面合同比例的影響方向和顯著性與原模型基本一致,表明本文主要回歸結果較為穩健。
其次,參考于艷麗等[27]的研究,隨機抽取85%的樣本組成655個子樣本對原模型進行回歸(表7)。對比該回歸結果與原模型的回歸結果,核心解釋變量的顯著性和影響方向基本一致,進一步表明本文主要實證結果具有穩健性。

表6 替換核心解釋變量后的回歸結果Tab.6 Regression results after replacing the core explanatory variables

表7 655個子樣本的回歸結果Tab.7 Regression results of 655 sub-samples
中國農地市場發展具有顯著的路徑依賴特征,隨著農地“三權分置”改革方案的推進,市場在農地資源配置中將發揮越來越重要的作用。在農地市場化改革和農民土地保護意識淡化的情境中,改善農地市場的交易收益效應對改進農地質量、促進農地資源可持續利用尤為重要。鑒于此,本文探討了農地市場交易收益效應機制及其作用邊界,從農地可交易性水平與交易質量兩個維度考察黃土高原蘋果優勢區農地市場的交易收益效應。結果表明:(1)農地投資在農地市場中有效資本化是交易收益效應存在的基礎,交易質量是影響交易收益效應的重要因素;(2)黃土高原蘋果優勢區蘋果戶農地投資難以實現有效資本化,農地可交易性水平的提高并未有效激勵農戶農地投資,反而存在反悔效應抑制農戶農地長期投資,不存在基于農地可交易性水平的交易收益效應,表明黃土高原蘋果優勢區農地產權制度改革相對滯后,農地流轉市場缺乏有效性;(3)農地市場的交易質量提升,可有效激發農戶的農地投資行為,表明基于交易質量的農地產權制度改革和農地流轉市場制度建設,才能確保農地市場具有交易收益效應。
本文探析了農地交易收益效應機制以及其作用邊界,發現農地市場交易收益效應存在的前提是農地投資的有效資本化和一定的交易質量。同時,本文從農地可交易性水平和交易質量維度評價了黃土高原蘋果優勢區農地市場的交易收益效應,對構建該區蘋果戶農地投資的激勵機制具有參考價值。黃土高原地區農地退化嚴重、農地質量整體偏低,因而政府應更加注重促進該區農戶農地投資,以便改進農地質量。一方面,按照“三權分置”方略深化農地產權市場改革,健全農地流轉交易規則和市場服務體系,營造信息對稱、契約規范、交易公平的農地交易制度和市場環境,促進農地投資有效資本化。另一方面,針對性實施直接的政策干預,有效矯正市場失靈對農地投資的負面影響。形成以市場激勵為基礎、政府規制為調控手段的農地投資激勵機制,促進農戶農地投資尤其是長期投資,進而改進農地質量,促進農地資源可持續利用。
需要指出的是,農地市場交易收益效應存在的基礎是農地投資能夠有效資本化,但本文研究僅聚焦于農地市場交易收益效應,尚未對農地投資資本化的機制進行深入分析,這需要在后續研究中作進一步的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