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佳欣
編者按:被稱為中國當代畫壇中“大姐大”的喻紅,創作中帶有很強的感情和對繪畫的激情。作為女性藝術家,喻紅以女性的視角進行創作,基于自身所處的環境和記憶,在喻紅的作品中可以看到很多的傳統題材,她善于借鑒傳統的形式,表現新穎的現代話題。在她的創作中,有自己的人生,有普通人的人生。這些話題和這些信息直接表現在她的繪畫中,直擊社會各個階層的女性生存狀態,也直擊人們的內心。

喻紅 春戀圖 布面丙烯 250×1200cm 2008 年
克萊夫?貝爾在《藝術》一書中提及:藝術作品中的線條、色彩結構通過某種特殊方式構成的形式以及形式間的組合,能夠給人帶來審美上的體驗,給人以美的感受和感動,這樣的形式可以稱之為“有意味的形式”,這樣的藝術作品可以稱之為有意味的藝術作品。藝術作品如何用有限的形式語言承托作品的深刻內涵是從古至今的藝術家們追求的永恒課題,在喻紅的作品中,形式語言背后交織著來自女性的社會壓力、家庭、個人、幻想、希望、夢想等種種因素。
初看喻紅老師的作品,讓我感觸最為深刻的就是她的作品用獨特的形式語言表現出深刻且細微的生活場景,用獨特的視角和藝術語言對極具個人風格特點的形式美學進行詮釋。喻紅1966 年出生在西安這座古色古香的城市,1984 年開始,在中央美術學院接受現實主義的美術教育,她的繪畫大多取材于現實生活中不起眼的瞬間,但深刻的話題、獨特的構圖方式以及獨有的色彩卻可以引起廣大社會群體的共鳴。

喻紅 天井 布上丙烯 500×600cm 2009 年
對于喻紅來說,自我和生命的追求一直是她的作品的起點。女性是喻紅的作品中出現最多的,作為一個女性藝術家,她持續保持著對于身體和生命的敏感。2008 年的作品《春戀圖》,她將唐朝《步輦圖》的構圖形式用于對現代女性的描繪上,現代女性的壓抑情感也通過這種獨特的構圖方式表現出來。現代女性仿佛受到了比過去更多的來自社會和群體的壓力。每一階段的彷徨無助和迷茫也伴隨著這一主題躍然于畫面上。
從2008 年創作的《天梯》到2009 年的《天井》再到2010 年的《天問》《天幕》和2011 年的《昏睡百年》《不能自已的律動》,觀者在這一系列的作品中看到的是青年一代的生活和精神狀況,在開啟新世紀生活篇章之后,人們經歷的社會壓力和無奈。《天梯》這一作品中來自社會的各個階層、各種層次的人們都在上升,在生活中不斷向上進階,獨特的構圖將各個階層的人物連接在一起,畫面本身的構圖也是一個不斷上升的形式。《天井》中拉長比例的人物以向上的姿態直指畫面中心,獨特的透視形式使得畫面嚴謹且不失趣味性,這種中心聚集的構圖形式也使畫面的表現更為獨到,觀眾仿佛被畫面吸進去了,吸引我們的不僅僅是畫面中表現出來的人物形象,還是人物背后的精神氣質和社會共通感。藝術的獨特魅力在于,形式背后的文本能夠給人帶來驚人的共鳴感和現實感,生活中的感觸就像是畫面人物表現出來的直擊心靈的共鳴。這一系列的作品基本都做到了用宏大的構圖和歷史的眼光去進行描繪,畫面本身也不僅僅是圖像而已,而帶了形式色彩,圖像母題就是她捕捉到的來自生活的瞬間感悟。2010 年創作的作品《天幕》中畫面本身像一個卷軸,但是畫面中還會出現畫,畫中畫無疑增強了畫面的文本性和更深層的意味。

喻紅 奧菲利亞 布面丙烯 250×300cm 2016 年

喻紅 游園驚夢 布上丙烯 510×910cm 2015 年

喻紅 她——藝術家 布面丙烯、照片 繪畫:150×300cm 照片:150×68cm 2005 年

喻紅 重量 布面丙烯 250×300cm 2018 年
在藝術史的發展過程中,女性是作為畫面中最經常出現的形象被討論和被觀看的,而女性藝術家表現的女性形象和男性的藝術家更有所不同。對于女性藝術家而言,繪畫更像是她們對于外界的刺激所作出的應激反應,她們在繪畫中表現的大多是生活中的瑣碎以及社會帶來的壓力。喻紅于20 世紀90 年代畢業于中央美術學院,正值青春年華的她,更能明了青年人的迷茫,她創作了一系列的表現青春期的少女內心和生活的畫作——“肖像畫”系列作品。王璜生曾經在為喻紅策劃的名為“時間內外”的展覽中,從更多女性被關注的角度進行分析,指出“成長”對于女性來說是一個持續的夢與現實相交織的過程,這里包含著個人、家庭、社會、歷史的種種因素,充斥著幻想、希望、感性現實等,男人的世界中更多是現實和社會,但是女人的世界中往往充滿了個人和感性的色彩。喻紅并不認為自己是一個女權主義者,但是在喻紅的作品中,我們卻能感受到她作為女性的獨立思想和對女性自由靈魂的渴望。
2016 年一整年的作品都是站在女性的角度去敘事,喻紅選擇了當下社會中比較有爭議的女性群體,網紅、殺馬特、農民工、性工作者等諸如此類的人,她隔離了她們原有的環境,而將她們置于一個風云變幻的幻想的世界中。如《塵世》(2016)、《大風起兮云飛揚》(2016)和《奧菲利亞》(2016)。大膽的構圖、色彩和畫面的內涵相結合,體現在2016 年創作的《不負春光》這一具有爭議的作品中,左右畫面構成一個具有夢幻感的場景,這一場景中的兩個女主角正是當下的網紅形象。畫面中面部被塑料紙蒙住的女性形象和左側的躺在浴缸中無比放松的女性都是網紅群體的人生寫照,呼喊的羊群和綠色植物的大面積襯托,能感受到虛無、彷徨和脆弱的女性內心狀態。
喻紅的作品《游園驚夢》是一個極具代表性的作品。“游園驚夢”這一文本來自于16 世紀晚期湯顯祖的戲劇《牡丹亭》,之后被改編成昆曲由藝人傳唱。之后對于“游園驚夢”的創作和各種渠道的傳播使得“游園驚夢”逐漸被添加了許多的標簽。在喻紅的《游園驚夢》中,百子戲、刻舟求劍、水中撈月、盲人摸象等具有傳統意義和寓言的標簽成為畫面組成部分,沒有現代和后現代的浮躁,也沒有裝置藝術、拼貼藝術、行為藝術中的那些晦澀的語言形態,只是對于文本寓意的忠實再現,這基于一種對繪畫語言的堅守。
在畫面中,喻紅似乎并不在追求畫面的傳神與否,而更追求其形似而已,例如,在描繪“盲人摸象”這一寓言故事的時候,為了避免對盲人的“盲”的刻畫,她刻意避免將畫面中人以正面形象示人;“刻舟求劍”中也是將幾個人聚集在一起刻舟的場景進行繪制,在她的畫面中,一切組合的元素似乎變得很和諧,比如將一些發生在我們身邊的實時信息放進畫面中去,例如天津爆炸事件、敘利亞難民事件、俄羅斯墜毀事件等一系列能表現當下信息量的事件。這樣的信息在充滿了傳統故事的繪畫作品中出現,似乎又顯得十分和諧,趣味性十足。
貝爾在《藝術》一書中提到“把物體看作是純形式也就是把它們自身看作目的”,喻紅在對這些事物進行處理的時候似乎就是做到了這一點,才使得如此龐大和嘈雜的敘事能在同一畫面中出現,在“游園驚夢”這一組畫中,畫面中每一個圖式的排列組合都有其目的性,都有形式自身的美感。
喻紅的繪畫風格不追求形式與畫面的制作效果,寫實的繪畫風格使得畫面更具有純粹的表達意義。畫家將生活中的細節編織成一個豐富的世界,樸實但不平凡。喻紅將傳統的繪畫理念與現當代的藝術思想相結合,在形式間不斷地創新,極具趣味性而耐人尋味。她用自身的內心感受表達著個人的經歷以及對于人生和生活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