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縮的真實感知
——海因茨-諾伯特·約克斯試寫劉小東

2019-03-15 05:01:28海因茨諾伯特約克斯

天津美術學院學報 2019年7期

關鍵詞：建構

海因茨-諾伯特·約克斯

編者按：海因茨-諾伯特·約克斯為劉小東2018年德國個展“緩慢的歸途”的策展人之一。他和劉小東相識于2013年，那是約克斯首次來華采訪，劉小東是受訪者之一。此后約克斯每年都來做采訪，劉小東的名字也每年都出現在采訪名單里。由此，他們成為朋友。這篇文章就是約克斯基于幾年來對劉小東的采訪和認知寫成，為我們了解劉小東和他的藝術提供了另一個視角。

還記得十二年前第一次做客劉小東的工作室。他的繪畫像時光鑄就的一部史詩，在接下來的許多年里不斷深化著我的印象：藝術家舒緩的運筆如同一部被不斷書寫著的編年史，為我們呈現的是他本身不停變化著的主體性和在世界中的客觀存在。同樣給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他的高度冷靜并設身處地對自己與他人之間，亦即內部與外部世界間錯綜復雜的關系的處理。小東在他生活的城市北京，以這樣一種姿態面對自己和世界。在中國之外，無論是美國、泰國、古巴、奧地利、英國、以色列、印度尼西亞、意大利、南非，還是孟加拉，這種態度亦從未改變。

他所從事的工作看起來簡直就像一種多情又狂熱的強迫癥。遠遠不只記錄性地捕捉了日常生活，或者是一種平行的對于世界的再次建構的描繪，而是通過色彩和形式描述了整個世界面貌多樣的豐富內涵。他在畫面中建構的真實植根于自己的直觀感受，而且一目了然的是，我們所經歷的時代在這里被濃縮成某個畫面的瞬間。這個畫面遠遠超越了以攝影師的視角出發所設置的那種所謂永恒的畫面。藝術家本人和被他所畫的人共同度過的時間在繪畫的美感當中，細膩又感性地，可以說是以一種獨一無二的方式被沉淀下來。

小東一直對異域文化滿懷興趣。他去中國西北部的和田旅行，想了解那里的文化、生存狀況和生活方式。在和田生活的穆斯林以揀選和販賣玉石為生。千百年來，這種玉石在中國內地一直被崇尚為神石。對他來說更重要的是，在那里，與自然協調一致的、我們現今試圖去保護和拯救的一種生存方式，就活生生地擺在他的眼前。去西藏旅行的意義在于，那是一個可以給他內心帶來安寧的地方。

回顧他的幾乎環繞世界的旅程的許多站，如果將它們視為一些沒有具體時間的印象、經歷和感知，其中的一點格外引人注目：他所做的并不是去評價自己看到的和經歷的不同的人群和文化，而是將一切視作自己視野的延伸和擴展以及每一片土地賜予他的精神上的財富。

小東身上有一種對革新的敏感，并且總是帶著一種不讓人感到任何不適的、保持適當距離的對新鮮事物的熱情。在繪畫中被引申的觀看方式的出奇之處在于，它向我們揭示了一種由包容和敏感所塑造的人格。好奇心和開放的心態使小東充滿活力。對于完全陌生的生活方式，他沒有半點排斥。在曼谷大街上第一次面對變性人和異裝癖，他表現得從容不迫。

是的，劉小東是一個癡迷變化的旅者，他經常在一個地方逗留幾個星期。支好帳篷，自發地、以一種平行的方式寫生身邊的真實。他盡可能地避免受到別人的想法的影響，形成一種先入為主的、被外部的判斷所左右的想象，而是努力尋找屬于自己的發現。對于小東，旅行的重要之處在于，不僅拓展了視野，更多的是，在旅途中，通過很多事情，他總是可以一再地重新認識自己。他消失在自己的畫筆在畫布上精心建構的一切的后面，并不使我感到驚訝。當他在一個古巴人家支起他的畫布的時候，一家人并沒有把他當作一個陌生人或者不速之客來對待，而是作為被歡迎的客人，一個不需要提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