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州師范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貴州 貴陽550001)
“口述檔案”一詞最先出自1984年國際檔案理事會出版的《檔案術語詞典》里,隨后被越來越多的學者所采用??谑鰴n案作為一種新型的檔案存在,不僅豐富檔案館藏,彌補檔案記載不足或空白,而且也有助于傾聽底層群眾的聲音,轉變檔案工作者的傳統理念等。國外很早就注重口述檔案的收藏和管理,而國內關于口述檔案的開發和利用也正逐漸引起人們的重視。當前,學界對口述檔案的研究成果較為豐富①,但針對當代水利口述檔案的分析論述略顯單薄,較少有人關注,為此,本文試從價值、意義與路徑三方面入手,來探討當代水利口述檔案建設的必要性。
“檔案從它的起源和本質講, 乃是一種社會記憶工具, 書面檔案和口述檔案的本質都是社會記憶, 它們都具有原始性”。[1]因此,口述檔案和傳統的檔案一樣,作為一種社會記憶,是研究人類進程和社會變遷的重要參考。當代水利口述檔案則是以錄音、視頻或采訪記錄等為載體,以所形成的口述聲音或文字資料為主要內容的社會記憶的構成,它是保存史料和敘寫歷史的重要參考,大大擴展了檔案征集的來源,在保存歷史記憶、傾聽普通民眾聲音和傳承歷史文化等方面有重要價值。
1.珍貴的史料價值
史料是反映人類社會歷史變遷的重要佐證,口述檔案作為史料的重要組成,不僅能反映歷史事件中不同群體不同民族的觀點,也能保存一些正統檔案文獻中所沒有記載的人物活動,有助于全面勾勒歷史的本來面貌。當代水利口述檔案蘊藏量非常豐富,它包括人物記憶、視頻影像、民間歌謠、采訪錄音等,與我們的社會主義建設探索時期和改革開放新時期的水利建設密切相聯,因此,這也是研究共和國史的重要史料。當下,一些學者在研究新中國水利變遷史的過程中,所運用的史料很多是官方檔案和統計數據,側重于宏觀方面的敘事,但官方檔案會根據國家保密法和檔案法,有一些是不公開或不允許查閱的,這種局限性很大程度上限制了學術研究的拓展。而水利口述檔案能代替原有的靜態史料文本,在視野上可以上下互相結合,通過錄音或視頻采訪歷史當事人,經過反復甄別對比后,在一定程度上能彌補官方檔案資料的不足,尤其對檔案中記載的比較模糊、較為宏觀的話題,可以有一個具體歷史場景或者歷史細節的再現,讓歷史變得更豐滿和充實。所以“口述檔案與留下的有文字可考的檔案、文獻應該是并駕齊驅的, 同樣地反映當時的歷史, 只是角度、觀點、記錄人有所不同而已。”[2]
2.發出普通民眾的聲音
人民是推動歷史進步和社會發展的主要力量,但封建社會的官方文獻所呈現的主要是帝王將相和才子佳人的歷史,描寫的是個人英雄主義的實踐,而對普通民眾的記錄是忽略不計的,后人無法看到他們當時的社會活動。今天,隨著媒體信息技術的發展,錄音筆、攝像機、照相機等設備的廣泛應用,保存普通民眾的記憶已成為可能。通過口述史,“它可以給那些原來在歷史上沒有聲音的普通人留下記錄, 可以給那些在傳統史學中沒有位置的事件開拓空間。從某種意義上可以說,傳統史學主要是統治階級和精英人物的領地,口述歷史則向民眾敞開了大門。”[3]因此,口述檔案工作為傾聽不同群體和不同階層的聲音打開了大門,也為敘寫普通群眾自己的歷史提供了可能。當代水利建設波瀾壯闊,有億萬計民眾參與并為之付出了辛勤勞動,所蘊藏的豐富多彩的口述史為敘寫歷史和保存記憶提供了載體。這些普通的民眾既是水利建設的親歷者和見證人,也是我們進行口述檔案采集的主體,不同的人對同一事件的認知和感受是不同的,傾聽他們的聲音,保存他們的個人記憶,有助于全面了解歷史。
3.傳承歷史文化,拓寬學術研究視野
文化是一個民族創造力和凝聚力的支撐,是人類進步和社會發展的重要表現。如今在工業文明不斷推進的同時,很多物質文化遺產正在以驚人的速度消失,給后人留下無法彌補的傷痛??谑鰴n案在傳承文化方面能發揮積極的作用,比如在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方面,可以通過錄像、視頻和采訪等多種方式加以記錄、分類和保存即將流失的記憶??谑鰴n案相對正統檔案來說“有血有肉”,豐富多彩,充滿著趣味性和諸多吸引人的事跡,既能保存大量不同群體的社會記憶,還可大大充實歷史研究的內容。而水利口述檔案記載著民眾與水斗爭中的興利除害的實踐活動,是水利文化的重要組成,我們從中既能窺視宏觀如政治、經濟、科技等方面的變遷,也能了解水利建設中民工的生活、心理活動、施工勞動、風俗習慣、民歌藝術等微觀方面,對于傳承水利文化有很好的作用。同時,對于檔案和史學工作者來說,如何開展口述檔案的采集和甄別工作,如何在研究中大量使用口述檔案等等,這些都是新的課題,有助于拓展研究視野。口述檔案打破了水利史敘寫單憑依靠官方檔案的掣肘,這樣既可與文書檔案進行甄別和互證,也可彌補前者記載的不足,能讓歷史變得豐滿、真實和客觀。
當代史研究越來越成為一門顯學,在現有檔案文獻基礎上盡可能挖掘更多地資料,這不僅是研究者的責任,也是檔案工作者的職責。水利史作為當代史研究中的一個分支,歷史學者和檔案工作者應充分認識到其開發利用的意義。
1.搶救和保存鮮活的史料
目前,檔案館所保存的檔案并不能全面記載某個地方的歷史面貌和風土人情,而且也很少關注普通民眾的個體記憶,口述檔案可一定程度上彌補這種不足??谑鰴n案視野往下,記載的是個體的經歷、所見所聞以及人生感悟,它的一個重要特點就是由訪談者和被訪談者共同完成,既是面對面的采訪,也是一種感情溝通和內心的交流。隨著時間的推移,一些歷史的見證人逐漸消失,他們帶走了屬于自己也屬于社會的歷史,還有一些因年齡很大可能存在一定的記憶模糊性和不確定性,因此,搶救和保存這些即將流逝的記憶已經刻不容緩?!耙驗榭谑鰵v史事件只能存在于人們的記憶里,而人類的壽命又是有限的”,所以“口述文獻工作者必須要抓緊時間,展開有效的、有計劃的口述文獻挖掘工作,讓逝去的歷史口口相傳間留下珍貴的史料”[2]。
2.豐富檔案館館藏資源
檔案館的館藏資源主要側重于反映某個地區在政治、經濟、文化活動等方面的官方文本,館藏內容較為單一,缺少鮮明的特色。而“口述檔案的主要載體形式為磁介質,如磁帶、光盤等,大量征集口述檔案進館,可以使以紙質檔案為主的館藏狀況得到極大地改善,更好地適應各方面利用檔案的需求,發揮檔案信息資源中心的職能?!盵5]當代水利口述檔案相對宏觀方面比較枯燥的官方檔案文本,它涉及面較廣且內容豐富多樣,包括人物的施工勞動、心理活動、生活方式、個人對國家政策認同感等等;相比靜態的文獻資料,它與音像光盤并存,具有個體性和鮮活性,對于充實和改變檔案館的館藏結構,形成特色館藏有很大的作用。尤其這種特色館藏既能吸引更多人的關注和利用口述檔案,同時也能充分的為社會宣傳和學術研究服務。
3.推動檔案館工作模式的轉變
在檔案查閱者的印象中,檔案館以保存黨政機關的文書檔案為主,工作人員呈現的主要以整理檔案、查閱咨詢等比較單一的“靜態”工作模式。開展水利口述檔案的采集與整理,可為檔案館工作模式的改變提供機遇。首先,口述檔案需要借助錄音、視頻等現代信息技術,還需要整理和編制文獻資源保存數據庫,需要設置專人負責;其次,口述檔案工作需要一批有專業知識背景和經驗的人參加,這就要打破檔案館部門業務的束縛,建立一支口述史工作隊伍,這樣既可鍛煉檔案館工作人員的能力和素養,使其從傳統的“靜態”工作模式走出來,還可以加強檔案業務人員的交流與合作。因此,口述檔案的開展,能讓檔案館里面的一批人從辦公室中走出來,融入到群眾中間,深入到社會角落,并能充分利用多媒體信息技術,訪談、視頻和影像等,提高他們的業務水平。
4.吸引更多的研究者
檔案館主要是研究者的殿堂,但因為種種原因的束縛,檔案的開放利用程度較低,尤其一些檔案還處于保密階段,無法查閱,限制了研究的進一步開展?!翱谑鰵v史的內容因系口述者的親歷、親見、親聞、親感,包含許多細節,往往比學者的著作史顯得具體、細膩、生動、鮮活,讀起來興味盎然”。[6]當代水利口述檔案所展現的歷史較為豐富、靈活、有趣和生動,保密程度也較低,相比傳統的官方檔案有吸引研究者的特殊魅力。它能把“往上看”和“往下看”結合起來,既包括普通民眾,也包含官員和技術人員等社會精英,其信息量大、涉及面廣、內容多樣,很多是個人的奮斗史、生活史或者是磨難史,具有一定的感情色彩,也能有原始的聲音呈現,尤其大量口述聲音和視頻的采集與利用,讓“呆板”的文本成為“跳躍”的歷史。
為進一步完善檔案館的館藏結構,豐富和優化館藏資源,構筑特色館藏,挖掘和搶救即將流逝的口述檔案,檔案館理應轉變觀念,承擔起責任,不能被動的去等待文書檔案的接受與管理,而應積極走出去,深入到廣大民眾中間,開展當代水利口述檔案的采集、整理和保護工作,從而讓更多的口述檔案進入歷史檔案館。
首先,進行廣泛深入的宣傳。宣傳是讓更多的人去了解和認知事物的一種有效途徑,口述檔案作為一種新型的檔案,對其了解和認知的人們并不是很多,主要停留在學者中間,他們是為研究需要而進行的不成系統的零散搜集。為此,檔案工作人員可以充分利用報紙、雜志、廣播、電視等媒體平臺對其進行報道宣傳,還可以不定期的舉辦展覽會,把收集到的口述檔案進行整理、分類、分批的呈現在人們面前,這對于提升口述檔案的知名度有重要的作用。而高校師生是查閱和利用檔案最集中的群體,檔案館可以與高校進行聯合,充分的整合資源,其工作人員可走進教師科研人員中間,融入到廣大學生群體中間,開展一系列的專業性講座以及視頻聲像的放映等,盡可能地讓更多的知識群體去了解和認知口述檔案的重要價值和對其搜集整理的緊迫性,這不僅有助于普及口述檔案知識,也能吸引更多的人參與到搶救和采集口述檔案工作中來。
其次,建立一支專業性的口述檔案工作隊伍??谑鰴n案工作并不是十分輕松的事情,它的專業性和操作性比較強,對采訪人員的知識素養和心理要求較高,并要有吃苦耐勞、無私奉獻的集體主義精神。在口述檔案工作的整個過程中,周密的前期準備、采訪收集中的各種注意事項、后期的錄音文字整理等,需要大量具有社會閱歷和知識素養的專業人員的參與,而如果這些人員參差不齊、修養不高或者與被采訪者的內心感情溝通不暢,都會影響到口述檔案的整體效果。此外,口述專業人員必需樹立正確的價值觀,不能刻意地去歪曲或者涂改口述者的本意。因此,檔案館可以選取一批擁有知識背景和工作經驗的人組建一支專業性、知識性的業務隊伍,并根據采訪需要進行不定期的培訓。培訓內容應包括口述檔案工作人員的價值導向、專業知識的擴充、媒體技術的應用、口述采訪計劃和大綱如何制定、采訪人員和地點如何選定、心理溝通和語言能力的表達、口述檔案與官方檔案如何甄別對比等等??梢哉f,檔案館組建的這支口述檔案采集隊伍,掌握著現代媒體信息技術,擁有很強的口述工作素養和寬廣的社會知識,其語言表達和心理素質較高,他們承擔著搶救和保存當代水利口述檔案的重任。
再次,走出檔案館,融入民眾中間,開展田野調查,進行水利口述檔案的采集工作。當代水利口述檔案廣泛的存在民間,呈現不同群體、不同階層、不同地域、不同文化背景和民族的差異性和分散性,其采集工作單憑某一方的參與是不能完成的,它需要采訪者和被采訪者的互動溝通。這就需要檔案館工作人員轉變傳統的觀念,不是整天在辦公室里脫離社會,而應該積極地走出檔案館,打破原先的辦公模式,把工作由靜態轉變為動態,并在動態中讓檔案館和群眾密切聯系和互動起來。同時,工作人員深入到鄉村、街頭、工廠等進行實踐調查,還可以多接觸更多的普通民眾,了解他們的所思所想,在采訪和宣傳口述檔案的價值中積累工作經驗,獲取人脈資源。當然,進行田野調查并不是簡單的走馬觀花和毫無重點,而應做好前期準備工作,包括人員的組成、采訪大綱和訪談計劃的制定、設備的購置和紀念品的購買等,并選取具有代表性人物進行重點的訪談??梢哉f,在進行水利口述檔案的搶救和挖掘中,檔案館人員既能積累經驗、提升專業素養、體現工作價值,也能擴充知識面,獲取民眾的認可。
其次,整合檔案館和相關單位的資源。當代水利口述檔案工作涉及面廣,專業性強,并不是檔案館里面某個部門或者其自身就能全部完成,它需要在整合各種資源的基礎上由相關單位及館際之間的互動與聯合,需要不同專業背景的人參與。一方面,整合檔案館內部之間的資源,可把檔案文獻工作、信息技術和外聯公關人員納入其中,發揮他們的工作特長,有助于在采訪、錄制、記錄和檔案整理中分工配合有力,達到最大程度挖掘口述檔案的目的。另一方面,在外部資源整合方面,可以與黨史研究室、圖書館、高校等相關單位建立長期的合作關系,發揮它們的優勢,進行取長補短,共同推動口述檔案工作的深入開展。推動檔案館之間的利益整合,獲取不同檔案館開展口述檔案工作的經驗方法等,這樣通過資源整合,能有效促進口述檔案的搶救和搜集工作,從而達到保護和整理的最優化。
最后,組建口述檔案研究中心,這是促進口述檔案資源建設的重要平臺和保障??谑鰴n案涉及面廣,而水利口述檔案的采集整理工作又是一項系統性、長期性的工作,不僅需要人員和資金的保證,更需要一個專門性的從業平臺。通過組建口述檔案研究中心,構筑文獻資源建設平臺,可以把水利口述檔案的工作納入其中。研究中心的主要職責之一應是負責水利口述檔案的挖掘、整理和保護研究工作,并協調處理好與被采訪者關于口述檔案的知識產權歸屬問題。同時,研究中心也可承擔培養口述檔案專業隊伍建設的責任,有條件的還可以與高校聯合,進行學科建設,開展口述檔案研究生的培養工作。研究中心的人員組成,可從檔案館工作人員中選取,也可從館外如黨史研究室、圖書館或者高校里面聘請,根據其知識背景、工作經驗和專業素養決定在中心里面的具體分工。因此,研究中心作為當代水利口述檔案采集的一個平臺,是區別于傳統業務部門的重要專業性部門,是進行口述檔案資源建設的重要窗口,有助于推動口述檔案在檔案館資源建設中的常態化。
隨著科技的進步和人類的發展,口述檔案的出現對檔案學提出了新的挑戰,也對檔案工作者傳統觀念的改變提出了要求。當代水利口述檔案建設作為一項長期的系統性工程,所蘊藏的重要價值和對傳統檔案業務提出的挑戰應引起檔案館和檔案工作者的關注和重視。目前,我國各地檔案館在開展口述檔案資源建設中還正處于起步階段,重視開發程度有待增強,也有很大的空間能在館際交流和修補短板的基礎上得到提升,最終可以將口述檔案打造成為特色館藏資源。同時,檔案館在加強水利口述檔案的采集和保護的基礎上,也應提高對外查閱開放的水平,為更多的利用者提供方便,從而讓更多的人關注和認知口述檔案的重要價值,以此推動當代水利口述檔案工作的進一步深化??傊?,“由于口述檔案豐富了檔案的種類,彌補了單純文字檔案的缺失, 更能全景式地反映歷史真相, 因此其必將受到廣大檔案利用者的歡迎”[7]。
注釋:
①學界對口述檔案的研究成果頗豐,如呂豪杰等的《口述檔案收集搶救規范化流程研究》(《檔案學研究》,2015年第4期),以模塊為單位分階段地構建出了口述檔案收集搶救的規范化流程;王燕鳳等所寫《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中口述檔案的利用現狀及對策》(《檔案天地》,2016年第1期),關注的是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中口述檔案的利用;尹培麗的《口述檔案倫理問題探究》(《檔案學研究》,2017年第5期),針對口述檔案所遵循的倫理規范進行了闡述,其《口述檔案編目問題初探》(《高校圖書館工作》,2018年第1期),探討的是口述檔案編目工作的獨特之處;韓良的《口述檔案與社會記憶構建關系再思考—基于“歷史真實性”視角》(《檔案與建設》,2018年第4期),主要探討口述檔案與社會記憶構建等;雖然學者從不同方面對口述檔案進行闡釋,但針對當代水利口述檔案的研究相對匱乏,上面的成果對本文寫作有一定啟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