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吃藥
打招呼這件小事,做起來容易,卻說不清它背后的蘊意。但只要心里始終懷著真誠,也許一切都可以解釋。
從初中到高中,我與形形色色的人打過交道。倏然回想,這一連串或喜或怒或悲的交友歷程中,似乎夾雜著一些有意思的東西。
祁雅是我六年級同學,她漂亮,成績優異,卻高傲得不愿搭理別人。
很不湊巧,初中我和她又成了同班同學,每天幾乎有五六次的機會碰面。一開始見到她時,我正抱著一疊高過頸項的作業,本著基本禮儀,我騰出一只手沖她揮了揮,正欲開口叫她名字,祁雅卻挺著她的脊背,目不斜視地與我擦肩而過,留我一人呆在原地風中凌亂。
之后的幾天我還是努力嘗試與她打招呼,可對方并不領情,甚至有幾次皺起了眉頭。久而久之,我也就習慣了她的冷漠,不再主動沖她揮手了。
很快她高傲的態度引起了同學們的不滿,而祁雅的外貌和成績并不能阻止流言蜚語的蔓延。班上的女生不再成群結隊地圍在她身邊,只有兩三個知心好友肯和她說話。
祁雅也意識到了身邊朋友的減少,她急忙撤去了她高傲的姿態,不再像位公主一樣難以接近。
一天午后,我和往常一樣勤勤懇懇抱著英語作業走向班級。踏上五樓的臺階,一轉眼便看到倚在欄桿邊笑著與女伴談話的祁雅。我撇了撇嘴,正想繞過去,突然身旁傳來一道和煦的聲音:“你好啊,艾潼?!?/p>
我詫異地側頭,看到祁雅輕輕掛在嘴角上的笑意,溫和得像是堅冰融化后在陽光下粼粼發光的柔水,親近又自然。
能友善地和我打招呼的男同學不多,記憶最深的是一個叫洛昕的男生。
說起這個名字,學校里幾乎80%的人都認識。一切都因為洛昕是個校草級別的人物。盡管他對外宣稱他不談戀愛要好好讀書,還是有很多女生聚在我們班門口只為看他一眼,更有甚者竟托人去要他的簽名。
這樣一個男生沖我打招呼,也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興許是同為班委的緣故,他每次見到我都會叫一聲“艾潼”,聽到那略顯沙啞的嗓音,我總情不自禁地高興,大老遠看到他的身影就期待著他再喊我名字。
漸漸地,這股期待成為了習慣,我似乎已經對洛昕主動跟我打招呼這件事習以為常。但幾天后,這種習以為常被生生打破了。洛昕見到我不再向我問好,而是裝作看不見徑直走開。
我心里沒來由地生氣,是因為我總來不及向他點頭回應嗎?我把這件事和好朋友說了,怎料她給了我一個爆栗:“你怎么總要求別人主動和你打招呼呢?你也該主動點??!”
朋友兩句話點醒了我。在第二天下午放學時,我便迎面碰見了洛昕。他依舊平視前方,仿佛站在他面前的我是團空氣??吹剿@副樣子,我原本有些膽怯的內心突然涌上一陣沖動。我上前幾步拍了拍他的肩膀,揚起唇角友善地笑道:“洛昕,你好?!?/p>
洛昕愣了愣,轉過頭看著我,也釋然般微微勾唇道:“艾潼。”
風輕輕吹過,帶走了心頭上那一絲殘存的緊張和焦躁。
從那以后,我們見到彼此都會主動問好。
夏子晴和我是老鄰居了,小時候一起去糟蹋老家種的果樹,又一起被老人掄著掃帚追著打。我倆從小結識,一直玩到了初中,感情好得令人羨慕。
但高一我們便分道揚鑣了。她中考失利,進了普通高中,而我卻站在市一中門口拍了照給她看,她也衷心為我高興。依依不舍地相擁后,我倆便背對著背,走進了各自的學校。
高一上學期,我一有空就給她發消息,跟她說學校里的事。她也會配合我,時不時應和幾句。
但一到下學期,課程便有些繁忙了。我不再有時間和她侃天侃地,她見我沒有回復她,也漸漸收了音。我們的關系不知是誰從中作梗,日復一日地淡了下去。
兩年一晃而過。高考剛過,初中同學就嚷著要開派對慶祝,我也換上新買的衣服去參加了。到了大廳,我與幾個同學打了招呼,便四處尋找記憶中的身影。
“艾潼?”
聽到熟悉的聲音,我高興地回頭看她,正想伸出雙臂給她一個熊抱時,她卻伸出右手,禮貌道:“你好?!?/p>
那一刻,我僵在了原地。她的目光里,僅僅是禮貌性的笑意,沒有其他。收回雙臂的動作,我伸出右手,輕輕握了一下,苦笑道:“你好?!?/p>
在那時候,我才意識到,沒有人從中作梗,是我們自己剪斷了緊密相連的線。
打招呼這件小事,做起來容易,卻說不清它背后的蘊意。但只要心里始終懷著真誠,也許一切都可以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