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昌貴
(武漢大學歷史學院,湖北武漢 430072)
2002年,湖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單位發掘湖南龍山里耶古城遺址,在1號古井和北城壕遺址中出土3萬多枚秦代簡牘。2012年,《里耶秦簡(壹)》由岳麓書社出版發行,同年武漢大學出版社出版陳偉主編的《里耶秦簡牘校釋(第一卷)》。2014年,我們曾利用當時已經公布的里耶秦簡牘資料,撰寫《里耶秦簡牘所見郡縣名錄》(以下簡稱“《郡縣名錄》”)一文,發表于《歷史地理》第30輯。后經擴充修訂,改題為《里耶秦簡牘郡縣志》(以下簡稱“《郡縣志》”),收入拙著《秦簡牘地理研究》(1)晏昌貴:《秦簡牘地理研究》,武漢大學出版社2017年版。。小書出版后不久,湖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編著的《里耶秦簡(貳)》發行面世,包括全部第9層簡牘(內含此前曾經公布的若干材料)(2)湖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里耶秦簡(貳)》,文物出版社2017年版。本文所引第9層里耶簡牘皆據此書,不另注明。。緊接著,陳偉主編的《里耶秦簡牘校釋(第二卷)》出版發行(3)陳偉主編:《里耶秦簡牘校釋(第二卷)》,武漢大學出版社2018年版。本文所引簡牘釋文凡據此書者不另注明。。我們在檢讀新出里耶秦簡牘時,發現前撰《郡縣志》有若干可以修改訂補之處。因撰此篇,希望得到讀者的進一步指教。
我們曾根據里耶8-2257號殘簡僅存“城父”二字及另一個字的殘存筆畫,推測城父縣屬潁川郡,新見里耶秦簡牘有如下記錄:
城父 淮陽(9-760正)
這種書寫形式的簡牘甚多,一般是將兩個地名隔開書寫,有時在兩個地名中間加圓墨點以示區分,比如“遷陵 洞庭”(其例甚多)、“酉陽·洞庭”(8-65)、“平城 泰原”(8-2040)、“新都 蜀【郡】”(9-1021+9-1371)等;但也有將兩個地名連寫的,如里耶8-1838“遷陵洞庭”、里耶9-697“酉陽洞庭”等(4)關于此類封檢以及文書傳遞方式,學界多有討論,參看楊振紅、單印飛:《里耶秦簡J1(16)5、J1(16)6的釋讀與文書的制作、傳遞》,《浙江學刊》2014年第3期;游逸飛:《“共治天下”前夕——戰國至漢初的郡制變革》,臺灣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14年,第115—121頁。。我們此前曾對這類封檢有過歸納總結,認為寫在前面的小地名(縣名)為收文地,后面的大地名(郡名)為發文地,前面的縣多歸屬后面的郡,如上述遷陵、酉陽為洞庭郡屬縣,新都是蜀郡屬縣,平城為泰原郡屬縣,都沒有問題。比較有爭議的是內史的屬縣,里耶所見有“美陽 內史”(9-2354)、“武關 內史”(8-206),美陽和武關(不一定是縣名)都屬于秦內史是沒有問題的;另有“彭陽 內史”(8-105)、“襄武 內史”(9-965),按《漢書·地理志》(以下簡稱“《漢志》”)彭陽屬安定郡、襄武屬隴西郡,如果這兩個縣都屬秦內史,說明秦內史的地域范圍要大得多。但里耶簡另有“蜀中內史”(8-1387)和“卅二年遷陵內史計”(8-1845),以及“遷陵余完可用當予洞庭縣、不當輸內史者”(9-42)、“遷陵敝當糞不當輸內史者”(9-200)等說法,似乎表明秦時地方縣道的文書有時候也可以直接上達內史,而勿需經由其上屬郡,有關詳情還有待進一步探討。但無論如何,上述城父縣屬于淮陽郡是沒有問題的。這就涉及對秦淮陽郡的認識。
關于淮陽郡,《漢志》以為高帝置,晚清以降,學者以為秦置淮陽郡,郡名或稱陳郡,主要的依據是《史記·陳涉世家》記陳勝起事時“攻陳,陳守、令皆不在,獨守丞與戰譙門中”的記載,但也有學者認為“陳守”是指陳縣的長官(守)而非郡守,從而否定秦置陳郡(5)參看辛德勇:《秦始皇三十六郡新考》,《文史》2006年第1、2期;辛德勇:《秦漢政區與邊界地理研究》,中華書局2009年版,第15—16頁。。在出土文獻方面,淮陽郡最堅實的證據來自張家山漢簡《奏讞書》,稱漢高祖六年(前201年)“淮陽守行縣掾新郪獄”,則至遲漢初已有淮陽郡之目,與《漢志》的說法相合。秦封泥另有“淮陽發弩”“淮陽弩臣”,云夢睡虎地秦木牘家書中有“黑夫等直佐淮陽攻反城久”等記錄,但學者對這些新出文獻中的“淮陽”是否為郡名一直存在不同的認識,秦是否置淮陽郡就成為一個懸而未決的問題(6)參看晏昌貴:《秦簡牘地理研究》,第111—113頁?!,F在根據里耶簡牘,可以確認秦設淮陽郡,則此前一些似是而非的說法就可以渙然冰釋了。
《漢志》沛郡有城父,潁川郡有父城,楊守敬以為潁川郡之父城最初亦名城父(7)〔清〕楊守敬:《城父、父城考》,譚其驤主編:《清人文集地理類匯編》第1冊,浙江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468—469頁。。張家山漢簡《二年律令·秩律》有“城父”縣,從縣名排列規律看,城父應屬潁川郡,其時《漢志》沛郡之城父當屬淮陽國,不在《秩律》記錄之列(8)參看周振鶴:《中國行政區劃通史·秦漢卷》(上)第二編“西漢政區”,復旦大學出版社2017年版,第143頁。。這是我們此前將城父縣歸屬潁川郡不屬沛郡的一個重要理據。現在我們既知城父屬秦淮陽郡(宣帝時改屬沛郡),里耶簡另有“成父”(8-26+8-752),則可能是潁川郡的屬縣。
南陽郡始置于秦昭王三十五年(前272年),史有明文。新見里耶簡有如下簡文:
十月辛丑,南陽守衍下縣:聽書從事,以律令、道次傳別書。都官、南陽尉、都吏□□□縣及諸【田】在縣界中者各下之。鄧下南郡守。書到相報。宛、新野、比陽、陽成(城)、雉各言書到,署旁曹發。以郵行。它如律令、邯鄲書。俱手。
十月己酉,鄧守丞尚敢言之:下,報署□曹發。敢言之。履手。
十一月乙卯朔丁巳,南郡守恒下真書洞庭守:書到為報,署戶曹發。佗手(9-2076)
丁四。(9-2076背)
該件是南陽守“衍”下發所屬各縣,并由鄧縣(今湖北襄陽北)傳送南郡、再由南郡傳送至洞庭郡的文書傳輸方式和傳輸路線的記錄摘要。其中宛縣、新野、比陽、雉縣、鄧縣皆見于《漢志》南陽郡,為秦南陽郡屬縣無疑。簡文中的“陽成”(9)“陽成”,整理者未釋,張馳補釋“陽成”,并指出其為南陽郡屬縣,甚確。見張弛:《讀里耶秦簡(貳)9-1861、9-2076小札》,簡帛網[2018-05-17],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3110.,亦見張家山漢簡《二年律令·秩律》,我們曾據簡文排列規律,并引譚其驤先生說,認為簡文中的“陽成”即《漢書·曹參傳》之“陽城”,亦當《漢志》南陽郡之“堵陽”縣,應屬秦南陽郡(10)譚其驤:《陳勝鄉里陽城考》,《社會科學戰線》1981年第2期;后收入譚其驤:《長水集(下)》,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第336—341頁;晏昌貴:《張家山漢簡釋地六則》,《江漢考古》2005年第2期。。最近,但昌武亦據該簡,并結合北京大學藏水陸里程簡冊,對秦及漢初的陽成(城)縣進行綜合討論,認為秦南陽郡確有陽城縣(11)但昌武:《〈里耶秦簡(貳)〉所見“陽城”縣小議》,簡帛網[2019-05-14],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3367.。凡此皆可證明,譚其驤先生早年關于陳勝故里在南陽郡陽城縣的看法確然可信。
該件文書是由南陽郡下發所屬各縣以及由鄧縣發往南郡的摘錄,何以會出現在洞庭郡的遷陵縣?這就涉及秦文書傳遞的方式及路徑問題。我們在里耶簡中找到下列文書:
遷陵報,酉陽署主令發。
充報,零陽金布發。恒署。丁四。
酉陽報,充署令發。
七月己未水十一刻刻下十,都郵人鬾以來?!醢l。(9-713背)
該件文書是由洞庭郡發往所屬各縣的文書傳輸路線及傳送方式的摘要,傳送路線和傳送方式有二:一是由臨沅下索,以及洞庭郡發往門淺、零陽、上衍,并“各以道次傳”,也就是逐縣依次下傳,從文末的“報(回復)”來看,傳到遷陵縣的一路為:(洞庭郡)—零陽—充縣—酉陽—遷陵;二是臨沅下洞庭都水和蓬下鐵官,是“以郵行”。里耶秦簡牘涉及的時間范圍在秦王政二十五年(前222年)至秦二世三年(前207年)之間,在此期間,能滿足“十一月乙卯朔”的只有秦始皇三十一年(前216年),滿足“六月壬午朔”的也只有始皇三十一年,可見兩件文書都在秦始皇三十一年。此外,兩件文書背面都有“丁四”字樣,我們目前還不知道其中的確切含義,但不妨推測此二件文書可能屬于同一性質。按秦始皇三十一年十月乙酉朔,則辛丑為十月十七日,己酉為十月二十五日;七月辛亥朔,己未為七月九日。秦歷以十月為歲首,如此我們便可推導文書的傳輸時間次序為:秦始皇三十一年十月十七日南陽郡守衍下達郡屬各縣文書,十月二十五日由南陽郡最南邊與南郡接界的鄧縣將文書傳送南郡,十一月三日南郡守將文書傳輸洞庭,六月十七日由洞庭假守(代理太守)齮將文書下發所屬各縣,七月九日文書傳達里耶所在的遷陵縣。從文書傳遞的時間來看,由南陽郡(治宛縣,今河南南陽)傳達南郡(治江陵,今湖北江陵)共用時17天,而從南郡到洞庭郡(治臨沅,今湖南常德)卻歷時半年以上,從南郡江陵到洞庭臨沅的距離要短于從南陽宛縣到南郡江陵,為何歷時如此之久,看來這兩件木牘所記恐非同一件事;再從兩件木牘書寫的行文格式和文字風格看,亦非同一次傳遞文書所為。但秦始皇三十一年秦文書傳遞無論是制度還是路線,都已形成固定的模式,我們通過這兩件木牘,不難看出秦文書傳遞的路徑和方式:文書先由郡到郡之間跨郡傳送,郡再發往所屬縣道并由各縣道下發所屬鄉里,層層逐級下傳,以至帝國的行政末端。而從文書的傳輸環節看,應另有木牘記錄南郡下發各縣和南郡傳輸洞庭郡的信息,遺憾的是我們還沒有找到抑或是尚未刊布。
另外,里耶16-52號木牘第二欄記有從鄢縣到遷陵縣的里程:
鄢到銷百八十四里
銷到江陵二百卌六里
江陵到孱陵百一十里
孱陵到索二百九十五里
索到臨沅六十里
臨沅到遷陵九百一十里
該件木牘上欄殘缺,據北京大學藏秦水陸里程簡冊,從鄧到鄢一百卌里(12)辛德勇:《北京大學藏秦水陸里程簡冊初步研究》,《出土文獻》第4輯,中西書局2013年版,第177—279頁;晏昌貴:《秦簡牘地理研究》,第234頁。。木牘總計里程數為4 444里,殘簡從鄢縣到遷陵總里程為1 805里,所以該牘所記應該是從秦都咸陽到里耶所在地秦遷陵縣的分段里程及總里程數。秦文書傳遞常稱“以道次傳”或“以次傳”,這是一種逐縣(道)依次接力下傳的一種傳送方式,亦即文書是在縣(道)與縣(道)之間傳送,至于縣(道)以下,則或“以郵行”或“以門亭行”。因此該里程簡牘應該是與文書傳輸簡冊配套使用的。
上件木牘里程簡從文末里程統計數看應是從秦都咸陽出發,相應地,里耶簡亦有從咸陽發布的文書記錄:
發。 □手。(8-228)
該件文書由內史發出,咸陽系首站。文書要求收到后回復(報),所以首個回復的是文書的始發地咸陽(“咸陽言書到”)。下面的“商書到”,是指商縣收到文書后的回復,商縣屬內史,是與南陽郡鄰近的邊縣,文書由商縣下傳給南陽郡(13)文書的解讀參看張馳:《讀里耶秦簡(貳)9-1861、9-2076小札》,簡帛網[2018-05-17],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3110.。但在該件木牘的第五行,卻寫有“十月丁巳南郡守恒下真書洞庭”,中間遺漏了南陽郡這一中間環節。從首都內史咸陽下發各地的文書只有一件,是為“真書”;“真書”下達各郡后由各郡抄錄一份下發各縣道,縣道又另行抄錄,又依次下發各鄉里,是為“別書”。從簡牘照片看,這個“十月丁巳”的釋文沒有問題,它與前兩件文書(9-2076、9-713)在時間上有沖突,可見并非同一次傳輸文件的記錄,二者沒有實質性關聯。下面一件則可能與之相關:
簡文殘缺,大意謂:內史發文到所屬各縣及外郡縣,簡文所見有杜陽(從文書體例看應為咸陽)和商縣,杜陽《漢志》屬右扶風,秦屬內史。商縣亦屬內史,由商縣東南行,正可入南陽郡,所以該件文書應該是內史下傳到南陽郡中屬內史的那一枚木牘,從該簡及9-2076和9-713等簡牘看,這一類簡牘專記文書傳輸的對象、方式及路線,具體文書內容則另件書錄,附在其后,一并傳送。
鐔成,或寫作“鐔城”,《山海經·海內東經》后附《水經》稱“沅水出象郡鐔城西”,《漢志》鐔成縣則屬武陵郡,治所在今湖南靖州苗族侗族自治縣南,確地無考(14)周振鶴編著:《漢書地理志匯釋》,安徽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第289頁。。周振鶴先生據《山海經》,以為鐔成縣屬秦象郡(15)周振鶴:《被忽視了的秦代〈水經〉——略論〈山海經·海內東經·附篇〉》,《自然科學史研究》1986年第1期。;辛德勇先生則從《漢志》,將鐔成縣歸屬秦洞庭郡(16)辛德勇:《舊史輿地文錄》,中華書局2013年版,第83頁。。里耶8-1373號簡有“鐔成”,我在《郡縣名錄》中把鐔成當作洞庭郡屬縣,后來的修訂稿《郡縣志》改隸秦象郡。彼時發表材料不多,僅存“鐔成”二字,難免猜測成分。現據新發表里耶秦簡牘,鐔成縣還是歸屬洞庭郡為宜。
【卅四年七月】甲子朔戊子,洞庭□□□下縣,各以道次傳別書。洞庭尉、吏執法屬官在縣界中【者,各】下書焉。洞庭尉下洞庭除道尉,除道尉下當用者;鐔成以便近道次盡下新縣;皆以郵行。書到相報,不報者追。臨沅、門淺、上衍、【零陽】(9-26)
上舉前件文書是洞庭郡下發各縣文書的傳送路線及傳送方式的摘要,其中一條傳輸路線是“鐔成以便近道次盡下新縣”,可見鐔成縣當屬洞庭郡。后件文書大概是秦始皇三十四年(前213年)五月二十三日“洞庭守假衛可哉”移書鐔成等縣,要將“運食鄉部”的卒和徒隸有病者送往治療場所的記錄,從中亦可見鐔成縣屬洞庭郡。
里耶秦簡的出土地為秦遷陵縣,而遷陵縣上屬洞庭郡,所見洞庭郡屬縣最多,我們曾有過歸納總結(17)晏昌貴:《秦簡牘地理研究》,第170—179頁。;《里耶秦簡(貳)》刊布后,陳偉、鄭威等在已有研究成果的基礎上有進一步討論(18)陳偉:《秦洞庭郡和蒼梧郡新識》,《中國社會科學報》2019年3月1日第4版;鄭威:《秦洞庭郡屬縣小議》,簡帛網[2019-05-09],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3363.?,F參據各家之說,可以確定秦洞庭郡的屬縣計有:臨沅、索縣、門淺、零陽、上衍、蓬縣、遷陵、酉陽、充縣、沅陵、沅陽、辰陽、無陽、新武陵、上軴、鐔成、安陽、義陵、益陽,數量十分可觀。過去我們估計秦縣的數量,一是根據《漢志》所載西漢末年的1 587(或1 578)縣往前逆推,二是根據春秋戰國縣邑向后順數,得出秦縣的數量大致在1 000個左右。這里面有個思維定式,總以為歷史的發展越往后越發達,譬如積薪,后來者居上,相應地,縣的數量也是越到后來數量越多。但假如我們拿秦洞庭郡和漢末武陵郡比較,就會發現秦縣的數量遠多于漢縣,這就提醒我們注意:第一,秦縣的數量可能并不像以前估計的那樣少,尤其是在南方山地;第二,秦縣多來自戰國,多為軍事防御性的城邑,軍事功能強而經濟功能弱,待天下大勢已定,經濟愈加發達,有些軍事性質的縣邑往往就被裁省歸并,縣的數量反而減少了。
上述里耶簡所見的秦洞庭郡屬縣,只是從秦王政二十五年到秦二世三年16年間所有縣目的總和,這里面包括了縣的興廢裁并以及改屬等復雜情形,例如上軴,原為新武陵縣的一個鄉,后升格為縣。安陽可能也存在類似的情形。上舉鐔成縣從簡文看在秦始皇三十四年應為洞庭郡屬縣,簡文說“鐔成以便近道次盡下新縣”,可見鐔成縣周圍的新設縣還有不少。我們知道,秦始皇三十三年滅南越設象郡,而秦洞庭郡設于秦王政二十五年,到秦始皇三十四年已有近十年之久,假如這些縣在設置洞庭設郡之時便已存在,就很難說是新縣了,最大的可能是,秦始皇三十三年滅南越設象郡,同時又新出現了一些縣,這也就是“鐔成以便近道次盡下新縣”之“新縣”。由于新設不久,行政機構還不太完善,而由洞庭郡的南邊鐔城縣代為傳送文書。此后不久鐔城縣便改屬象郡了。

新公布的里耶秦簡中,除上文已述之淮陽郡、南陽郡外,另有東晦(海)郡(9-497、9-2475)、折(浙)江郡(9-1444)。此外還有一些縣、道記錄,多為片言只語,其歸屬亦多據《漢志》推定,今連同上述,將新見縣道一并如表1所示,以便學者參考。

表1 里耶秦簡新見縣道訂補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