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龍賦》和《玉龍歌》的比較研究*

上海中醫藥大學(上海，201203)

張 潮

《玉龍賦》最早記載于明代高武的《針灸聚英》中[1]，《針方六集》[2]、《針灸大成》[3]均有轉載。高武《玉龍賦》文后按語：“俗以《玉龍歌》為扁鵲所撰，蓋后人依托為之者，《玉龍賦》又總輯其要旨耳。”《玉龍歌》是金元時期針灸臨床經驗(主要為竇漢卿的學術思想)的總結[4]，本身已是歌賦形式。而《玉龍賦》又將《玉龍歌》進行壓縮、提煉為新的歌賦，這在中醫文獻史中是較為罕見的現象。結合《玉龍歌》在元明時期的多種版本共存的現象，《玉龍賦》的出現也是當時《玉龍歌》流行之盛、影響之大的一種反映。

當前的針灸教材，因《玉龍賦》內容精簡，多以《玉龍賦》代替《玉龍歌》[5-7]。所以有必要具體考察《玉龍賦》對《玉龍歌》學術思想的保留和改編的情況。

比較《玉龍歌》的各個傳本后可以發現[8]，《針方六集·玉龍歌》單獨多出一句“偃補曲池瀉人中，僂補風池瀉絕骨，僂者立伸偃者起，補瀉須明且勿忽”。這是將原來《扁鵲神應針灸玉龍經·玉龍歌》的注文混入正文，序歌第三首有一句“傴者立伸患者起,從此名馳湖海知”。原注為“曲池補,人中瀉；風池補,絕骨瀉”。從醫理來講，“傴”(《針方六集·玉龍歌》作“偃”)、“僂”都是曲背彎腰的病癥，沒有必要分為兩癥論治。而《玉龍賦》卻有“風池絕骨而療乎傴僂，人中曲池可治其痿傴”，與《針方六集·玉龍歌》相對應。

上述《針方六集·玉龍歌》與其他傳本相異之處，均被《玉龍賦》繼承，故《玉龍歌》多個傳本中，《玉龍賦》最接近《針方六集·玉龍歌》。

在穴位主治方面的改編

經比對，《玉龍賦》在改編過程中，缺漏了《玉龍歌》中承漿、風府治療頭項強痛，絲竹空、率谷治療偏正頭風，風池、合谷治療頭風痰飲，翳風治療聾、瘰疬，啞門治療暗啞，腎俞治療腎虛腰痛，少商治療乳蛾等七處內容。承漿和風府，風池和合谷在《扁鵲神應針灸玉龍經·穴法歌》中記載作為應穴，即常用的配穴方法。此外少商點刺放血治療咽喉疾病，翳風治療耳疾、啞門治啞、腎俞治療腰痛均是臨床所習用，不知《玉龍賦》為何刪節，不能不說是一項缺憾。

在刺灸法方面的改編

因為《玉龍賦》的篇幅關系，刪略了部分《玉龍歌》中頗有特點的灸法、刺血療法和透刺法等內容，比較如下。

1.灸法

具體見表1。

表1 《玉龍賦》與《玉龍歌》灸法內容比較

附：加粗字為灸治內容

大小骨空治療眼疾、膏肓穴補虛勞時均須用灸法，而在太淵治療寒痰咳嗽、腕骨治療黃疸、膻中治療哮喘、水分治療水腫、中極治療白帶中使用灸法，則能提高療效。

2.刺血療法

見表2。

表2 《玉龍賦》與《玉龍歌》刺血療法內容比較

附：加粗字為刺血內容

太陽穴在治療急性結膜炎(目赤腫痛)時宜點刺放血[9]。內迎香穴在原歌中只說迎香，但從“蘆葉搐鼻中”的操作看，當指內迎香。“搐”作抽動解，為點刺內迎香時鼻部的抽動反應，內迎香也是點刺放血法治療。委中治療腿痛，關沖瀉三焦熱壅滯也當放血。

3.透刺

《玉龍歌》各傳本均注明透刺方向，如印堂要分別左右透向攢竹，頰車“沿皮向下透地倉”，(《針灸大成·玉龍歌》則作“地倉之針向頰車，頰車之針向地倉”)，以及內關與外關、間使與支溝、陰陵泉與陽陵泉之間互透。透刺法對針刺方向和深度均有重要的指導作用，這些內容在《玉龍賦》中沒有體現。

其他可能影響原文理解的變動

1.“婦人乳癰，少澤與太陽之可推。”

《玉龍歌》原文中，少澤可以治療乳癰，(“婦人催乳痛難熬，吐得風痰疾可調。少澤穴中明補瀉，金針下了腫全消”(《針灸玉龍經·玉龍歌》)，但無太陽穴。太陽當指少澤穴所在的手太陽小腸經，但按照原賦極易被誤解為太陽穴。

2.“心俞、腎俞，治腰腎虛乏之夢遺。”

本賦文內容，在《玉龍歌》中作：“膽寒先是怕心驚，白濁遺精苦莫禁。夜夢鬼交心俞瀉，白環俞穴一般針。”各傳本均為白環俞與心俞治夢遺。不知為何《玉龍賦》將白環俞改為腎俞。白環俞治療遺精，在《甲乙經》、《太平圣惠方》、《銅人腧穴針灸圖經》均無，在現代各版《針灸學》教材中均有記載。考《竇太師針經》[10]載：白環俞“治夜夢鬼交，遺精，及婦人赤白帶下，經事不調，絕嗣等癥，窮明補瀉”。當是竇氏一派的臨床經驗，《玉龍歌》、《玉龍賦》作為竇氏學術的繼承者，此處作白環俞更能體現其特色。

3.“商丘、解溪、丘墟，腳痛堪追。”

本賦文內容在《玉龍歌》中作“丘墟亦治腳跗疼，更刺行間疾便輕。再取解溪商丘穴，中間補瀉要分明”，較賦文多一行間穴。

4.“陰交水分三里，蠱脹宜刺。”

本句相同內容在《玉龍歌》中是：“水病之疾最難熬，腹滿虛脹不肯消，先灸水分并水道，后針三里及陰交。”說明本病的治療是先灸水分利水之后，再針足三里和三陰交，取穴有先后的不同，刺灸法有先灸后針的不同，其內容較賦文更為豐富。

5.“腳氣連延，里、絕、三交”，“絕骨、三里、陰交，腳氣宜此。”

賦文中此兩句內容重復，原文為“寒濕腳氣痛難熬，先針三里及陰交。更兼一穴為奇妙，絕骨才針腫便消。”陰交與三交均指三陰交，腳氣指寒濕腳痛一類的疾病。

此外，“肩脊痛兮，五樞兼于背縫”，在原歌中“背縫”作“胛縫”，而“胛縫”顯然更符合原意。“期門、大敦，能治堅痃疝氣”，原歌中“期門”作“閣門”，而閣門穴經后人考證當為關元穴[11]。

《玉龍賦》因篇幅短小精煉，在教材中出現的機會較《玉龍歌》為多，但改編的《玉龍賦》所存在的漏誤之處當值得我們注意。李鼎老師就曾為缺漏的絲竹空、率谷、承漿、風府、少商、啞門等穴的主治癥補入數句賦文：“項強難回，承漿瀉牙疼于風府；偏正頭痛，絲竹透率谷以金針。少商主乳蛾，瀉之出血；啞門之音啞，刺而莫深。”[12]彌補了《玉龍賦》脫落歌文的不足。之外，《玉龍歌》中頗有特色的灸法、刺血法、透刺法等內容由于賦文的壓縮而丟失，部分字句因壓縮產生了易誤和缺漏，均應在《玉龍賦》的研究和學習材料中補充及注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