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露水

任崇喜

清晨，在田野邊走，空氣明顯帶著涼意，浮動著花草的清香。走近花草樹木，會驚奇地發現，綠色莖葉或花瓣上，有一層濃密、細碎的露珠，細小的露珠外邊，好像包著一層霧氣，呈現似透明似不透明的白色。踏行草間，或許會被露珠打濕褲腳。

這很符合古人總結的特征：霞珠遍路。

露水也是可以欣賞的。《枕草子》里有這樣一段話：我注意到皇后御花園前的草挺茂密，遂建議，讓草長這么高干什么，為什么不讓人割去？宰相回說：故意留著看的，讓它們葉兒沾上露，供皇后娘娘賞玩。

有人會收藏露水。白露時節，陽氣漸收，陰氣漸長，露水是一年中最好的。往往在太陽出來之前，人們會捧著一只碗或其他盛水的器皿，在樹林子和蔬菜地里鉆來穿去，為的是接清晨的露水。把樹葉、菜葉輕輕搖一搖，水晶般透明的露水，就會一滴一滴地落下來，落進手中的各式器皿里。

不要小瞧這小小的露水，不同的露水，有著不同的功能。據說，菖蒲、柏樹上的露水，可以讓眼睛更加明亮；韭菜上的露水，能治白癜風；草葉上的露水，會使皮膚富有光澤；花朵上的露水，能讓女子貌美如花，楊貴妃每天清晨都要吸食花瓣上的露水；花枝上的露水，倒在硯臺上，用古墨研勻，再用干凈的毛筆蘸上，在小孩子太陽穴上畫個圈，可以免除百病。

古羅馬時代，頗為流行的處方開頭都寫道：喝下一罐新鮮的露水。在《枕草子》中，清少納言說：“俗信菊花能延年，故于重陽前夜，把絲綿蓋在菊花上面，次晨收取朝露以拭身體，謂能卻老。”

人們收藏露水，可以泡茶，古人認為泡茶最好的是“天水”，最佳的是露水，其次是雪水和雨水；可以釀酒，白露當天，取自荷花上的露水釀成的“秋露白”，味道香洌，甘醇無比，品質最好，也最為珍貴；可以制藥，也可以治病，“農歷八月朔日露水研墨點太陽穴，可止頭痛”。

《中國醫學大辭典》記載：“露本陰液，又得荷葉之清氣，故能養陰扶陽，滋益肝腎，去諸徑之火，甚為有效。”《本草拾遺》上說，露水“煎如飴，令人延年不饑”“百草頭上秋露，未曦時收取，愈百疾，止消渴，令人身輕不饑、悅澤”。因此，“秋露多時，可以用盤收取，煎煮使之稠如飴，可使人延年益壽”。

甘露，是秋天的露水，也是古人心目中的神物。傳說中甘露是一種圣藥，其凝如脂，其甘如飴，服用后可延年益壽，能使“不壽者八百年”。因此，從帝王到貧民，都在苦求甘露。漢宣帝劉詢、吳國歸命侯孫皓、前秦苻堅等，都直接以“甘露”為年號。在長安城外的建章宮內，漢武帝建造一個仙人承露盤。銅仙人有二十丈高，捧著銅盤玉杯，恭恭敬敬，承接天上的露水。

忽然想起一個詞：餐葩飲露。“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膚若冰雪，綽約若處子；不食五谷，吸風飲露；乘云氣，御飛龍，而游乎四海之外。”吞食百花，吸飲露水，這是超塵脫俗的神仙生活。

這些功效，是否真如此神奇，怕是難以驗證。但毫無疑問的是，這是對自然的敬畏、對習俗的尊重。

（摘自《河北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