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斌
拿到錄取通知書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每次遇見熟識的人,就會被這樣問:“讀完大學你打算做什么呀?”“讀研”二字脫口而出的速度,和小時候在家庭聚會上仰著腦袋信誓旦旦地說長大要讀“北大”一樣快。
實際上,我小時候并不喜歡學習,就近讀了小學和初中,然后跌跌撞撞地考進了縣里的一所普通高中。高二時,我的成績在學校近700人的文科生中排名300多,既不能被曙光納入懷中,也不至于墜落萬丈深淵,恰好處在一個不上不下的位置。所謂的高考危機感,不過類似于看恐怖電影,盡管嚇得渾身直冒冷汗,卻覺得與自己相隔甚遠。
后來,班主任建議我報考空姐,雖然我從未想過要當空姐,卻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好。在參加空姐體檢的前一天,期中考試的成績貼到了公告欄上。“和我的高中生活來一場完美的告別吧!”我擠進人群,伸長脖子從下往上搜索著自己的名字,300名、200名……最后居然在最上面看到了自己的名字。15名?這個意外的名次讓我心中好像藏了一顆火種,遇見風就燒了起來。
我喜歡那天姍姍來遲的歆羨與贊嘆,喜歡媽媽和別人聊天談到我時的眉飛色舞。那些我曾經覺得單調、枯燥、無意義的讀書生活,竟能給我帶來這樣的驚喜與榮光,讓我可以在千篇一律的學生時代保持那么一點點與眾不同。
深夜,月光悄悄爬上枕頭,我翻出空乘的報名表,“哧啦”一聲,世界安靜了,靜到我可以清晰地聽見眼淚噴涌而出的聲音。
我第一次發現原來人的好勝心、不甘心和自尊心可以這么強大,強大到足以打敗我體內所有的懶惰細胞。我開始每天在補習班和教室間來回奔波,埋首于書山題海,以筆為劍,殺個天昏地暗。我相信,無論未來自己抵達何方,身邊的風景都將不再是原來的那片風景。
我是一個“給點顏色就能開染坊”的人,身上有一個不可戰勝的夏天,心底住著一個長不大的彼得·潘,只要別人給我哪怕一點點的肯定和鼓勵,我就會努力活在他們的目光里。人們常說“井底之蛙”,如果有一天,那只安于現狀、怡然自得的青蛙無意間跳出枯井,看見了遠方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它還會再回到井底嗎?
充滿魔力、令人著迷的沖動與欲望,像伊甸園蘋果樹上的蛇,誘使我突破當下的桎梏進入平行的另一個時空,讓我表現得比以往任何一個時刻都要優秀,在最不起眼的角落也能做最盛大的演出。沒有什么比這份熱烈更讓我真真切切地感到生而為人存在于世,與生活面對面博弈的快樂了。
光陰終將把人的棱角磨洗平滑,化作那一團圓潤透亮的月,在閃爍的星河里保持緘默。但相比僅用百分之一的精力在俗世間徘徊,我還是更樂于一副盎然的狀態,以最用力的方式抓住透入生命的每一絲光,奮不顧身地去遇見百分之百的自己。
這是18歲的我,對世界最初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