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穎 葉郁菲

摘? ?要:文章以數據產權問題的由來為切入點,針對實踐分析數據產權治理的三大困境,提出數據產權的法制化治理路徑,構建開放型的數據產權譜系,為數據產權治理奠定基礎;在治理原則上,協調財產權體系的整體性與數據產權的獨特性;在治理內容上,提出建立新型數據產權保護機制,分別從個人、企業、政府角度對數據所有權、數據使用權、數據收益權進行權利構建。
關鍵詞:數據;數據財產;數據產權
1 引言
大數據時代的到來產生了巨大的經濟價值,如何對數據財產予以保護,尤其是從民事權利體系出發整合協調現有保護路徑,探討構建統一的“數據財產權”體系,成為大數據時代法學研究的重大理論問題。
2 數據產權的核心問題
通過數據加工產生的衍生數據具有經濟價值,隨著數據分析技術的提升,使得數據迎來了資產化的時代。目前,市場經濟已經證實數據資產具有價值屬性,但是其價值需要在數據的應用和流通中體現。實際上,無論是政府還是部分企業,都擁有著非常豐富的大數據資源,但是大部分數據都被束之高閣,有數據需求的企業無法獲取。這其中橫亙的第一道“天塹”就是數據產權的問題,而數據產權的三大核心問題,分別為數據是誰的、數據誰在用和數據收益歸誰。近年來,因為數據產權引發的問題數不勝數。
數據歸誰所有。當前關于數據的產權歸屬問題還遠未達成共識,特別是在去除個人身份屬性的數據交易中,到底是數據主體(產生數據的個人)還是記錄數據的企業擁有數據的所有權,在政府部門收集的情況下到底數據屬于政府還是數據的提供者(個人),各方莫衷一是。
數據誰可以用。事實上,當前數據大規模使用的主體有兩個:一是政府,二是企業。政府通過其各個行政機關、政府網站采集大量的政務數據。企業則是通過其提供的服務收集用戶信息。
數據收益是誰的。數據使用產生了巨額的經濟利益,那么這份可觀的巨額收益,是分配給數據的生產者(個人),還是賦予數據的收集、加工者,政府亦或是企業呢?對這一問題的回答牽動著眾多主體的利益。目前,無論是法院判決還是司法態度,都偏向將數據收益分配給二次開發利用數據的收集者、創造者、實際控制者,即企業。那么作為政務數據的采集者,政府以及數據的生產者(個人)在沒有司法判決的支持下又是否能夠合法的享有數據收益權呢?這些問題都是數據產權治理的關鍵,需要在理論和立法上加以解決。
3 數據產權的治理困境
目前,數據產權在治理過程中正處于青黃不接的尷尬階段。首先在立法上,數據產權的具體制度處于立法空白,數據產權保護方式立法態度不明確;其次在司法實踐上,對數據財產保護不充分。面對有關數據權屬爭議時,法院多采取回避、保守的態度,例如多數判決援引《反不正當競爭法》第二條一般性條款保護,在數據產權的保護上顯得捉襟見肘。最后在理論研究上,學術界對于數據權屬的界定也是眾說紛紜。在數據財產法益如何上升為權利的討論中,有兩種主要觀點:觀點一:財產權保護說。主張數據財產利益可以通過已有的法律體系來完成保護,認為數據財產與其他財產無本質區別。但是就數據財產歸屬于何種財產權上存在分歧,目前在已有財產權吸收保護的模式下主要存在三種歸屬方式,一是歸于所有權保護;二是歸于知識產權保護;三是歸于債權保護。觀點二:新型財產權保護說。在當前財產權理論不足以周延保護大數據時代下數據財產利益的情況下,有學者提出了構建新型數據產權以此來彌補理論上的不足,從而保護數據權利人對數據財產直接控制和支配的權利,賦予同物權中所有權類似的占有、使用、收益、處分四項權能[1]。
4 數據產權的法治化治理路徑
隨著信息化的逐步加深,我國正在經歷新一輪的產業化轉型,未來數據財產將在社會生活乃至經濟生活中發揮越來越重要的作用。因此,當前對數據財產進行有針對性的立法勢在必行,完善數據產權立法主要注意三個問題。
4.1 治理基礎—構建開放型的數據產權體系
數據產權立法需要打破封閉的傳統體系,構建一個具有開放性、包容性、發展性的體系,其原因在于作為數據產權的客體數據本身具有虛擬性,而承載數據的信息技術手段又在發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如果固化了一種財產權,而大量新型的數據信息會不斷涌現,仍然無法滿足數據治理有法可依的現實需求。因而,在我國數據產權保護的過程中既要通過法律明確規定數據產權的權利屬性,又要避免將法網織的過細,阻礙新技術新科技的發展,因此數據產權應當是一個開放的發展的動態體系[2]。
在構建數據產權這一新事物時,需要在財產權中將數據產權進行定位。在數據產權的定位時,首先按照個體要素和社會要素兩個要素的強度不同,將數據產權做類型化的定位。數據產權的個體性要素可以通過構建類似物權權能的數據產權權能予以實現,而社會性要素則可以參考知識產權的限制制度來調節公利與私利之間的矛盾。構建數據權利的譜系包括三個維度:其一指個人數據權,即個人數據中所代表的人格利益及財產利益受法律保護。個人數據權主要包括數據人格權與數據產權。數據人格權指數據修改權、數據知情同意權、數據被遺忘權;其二指企業數據產權,即企業數據中應受法律保護的財產利益,認為其具體應包括數據采集權、數據占有權、數據使用權、數據收益權以及數據處分權[3];其三指政府數據產權,即政府數據中應受法律保護權利,具體指數據歸屬權、數據使用權、數據管理權。數據權利譜系圖如圖1所示[4]。
構建數據權的基本架構,有助于明確數據產權在整個數據權體系中的定位,為后期的數據權利立法保護奠定基礎[5]。
4.2 治理原則——協調財產權體系的整體性與數據產權的獨特性
數據產權的立法過程中,既要遵循財產權利創設、流轉、救濟的本質屬性,找到共性、遵循共性,又要做好相鄰法律如物權法和知識產權法的銜接,避免發生嚴重的排異反應,因此應站在整個財產權體系的高度上掌握數據產權的構建思路,讓其邏輯上合理順暢,同時還應保持數據產權自身的獨特性,以此來區別其他權利。特別注意區分政府數據、企業數據與個人數據。區分數據財產利益、數據人格利益,做到和而不同[6]。
還需要注意的是數據產權的立法除了要將數據權利加入保護范圍,同時更需要明確數據產權的權利邊界。數據產權邊界的設置需要精心設計,如果立法過于寬松則可能導致國家保密數據泄露,危害國家安全。亦或是企業對公共數據資源的過度侵占,形成數據死水,不利于數據資源有效地流通,這與數據產權保護的初衷相違背。
4.3 治理內容——建立新型的數據產權保護機制
針對我國數據產權立法,建議應當建立從民法總則到數據產權單行法的層級保護模式。首先,需要在《民法總則》中進一步明確數據產權民事權利的定位,起到統領作用。其次,我國亟需建立一部有關數據產權的民事單行法來規定數據財產的取得、行使、救濟規則。再次,在梳理我國現行數據利益保護所涉及眾多的法律法規如《民法總則》《中華人民共和國網絡安全法》《反不正當競爭法》的基礎上,逐步構建數據權利體系。而數據權利體系保護的核心內容就是對數據所有權、數據使用權和數據收益權的權利構建。
4.3.1 數據所有權的構建
(1)原生數據屬于個人。從用戶角度看,作為數據信息的初始主體,基于個人數據的敏感性、隱私性以及數據經濟的依附價值,用戶個人數據體現出人格利益和財產利益的雙重價值[7]。此時,這種數據權利很明顯被劃分為兩種性質,其一是近似于隱私權的信息人格權,它所保護的是用戶個人尊嚴不受侵犯的法益。其二是一種近似于所有權的財產權益,其所反映的是用戶對其信息絕對的控制,原則上可以比照所有權權能結構來設置。
(2)企業享有衍生數據所有權。在大數據時代下,數據占有者表現出對數據收集、存儲、管理、處理、挖掘、分析、展現、評價、交易的意思。對此使用者對數據的占有可以說是一種先驗的、理性的占有。這種占有的意思包含了自己對數據的利用、處分意思等,同時也暗含了對他人占有的禁止意思以及對他人的約束意思。并且在區塊鏈技術、數據清洗技術、用戶知情同意協議的共同作用下,這種占有不會必然侵犯到人們現有的權益如隱私權等,所以在此意義上看出數據使用者對數據的占有是與每個人所遵循的普遍法則相統一。
(3)政府享有政府數據的歸屬權。將政府數據的所有權單獨提出,是考慮到政府數據所負載信息的特殊性。政府數據往往牽涉社會公共利益,其權屬的賦予就不能簡單的套用司法理念側重個體要素配置,而是應該將權利配置的重點放在社會要素這一屬性上。公共資源、公共財產的屬性,使政府數據區別于實物資產,數據的價值體現在其所承載的信息價值,只有使數據在充分流動、共享、交換下才能形成所期望的集聚效應和規模效應。政務信息數據的作用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服務于政府行政管理,二是開發其市場價值促進數字經濟。據此,應將政府數據權屬規定為國家所有權,由政府享有數據的管理權,同時通過政府履行數據公開義務,滿足公眾對政府數據的需求,做到個體要素與社會要素的平衡。
4.3.2 數據使用權的構建
(1)數據的使用需要以合法可利用的數據為前提。首先,明確數據產權的客體應該是“數據”而不是個人信息權中的“信息”。其次,數據財產權的第一大標準應當是可利用性標準,即數據財產要享受到法律保護需要具備可利用性,可以被現階段人類所利用,如此才有數據財產權賦權的價值。最后,數據產權的第二大標準是合法性標準,并非所有的數據都能受到數據產權保護。
(2)個人數據使用側重于人格權的行使與保護。數據知情同意權是個人數據權利的起點,數據知情權同意的范圍應當包含個人數據的收集方式、收集內容、存儲及處理方式等,同時也應包括收集的目的、可能對個人產生的后果以及明確同意的方式及同意效力的覆蓋階段。在同意方式上應當賦予個人可選擇性,如勾選允許收集的數據類型;個人數據修改權在邏輯上是數據知情同意被收集后,賦予個人體現其自由意志的手段。其權利內容如果要體現在數據主體上,有權要求數據控制者無不當延誤的修改其不準確、不正當的個人數據;個人數據的被遺忘權是用刪除其數據信息的手段捍衛其人格利益的手段。
(3)企業數據使用強調用權與限權的結合。將數據產權的構建放入真實的數據產業鏈中,可以看出數據利益在不同階段呈現出不同的利益傾向。“數據清洗”前,權利主體有用戶與數據收集企業,利益訴求集中于用戶的數據人格利益與企業的數據財產利益;“數據清洗”在法律視角中,權利主體只有數據收集企業,而利益訴求也只局限于企業的數據財產利益。在數據產權性質和權能上看也同時以“數據清洗”為分界點。
(4)企業數據使用應區分完全數據產權與定限數據產權,并且注意構建數據使用過程的權利限制。企業數據使用同樣合理的限制,在企業數據產權取得的源頭就應當遵循合法采集標準。數據財產的合法采集行為的行為標準,應根據實踐中數據收集者的不同情況分類進行。第一,平臺企業自行收集:采集前取得用戶同意和授權;第二,平臺企業許可他人收集:“用戶授權+平臺授權+用戶授權”的三重許可原則;第三,否定非經許可的收集行為的合法性。
(5)政府數據使用提升公共服務與促進經濟并重。數據共享與數據開放是政府使用數據的兩大方面,在數據開放共享層面主要體現了數據使用權與數據管理權。原則上,政府數據共享的使用主體是政府部門,即每個政府部門都有權使用政府數據。而政府數據開放的使用主體是個人、企業或其他組織,但是所能共享的政府數據存在范圍限制。按照政府數據資源的性質進行分類,可以分成三類。第一類是無條件共享數據,即可以提供給所有政務部門或社會公眾使用的數據,如涉及人口、法人單位、自然資源和空間地理、宏觀經濟、電子證照等數據;第二類是有條件共享的數據,即可以提供給相關政務部門或社會公眾開放共享使用,或者僅能夠部分提供給所有政務部門或社會公眾開放共享使用的數據,例如涉及健康保障、社會保障、食品藥品安全、安全生產、價格監管、能源安全、信用體系、城鄉建設等數據;第三類是不予共享的數據即不宜提供給其他政務部門或社會公眾使用的數據,例如涉及國家秘密、商業秘密、個人隱私的政府數據[8]。
4.3.3數據收益權的構建
從參與數據產業鏈的主體上看,賦予了三類主體用戶收益權,第一類主體是大數據經濟的主要參與者,即企業。第二類主體則是大家經常忽略的原始數據擁有者,即個人。第三類是掌握大量政府政務數據的政府。
(1)企業的數據收益權。企業的數據收益權主要體現在經濟利益的獲得,其理論是建立在數據的所有權及數據的使用權之上。從經濟學上看,數據交易的關鍵問題在于如何定價。企業數據交易的四種定價模式,即市場定價、平臺預設定價、協商定價、混合定價。
(2)個人參與分享數據紅利。享有數據收益權的主體是擁有原始數據權的用戶,數據企業可以對那些明示同意企業收集其信息的用戶提供一些除貨幣之外的免費增值服務。
(3)政府數據收益權。政府數據在基礎數據的開放和共享上不應獲利,但是在提供數據的深度挖掘、可視化等配套服務時可以適當收費,以激發政府開發數據的積極性打造服務型政府。
5 結束語
大數據時代數字經濟快速發展,使得數據財產的保護成為了時下重要并迫切的法律課題。從當前數據資產化的趨勢來講,對數據財產的認同和保護已經越來越清晰。人們對于通過勞動取得數據財產利益,抱有使其成為法律上認可的財產權的期待,對此數據產權治理的思路應運而生。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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