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予菲

馬赫沙拉·阿里 1974年2月16日生于美國,畢業于圣瑪麗大學,并在紐約大學獲得表演碩士學位,2019年2月,憑借《綠皮書》獲得第九十一屆奧斯卡最佳男配角獎。
1974年2月16日生于美國,畢業于圣瑪麗大學,并在紐約大學獲得表演碩士學位,2019年2月,憑借《綠皮書》獲得第九十一屆奧斯卡最佳男配角獎。
2017年,在連續兩屆“奧斯卡太白”的爭議聲中,評委會專門為每個獎項都增加了黑人演員的提名。翻開那一年的提名目錄,一共7位非白人演員上榜。其中就包括憑借《月光男孩》斬獲最佳男配角的美國黑人演員馬赫沙拉·阿里。
如果說阿里第一次拿下小金人,是一場“政治正確”的意外之喜,兩年后第二尊小金人到手,則足以證明他的實力和“風頭正勁”。2019年2月25日,第九十一屆奧斯卡頒獎典禮,開獎人念出“最佳男配角馬赫沙拉·阿里”的頒獎詞,阿里在一片歡呼聲中,從容自信地走上臺。他穿著修身西裝,戴金屬邊框眼鏡,頭上卻頂著頗具黑人嘻哈風格的毛線帽子,呈現出一種奇妙的混搭風。手捧小金人,阿里的獲獎感言第一句就是:“謝謝唐·謝利”——他在電影《綠皮書》中扮演的牙買加裔音樂家。
3月1日,《綠皮書》在中國大陸上映,一改近兩年奧斯卡獲獎電影在大陸院線的頹勢,票房超過同檔期的另兩部歐美大片。
《綠皮書》改編自真實歷史,故事發生在美國“平權運動”轟轟烈烈的上世紀60年代。與以往的種族主題類型片不同的是,兩位主角的身份調了個兒,白人托尼是粗鄙低俗的平民司機,而黑人唐·謝利是位優雅高貴的鋼琴家。1962年圣誕節前,唐·謝利放棄了美國北部萬人簇擁的演出,去種族歧視嚴重的南方巡演,隨身帶一本“綠皮書”——里面標注著愿意接待黑人的餐廳和旅館。托尼最初看不慣唐·謝利,也不明白他為什么非要給自己找麻煩,后來托尼從兩個白人音樂家口中得知,“他的巡演,是為黑人同胞贏得更多尊重與話語權”。
這個黑人的故事,是以白人的視角展開的。托尼在一家夜總會當保安,能吃、體格壯碩,有一股“江湖氣”,擅長處理各種突發狀況。他和妻子、孩子擠在一棟不大的房子里,每月為房租發愁,但一家子過得快樂溫馨。直到夜總會暫停營業,托尼被人介紹給正在尋找司機兼保鏢的唐·謝利。這位黑人鋼琴家終于出場了。在擺滿古董和象牙的辦公室,唐·謝利坐在一把極盡奢華的椅子上,托尼看著他:“你是要在‘王位上跟我講話嗎?”
舉手投足間,唐·謝利流露出精英階層特有的習氣——他穿著考究,衣服不重樣;鋼琴必須是世界頂級品牌施坦威;每晚睡前一定要喝一杯順風牌威士忌;對于絮絮叨叨不停嘴的托尼,唐·謝利說的最多的一句話是:“你能不能安靜點?”
為了飾演這個挑剔孤傲的鋼琴家,阿里花了3個月學鋼琴,看唐·謝利在紐約卡耐基音樂廳演出的資料,“我不是為了追求鋼琴速成,而是想讓自己沉浸在人物里”。

《綠皮書》劇照,白人司機托尼與黑人鋼琴家唐·謝利。

《月光男孩》劇照,阿里(右)飾演毒梟胡安。
唐·謝利是個藝術家,阿里的表演方式也是含蓄克制的。和白人交談,他腰桿筆直,腦袋微微上揚;兩個白人同事與女生聊天,他一個人站在樓上喝威士忌,看似面無表情,卻被孤獨感籠罩;汽車爆胎,他站在路邊,正在田地中勞作的黑人們遠遠地望著他,他在同胞冷漠的目光中,表情尷尬,眼底透著孤寂。阿里說:“角色最吸引我的地方是人物隱蔽的內心矛盾和掙扎。”唐·謝利既不能融入黑人世界,也不能和白人和平相處。他最大的孤獨,是所有人都以為他并不孤獨。
阿里將唯一一場“火力全開”的戲,獻給了唐·謝利旅途的最后一站。因為受到種族歧視,他拒絕了高檔餐廳的演出,和托尼一起去了一家老舊的黑人酒吧,與店里的伙計們合作了一曲歡快的爵士樂。獲得前所未有的釋放之后,唐·謝利對托尼敞開了心扉,說出了整部電影的點睛之筆:“想要別人認同你,必須先認同自己。”
影片結尾,在下著大雪的圣誕夜,唐·謝利孤零零回到他那個豪華的房間,托尼一家人則其樂融融地享用著圣誕大餐。突然敲門聲響起,唐·謝利捧著一瓶紅酒站在門口。對于這個不速之客,一家人難掩詫異,托尼卻不顧別人的眼光,給了唐·謝利一個大大的擁抱。在南方的巡演中,唐·謝利一步步逼近內心的恐懼,找到了自己的救贖之路——治愈孤獨的良藥就是勇氣。
在剛剛過去的2018年,阿里迎來了屬于自己的高光時刻。除了《綠皮書》,他在卡梅隆監制的《阿麗塔:戰斗天使》中飾反派,為漫威第一部動畫電影《蜘蛛俠:平行宇宙》配音,在大熱美劇《真探》第三季中挑大梁。
幾年前,阿里還是好萊塢默默無聞的龍套專業戶。但和唐·謝利一樣,他具備所有藝術工作者的共同特征:出色的天賦、不懈的努力。
阿里出生在美國加利福尼亞州,原名馬赫爾沙拉勒哈什巴茲·吉爾摩。這個長長的名字來自希伯來語圣經,意思是“抓緊戰利品”。后來他皈依伊斯蘭教,改名馬赫沙拉·阿里。
事實上,阿里最初為自己規劃的職業是籃球運動員。這個臂膀結實、表情酷酷的黑人大個兒,在攻讀學士學位期間,拿的還是籃球獎學金。大四那年,他參演了話劇《勇敢》,意外獲得表演老師的青睞,老師對他說:“你在表演上有一些特別的東西。”
阿里的表演才華就此綻放。畢業一年后,他來到紐約大學藝術學院讀研究生。2001年,阿里開始一邊在《犯罪現場調查》等電視劇中演一些名不見經傳的小角色,一邊活躍在舞臺上,出演《威尼斯商人》等戲劇作品。在這段跑龍套的日子里,阿里住在布魯克林一間非法轉租的屋子,“天花板都快塌了”。“有一次出遠門回家后,我發現行李被房產經紀人鎖在了地下室。我很沮喪,但我明白這是在成長的繭中孕育的時刻。”
熬了12年,阿里從“龍套”升級為“配角”。他得到機會在《紙牌屋》中露面,飾演一個充滿魅力的政壇說客,由此嶄露頭角。2015年,阿里希望挑戰更有難度的角色,向“其他人擠破腦袋往里鉆”的《紙牌屋》劇組請辭,導演當時知道后瞪大了眼睛,驚訝不已。
這一年,《月光男孩》的劇本找上了門。之后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阿里憑借不足半小時的戲份,第一次提名奧斯卡,并順利斬獲最佳男配角,在好萊塢一舉成名。阿里如此解讀他飾演的角色胡安:“我也曾自私地認為,在鏡頭中出現的機會越多越好,但我后來聽說,胡安退場后,觀眾都很懷念他陪在主角身邊的日子,因此更深入地理解了電影所表達的孤獨感。”這就是配角的力量。
無論胡安還是唐·謝利,都繞不開“種族”這個敏感詞。對于阿里,“膚色”也曾一度是他闖蕩好萊塢的關鍵詞。拍攝《月光男孩》的時候,阿里就說:“這部片子比任何作品都能讓我產生共鳴。”
關于自己的黑皮膚,阿里做過一次名為“獨立”的反種族歧視演講。“在‘9·11恐怖襲擊后,我的名字居然登上了聯邦調查局的觀察名單。這一切只不過因為我是個黑人。”作為演員,“我一直在配角中打轉,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好萊塢的黑人角色數量實在有限”。等到成名后,采訪紛紛涌來,40%的問題依然緊緊圍繞種族膚色,“有人問被邊緣化的黑人演員怎樣一步步得到認可,有人問如何看待如今好萊塢的膚色多樣性,我想,能不能專注聊聊我在電影中的角色和表演呢?”
即使角色被限定,時長被限制,對于每一個鏡頭,阿里都用心揣摩,“有時候照鏡子,看到自己的臉滿是疲倦,但一旦工作起來,又好像有用不完的能量”。獲獎后的兩年,《紐約時報》用“極富感染力”形容他的表演,《綜藝》雜志更夸他是“表演天才”。但對于阿里,一切還在原來的軌道上,比如他出演的大多還是配角,唯一的變化是,“我現在可以自己選劇本了”。
獲得第八十九屆奧斯卡最佳女配角的黑人女演員戴維斯(獲獎作品《藩籬》)曾說:“區分人類的從來不是什么膚色,而是機會和努力。”這或許也正是阿里在好萊塢大放異彩的重要原因。奧斯卡紅毯上,有記者上前問他“有什么想說的”。阿里挽著妻子,平靜地回答:“不要聽我說了什么,而是去看我演了什么。一切盡在不言中,《綠皮書》會告訴你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