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福主任醫師柴胡脫敏湯辨治過敏性疾病經驗

王衛華 孫紅穎 王明福

王明福主任醫師行醫40余載，潛心學術，取各家之長，廣收博采，學驗俱豐。2009年獲聘北京中醫藥薪火傳承“3+3”工程——基層老中醫傳承工作室指導老師，2011 年被聘為第四批北京市級老中醫藥專家學術經驗繼承工作指導老師，2015 年入選全國基層名老中醫藥專家傳承工作室指導老師及北京市中醫藥傳承“雙百工程”指導老師。筆者有幸成為“王明福全國基層名老中醫傳承工作室”的學術繼承人，跟隨侍診學習，收獲頗多。王師擅長靈活運用柴胡脫敏湯治療過敏性疾病，屢獲良效，現將其經驗總結如下。

柴胡脫敏湯是周平安教授的經驗方劑，最初用于治療支氣管哮喘，從風邪立論，結合現代中藥藥理研究組方[1]，主要藥物組成：柴胡、黃芩、白芍、烏梅、防風、甘草。方中柴胡配防風，疏肝散風，質輕清，性升散，意在疏散風邪，調暢氣機；白芍和烏梅配伍味酸入肝，養陰柔肝，收斂肺氣，助腎納氣，與上藥合用，一散一收，一開一合，既可宣降肺氣，又能防止辛散傷津；方中黃芩苦寒，善清肺熱，瀉肝火，抑肝氣之過升，助肺氣之肅降；甘草調和諸藥且可助白芍養血柔肝，緩痙平喘，芍藥甘草湯擅長解痙，諸藥合用共奏疏肝祛風、清熱抗敏之功。現代藥理研究表明，甘草有腎上腺皮質激素樣作用，并有降低血清總IgE作用[2]；防風增強免疫功能，防風多糖能提高巨噬細胞的吞噬功能，并能提高NK細胞的殺傷活性[3]；烏梅也有增強機體免疫力、抗過敏作用[4]。王師指出此方是具有抗過敏作用的經驗方，臨床對于各種過敏性疾病可以本方為基礎方劑隨證加減靈活運用，均可收到較好療效。

1 過敏性鼻炎

李某某，女，63歲。2016年3月29日就診。患者主訴：鼻癢、噴嚏、清涕10余年，多醫無顯效。刻下癥：鼻癢、噴嚏、清涕，伴頭脹，失眠，下午乏力，怕熱，口干苦，不欲飲，納可，胃灼熱，便調，尿熱。舌尖紅，苔薄白，舌下輕瘀，脈細弦滑。既往病史：過敏性鼻炎10余年，于外院查過敏源：野蒿過敏，曾脫敏治療6年。西醫診斷：過敏性鼻炎。辨病：鼻鼽；辨證：風熱犯肺。治法：疏風清熱，宣肺通竅。處方：柴胡脫敏湯加減，柴胡10 g，黃芩10 g，赤芍15 g，防風10 g，烏梅10 g，生甘草5 g，炙麻黃5 g，辛夷10 g，蒼耳子10 g，白芷10 g，車前草20 g， 瓦楞子(先下)15 g，沙參20 g。7劑，配方顆粒，日1劑，溫水沖服。

二診：患者鼻癢噴嚏、流涕、口苦均明顯減輕，無頭脹，睡眠改善，仍有口干，胃灼熱感，時有噯氣。舌尖紅，有裂紋，苔薄白，脈細弦滑，前方去麻黃、車前草，改沙參40 g，加知母12 g，旋覆花(包煎)10 g， 焦神曲15 g。7劑，配方顆粒，日1劑，溫水沖服。

三診：患者諸癥大減，舌淡紅，苔薄白，脈細弦滑，繼服前方7劑。

按：過敏性鼻炎又名變應性鼻炎，屬于中醫“鼻鼽”的范疇，又名鼻嚏，以突然而反復的鼻癢、鼻塞、噴嚏、鼻流清涕為主癥。與自然環境和氣候的異常變化有著密切的關系，常反復發作，可常年性發病，亦可呈季節性發作，不易根治。其外在病因，以風寒為多，燥、火、濕、熱次之。此患者十余年來病情纏綿，熱象明顯，予柴胡脫敏湯為基礎方劑加減治療。方中加麻黃宣肺，蜜炙后則力緩和而持久；辛夷、蒼耳子、白芷為治療鼻炎要藥，宣通鼻竅，蒼耳子散風除濕，通竅止痛，辛夷有抗過敏作用，隨癥加車前草清熱利尿，使邪有出路；瓦楞子制酸，沙參養陰清肺，以解風熱傷陰之患。此患者藥后癥減，口干、胃灼熱，舌尖紅、裂紋，風熱傷陰增加沙參用量與知母合用生津止渴、清瀉肺熱，旋覆花降逆，焦神曲消食和胃。

2 濕疹

賈某某，女，49歲。2016年6月7日就診。患者主訴：周身片狀皮疹2年，曾多次中西醫治療。刻下癥：周身片狀皮疹，瘙癢，抓痕，怕冷，著涼后噴嚏、鼻癢、清涕，伴口苦，口氣重，口不干，眠可，納可，便調。自訴對冷熱調節能力差。舌淡紅，苔薄白膩，脈細滑。西醫診斷：濕疹：中醫辨病：濕瘡；中醫辨證：風濕蘊膚。中醫治法：散風除濕，益氣扶正。處方：柴胡脫敏湯加減，柴胡10 g，黃芩10 g，赤芍15 g，防風10 g，烏梅10 g，生甘草6 g，生黃芪30 g，金銀花30 g，當歸12 g，馬齒莧30 g，生薏苡仁30 g，冬瓜皮30 g，赤小豆30 g，蜈蚣5 g。5劑，配方顆粒，日1劑，溫水沖服。

二診：患者周身片狀皮疹減輕，無新發皮疹，瘙癢大減，口苦減輕，舌淡紅，苔薄白膩，脈細滑，效不更方，繼服前方14劑，患者藥后周身片狀皮疹明顯消退，未再新發。

按：濕疹是由多種內外因素引起的急性或慢性皮膚炎癥，皮損對稱分布，多形損害，劇烈瘙癢，有濕潤傾向，反復發作，易成慢性。濕疹的發生多在先天稟賦不足或后天失養致正氣不足基礎上，由環境或情志等因素而誘發。病程短者，以濕熱內蘊或風邪侵襲為主，病程長者，多屬本虛標實，即濕熱蘊膚為標，脾虛為本。臨證以虛實夾雜者多見。此患者肺氣虧虛，衛外不固，易感外邪，病程2年遷延不愈，同時合并風濕瘀熱等邪氣，在柴胡脫敏湯基礎上加生黃芪、金銀花益氣清熱解毒，當歸、生甘草益氣活血通絡，加馬齒莧、生薏苡仁、冬瓜皮、赤小豆清熱解毒、化濕止癢，患者病久遷延不愈，風邪內蘊，經久不解，特選蜈蚣息風攻毒散結。張錫純在《醫學衷中參西錄》中指出：“蜈蚣味微辛，性微溫，走竄之力最速，內而臟腑，外而經絡，凡氣血凝聚之處皆能開之；性有微毒，而專善解毒，凡一切瘡瘍諸毒皆能消之；蜈蚣尤善搜風”，結合現代藥理研究蜈蚣有抗感染、免疫調節、抗血小板聚集的作用。

3 過敏性蕁麻疹

李某某，女，46歲。2018年3月7日就診。患者主訴：雙下肢、背部反復起紅色風團，皮膚瘙癢3個月。刻下癥：雙下肢、背部反復起紅色風團，皮膚瘙癢，近1周加重，伴周身乏力，懶言，胸悶氣短，性情急躁，口干，易汗出，怕熱，大便黏滯不暢，食欲尚可，睡眠可，舌暗紅，苔黃，脈弦細。皮膚劃痕試驗陽性。西醫診斷：過敏性蕁麻疹。中醫辨病：癮疹；中醫辨證：脾虛濕阻。中醫治法：健脾益氣，清熱除濕。處方：柴胡脫敏湯加減，柴胡10 g，黃芩10 g，赤芍15 g，防風10 g，烏梅10 g，生甘草6 g，地膚子15 g，牡丹皮10 g，生薏苡仁30 g，茯苓30 g，黃芪15 g，浮小麥30 g，升麻10 g白茅根30 g，生白術30 g。7劑水煎服，每日1劑。

二診：雙下肢、背部未再起紅色風團，無皮膚瘙癢，乏力懶言減輕，易汗出，怕熱，大便可，食欲尚可，睡眠可，舌暗紅，苔黃，脈弦細。效不更方，前方繼服7劑，諸癥大減。

按：過敏性蕁麻疹俗稱風團、風疹塊、風疙瘩，是一種常見的皮膚病，由各種因素使皮膚黏膜血管發生暫時性炎性充血與大量液體滲出，造成局部水腫性損害即風團的發生。風團發無定處，時隱時現，來去迅速，瘙癢無度，消退后不留痕跡。屬中醫癮疹范疇，隋·巢元方《諸病源候論·風瘙癮疹候》曰：“邪氣客于肌膚，復逢風寒相折，則起風瘙癮疹。夫人陽氣外虛則多汗，汗出當風，風氣搏于肌肉與熱氣并，則生瘖，狀如麻豆，甚者漸大。”指出正氣不足，風邪外襲為其病機，同時明確描述了癥狀表現。該患者以柴胡脫敏湯為基礎方抗過敏，方中加生黃芪、薏苡仁、茯苓、白術益氣健脾、淡滲祛濕，牡丹皮、白茅根清熱涼血，地膚子清熱利濕止癢，浮小麥清熱兼止汗。加升麻祛風解表、清熱透疹，《本草匯言》謂：“升麻，此開解之藥，風可散，寒可驅，熱可清”，現代藥理活性研究表明升麻中富含多種活性成分，具有抑制核苷轉運、抗病毒、抗腫瘤、調節神經內分泌功能、抗骨質疏松、消炎等多種生理活性。[5]

4 過敏性咳嗽

徐某某，女，4歲。2018年5月14日就診。家長代訴：刺激性陣咳5月余。刻下癥：刺激性陣咳，咳少量白黏痰，早上咳多無痰，遇煙味咳甚，有時流清涕，納少，便調，眠時有汗。舌尖紅，苔薄白根膩，脈細滑數。既往有先心病手術史。2018年2月4日北京某三級醫院查過敏源，對香煙、狗毛、組胺、小麥、大豆、西紅柿、雞蛋過敏，予口服孟魯司特鈉治療。西醫診斷：過敏性咳嗽。中醫辨病：咳嗽病；中醫辨證：風寒犯肺。中醫治法：祛風散寒，宣肺止咳。處方：柴胡脫敏湯加減，柴胡6 g，黃芩6 g，赤芍10 g，防風6 g，烏梅6 g， 生甘草3 g，炙麻黃4 g，杏仁6 g，白芍10 g，石韋10 g，白果6 g。7劑，水煎服，每日1劑。

二診：患兒陣咳明顯緩解，清涕減少，納食增加，眠時易汗出。前方加五味子6 g。7劑，水煎服，每日1劑。

三診：患兒偶有咳嗽，汗出減少，納可，二便調，舌淡紅，苔薄白，脈細數，予口服玉屏風顆粒益氣固表。

按：過敏性咳嗽又稱咳嗽變異性哮喘，是哮喘的一種特殊表現，主要為咳嗽持續或反復發作超過1個月，常伴夜間或清晨發作性咳嗽，痰少，運動后加重。本案患兒先天稟賦不足，對多種物質過敏，同時先心病術后，素體虧虛，眠時有汗衛外不固，易感受風寒外邪上襲于肺，肺失清肅，肺氣上逆發為咳嗽，肺開竅于鼻，時有流清涕，小兒為純陽之體，風寒郁而化熱，故舌尖紅。王老師在辨病與辨證結合的基礎上靈活運用柴胡脫敏湯加減，在柴胡脫敏湯基礎上加麻黃宣肺平喘，蜜炙后則力緩和而持久，與斂肺化痰之白果為伍，防麻黃辛散太過耗傷肺氣，杏仁、石韋清肺化痰。服藥后效果顯著，患兒陣咳緩解，易汗出，加五味子斂肺止咳，固表止汗。7劑后予以玉屏風顆粒口服益氣固表。

5 結語

近年來，過敏性疾病在全球的發病率急劇上升，過敏原多種多樣，過敏性疾病反復發作，年復一年的遷延反應給患者身心帶來極大痛苦。王師指出柴胡脫敏湯是具有抗過敏作用的經驗方，臨床可用于各種過敏性疾病的治療，雖然單方就可有效，但是如果在臨床中靈活應用此方可療效倍增。

5.1 辨病與辨證相結合首先西醫辨病，進行必要的理化檢查，特別是過敏源檢查，明確西醫診斷。繼而是中醫的辨病與辨證，臨證時通過望、聞、問、切四診合參，采用八綱辨證、臟腑辨證等辨證方法，精準辨識患者體質虛實、病邪表里寒熱等，并進行施治，如過敏性咳嗽風寒證加麻黃、杏仁；過敏性鼻炎常加味白芷、辛夷、蒼耳子等治鼻炎要藥；過敏性蕁麻疹內有熱象的加白茅根、紫草、牡丹皮；屬風寒者加荊芥、升麻；濕疹濕熱蘊膚證加味薏苡仁、冬瓜皮、赤小豆、地膚子清熱解毒、化濕止癢；有虛實夾雜者攻補兼施，常加生黃芪，或合用“芪銀三兩三”益氣清熱解毒。辨病與辨證相結合，精準選方用藥，過敏性疾患常常取得滿意療效。

5.2 久病頑疾 擅用蟲藥過敏性疾病反復發作經久不愈，王師常選用蟲藥治療，如地龍、全蝎、僵蠶、蟬蛻、蜈蚣等。蟲藥為血肉有情之品，具有特殊的生物學活性，如病例中所用蜈蚣息風攻毒散結，蜈蚣雖性有微毒，但專擅解毒，尤善搜風，走竄之力最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