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建忠
黃柏山,一座連接鄂豫皖三省的大山。群山巍峨,煙波浩渺,壘壘巖石,纖纖翠草。這條大別山腰間的綠色絲帶就像千里大平原驚艷而凝重的舞臺,內斂而壯闊的山川畫卷,吸引著一批又一批崇尚綠色的人群。
造訪黃柏山,它的博大震撼了我。高山不朽,水潤萬物,作為長江和淮河的分水嶺,淮河的發源地,黃柏山用一顆清澈如水的心滋養著四季不凋的廣袤森林,那些古樹遮天蔽日透著古樸清新的氣息。沿著略加整飭的林中小路走入密林深處,踏著厚實的苔蘚,感覺泥土的潮氣和植物的芬芳夾雜在微風里,空氣格外新鮮。越往森林深處走,越能體會到它的靜謐和安寧。偶爾,一束陽光從密葉中透過,更增添了原始森林的神秘。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滿腔都是大自然原始的氣息。這氣息芳香四溢,沒有一絲的塵埃;這氣息清新舒暢,沒有一絲的污染;這氣息純凈,蕩滌著臟腑里的濁氣。
黃柏山的美景中裹著祥云。祥和的云好似一塊塊冰漂浮于藍色海洋中,天馬行空無拘無束。不時有風拉開如紗的薄云,就好似掀開一件件輕如蟬翼的仙衣。正當我深深地沉浸在這大氣磅礴、神奇變幻、遐想聯翩的彩繪帛畫中時,不知是誰喊了一聲“五彩祥云接我們來了”,只見一朵玉蓮花似的白云,輕輕飄飄地飛了過來,棧道上頓時響起一片贊嘆和歡笑聲……
這時,云層越來越重,似乎只要隨便伸手一抓就能擰出一把水來。就連那小草的葉尖,巨巖的棱角,松枝的針芒,樹干的身軀,都綴著一串串晶瑩的玉珠,或是鋪著一層密密麻麻的花露。那一刻,我陡然明白,正是這霧氣云海哺育滋潤了那些扎根于巖縫之中、盤結于泥土之上奇美挺秀的樹木。
這些看似靜默的古樹其實并不孤獨,溝壑里喧嘩跳躍的潺潺溪水,沖撞出水與石的呢喃,仿佛在訴說著一段段光輝的歷史故事。
明代著名思想家、史學家、文學家李贄與黃柏山法眼寺開山祖師無念禪師是至交好友。因受人排擠,李贄從湖北麻城到黃柏山法眼寺避難,并著書講學于花潭書院,其晚年最后一部著作《九正易因》在此定稿完成。
佇立于李贄書院,望流水縈回,小橋勾連,蒼樹掩映,莊嚴肅穆、古樸典雅又幽深靜謐、秀麗清朗。我的目光輕輕撫過金絲楠木雕刻的李贄坐像,心里想著李贄如能置身世外了無侵擾那也該算是一種福祉吧!可現實是殘酷的,他離開黃柏山后再無憑依,最終被誣入獄,不甘受辱自刎而死。也許是天氣有些涼的緣故,一種悲愴之情驀然涌上我的心頭,對李贄不禁陡升敬畏:他身懷濟世之志,處窮困之境而無厭世思想。他的思想影響所及不僅局限于文藝范疇,更重要的是,他思想中愛國愛人民的精神感召著千百年來的廣大讀者,直到今天還有著深遠的教育意義。
黃柏山,一座敢于藏匿抗爭者的大山。“八月桂花遍地開,鮮紅的旗幟豎啊豎起來……”河南省第一個縣級蘇維埃政府在這里成立,經典紅歌《八月桂花遍地開》從這里唱響全國。土地革命時期,黃柏山便衣隊宣傳、組織、武裝群眾,建立黨組織,擴大游擊區,建立根據地,嚴懲反動分子,分化瓦解敵人,為主力紅軍輸送兵源。1947年夏天,劉鄧大軍逐鹿中原,千里躍進大別山曾隱身黃柏山地區,從而揭開了全國性大進攻的序幕。
望著黃柏山挺拔入云霄的林海,我如同看著一幅萬馬奔騰的歷史畫卷。這里的每一棵樹都銘記著一個名字,造林人、守林人的名字,是他們培育了這一片蔥翠欲滴的世外桃源。不同的歲月,同樣的堅守,革命戰爭時期堅守根據地不動搖,新中國成立后咬定青山不放松。上世紀五十年代,張培從、杜復道兩個人風餐露宿,翻越幾十座山頭,論證以黃柏山為中心創辦人工林場的可行性。后來,人們在林場場部背后的山坡上栽植了3000多畝杉樹苗,種下了黃柏山上的第一片人工杉木林。為了今天的層巒疊翠,多少人住工棚、喝溪水、爬山路、劈荊棘;植綠精神一代代傳承,有的夫妻同護一片林,有的父子兄妹齊上陣。悉心的呵護,讓這里蓄勢待發的芽苞爆發出生命的能量,肆意瘋長;千樹萬樹競相增粗、增高,讓這里成為支撐生態系統的綠色海洋。
雄壯、樸拙、蔥蘢、剛毅……這些參天的林木神態莊嚴,但在我看來,艱苦奮斗、不怕困難、甘于奉獻、忠于使命的黃柏山精神才是這座山的魂。是的,這種精神就像一束光,永恒不朽。它是一種與這片土地血肉關聯,休戚與共的情感。我堅信,黃柏山定會成為大自然的寵兒,綻放出屬于新時代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