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那顆明亮的星（2）

黃林杰

風和日麗，太陽正好，是個曝曬衣物的好天氣。我把鞋柜里的鞋子一雙雙地拿出去曬，拿到里面最后一雙時，我頓住了——那是一雙黑布鞋。拿著它，從房間走到陽臺，短短的幾步距離，我的腦海里卻閃現出許多畫面，如同星星一般璀璨耀眼。

可即便是最閃亮的星，閃過了最美年華，也有墜落之際。

奶奶做過許多雙布鞋，不知是喜歡，還是消磨光陰。這些布鞋有的縫著松緊帶，有的縫著搭扣，不管是什么樣式，都無一例外的有一個共同點——黑布面。小的時候，早晨一起床就看見她坐在門口納鞋底，中午從外面捉了蝴蝶回來也看見她在納鞋底，就連做完晚飯等著爸媽回來的一點空閑時間還在納鞋底。鞋底似乎成了她不離手的一個物件。

那時候小，只覺得全家人都穿著布鞋，我也要穿。可是沒有我腳那么小的鞋樣，奶奶就摸著我的頭，用慈愛的聲音說，等你長大了就有的穿。于是，穿布鞋就像一顆明亮的星星，閃耀在我稚嫩的心里，成了一個盼望長大的理由。可是稍稍長大了一點，想法反而變了。看著周圍伙伴都穿著五顏六色的皮鞋、運動鞋，再看看我，一雙單調乏味、老氣十足的黑布鞋，便默默藏到角落，心想下次再也不穿這雙黑布鞋了。一回到家，我就跑到鞋柜前，扒出了里面所有的鞋，把布鞋放到最深處，讓它永無見光之日。

想到這里，我不禁笑出了聲，原來我和布鞋還有這樣的故事呢。可是故事好像不只這么多。

去年冬天，奶奶住院了。當我火急火燎地趕到醫院時，卻看到她面色平靜地躺在床上，眼睛注視著窗外那棵光禿禿的樹。醫生說手術前讓病人不要害怕，保持一個積極的心態。我走進房間時還想著怎么讓奶奶開心起來，下一秒就看到了隱在床底下的一雙布鞋。幾句話過后，我佯裝驚訝地指著床底下的黑布鞋，說：“你怎么把布鞋也帶來啦？”她笑笑，答道：“布鞋穿著舒服，習慣了。”“哦？那我也要穿！”“好啊，家里有你的布鞋吧。”“沒有！我腳長大了，以前的穿不下，你要重新給我做。”“小丫頭，好，給你做，等我一回家就做。”

奶奶面色開始紅潤了，臉上也洋溢著光彩。明明我也應該高興的，可是不知為何鼻子發酸。強忍著眼淚逃離似地跑出病房，卻在長廊盡頭止住腳步，淚水如決堤般洶涌而下。

自那以后，“回家納鞋底”成了奶奶養息時候的信念，也成了我盼她回來的理由，成了我們心中共同的那顆明亮的星。

黑布鞋，由奶奶親手做的黑布鞋，承載著她對家人的關懷，承載著我對她的想念。成長這條崎嶇的路上坑坑洼洼，但即使是再難翻過的山，再難越過的溝，只要穿上黑布鞋，奶奶就仿佛在我身旁，鼓勵我，攙扶我，用她的愛默默滋潤著我。就像心中那顆明亮的星，讓我即使身處黑暗，也得到光明的指引。